喊出来那一瞬间赵瑞就后悔了，但是，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既然上天让她出现在这个时间，就是让她来伸张正义的，她给自己加油：“没听见吗？喊你们领导出来，我要看看堂堂的供销社，是怎么剥削劳动人民的！”
售货员惊住了，结结巴巴，“你说啥？”她为非作歹好多年，要说后台很硬倒是没有的，仗着农村人没有见过世面，又不敢惹事的性格，捞了不少外快。
赵瑞这样的硬茬子，那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有你什么事，快滚！”售货员怕把事情闹大，直嚷着把赵瑞赶走。
姑娘也很惊讶，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了，仍然怯生生：“你本来就是欺负人.....”
赵瑞见姑娘实在太软柿子，提醒道：“快喊你们领导来，看看鸡蛋是个怎么换法的！”
走到姑娘身边，低声解析，“他们就怕领导，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杠就杠，不要怕！”
售货员恶狠狠，就是不动腿。
周围买东西的人都好奇往这边看，赵瑞高傲一瞥，“你再不主动喊领导来，等会儿也是要来的。”
姑娘也鼓起勇气，“就....是，我要让别人知道供销社收购鸡蛋....都是胡来的，大的才给我三分钱，小的二分钱。”
售货员慌手乱脚，“你们乱说什么.....”其他售货员有和她不合的，已飞奔着到了供销社主任办公室。
出来的主任年五十多岁，再过几个月就能退休了，平时上班就是喝喝茶，摸摸鱼，再不济就是溜达几圈供销社，他推了推老花镜，“怎么回事？”
赵瑞等待的时候已经和姑娘嘀咕了一遍，此时赵瑞捅捅她。
姑娘叫王四秀，是山北大队的社员，而山北大队是距离公社最远的一个生产队，王家存一个月的鸡蛋才上一次供销社，换来的一分几毛是全家为数不多的资金来源了。
她边说边哭，不是赵瑞教的，人家是真情上演，“俺奶奶病了，也舍不得吃一口，就为了给家里换点儿钱....弟弟身体也不好，俺爹的腿也不利索，俺娘.....”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就连供销社主任眼眶也泛红，他静静的听着，全然不顾售货员大姐在旁边插播广告，“现在谁不可怜呀，谁家能吃饱呀，你丫的少装可怜！”
与售货员大姐不合的售货员甲同志冷笑，“可不可怜的，你也不能给人家短斤少两呀！”
赵瑞彪语录，“她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场角，人民群众里的坏分子，欺压农民，破坏人民团结！”
几个大帽子套下来，主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陈秀娟同志，情况属实，你还有什么好解析的！”
他快要退休了，陈秀娟一个普通员工，妄想要给他添堵！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售货员大姐极力否认，可是没用，因为和她不合的售货员甲同志掏出了一本小笔记本，里面详细地记录了售货员大姐几年来的“挣差价”行为。
条条清晰，不能抵赖。
主任举起手挥挥示意大家安静，“陈秀娟同志，情况属实，你现在开始不用来上班了。”他还是那句宗旨，不要打搅让退休，补充道：“陈秀娟同志，你丈夫是方东升吗？看来我要好好理解一下他的为人了。”
有耳朵的人都听明白，要是再闹，影响到供销社的名声，她丈夫的工作也是黄掉。
陈秀娟欲哭无泪，在一片喝倒声中收拾包袱离开。
主任也要离开，赵瑞觉得这是个大机会，拉着王四秀的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她恶霸上上身，“你们员工的事情是解决了，那么我们被剥削的劳动人民怎么半？”
扭一把王四秀的腰，低声：“快点哭！”
“呜呜，我奶奶病了舍不得.....”王四秀来来去去就是重复她的悲惨身世，主任耳朵受不住。
“你们想要怎样？”主任问的是赵瑞，他看出的出来谁才是主导者。
赵瑞十分不客气，“那位陈秀娟同志离开了，岂不是要空一个职位出来？嘿，主任先不要急着说话。”
”位置刚空出来，主任不会已经想好空降那位亲属吧，人民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
主任怒火，“不是！”
“主任别捞气，你看王四秀同志怎么样，敢于站起来反抗黑势力，敢于对不公平说不，您老说值不值当我们供销社的售货员。”赵瑞一句话炸下来，反应最大的是王四秀。
“我....”王四秀激动得跳起来，赵瑞按住了她。
主任反倒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赵瑞既然在他身上有利可图，那就最简单不过，“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赵瑞：“主任是要退休了吧？今年还是明年？我们王四秀同志八辈子贫农，再不简单的工作，也是能胜任的。”
王四秀在宕机中恢复，一个劲地点头，“是的，是的，我可以！”
她可以极了，工人啊，那是换一辈子鸡蛋都不敢妄想的岗位！
主任无语，没见过当街抢劫工作的，但是赵瑞有一点说得对，要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安排人来上班，哪怕是十八线几辈子不联系的亲戚，都能成为他的小辫子，王四秀又举报有功，理论上又好像说得通。
他故障思考。
赵瑞又推一把王四秀，“我奶奶病了舍不得.....”
主任：“行！”
“那谢谢主任了，您办公室实在楼上吧，哈哈真巧，我是公社小学的教师我叫赵瑞，喊我小赵就行，明天就让四秀去找您入职，不打搅您上班，我们先走。”赵瑞怕主任同志脑子突然正常起来，急急忙忙的定下约定，拉着人就走。
一路狂奔，停下来的时候，赵瑞发现王四秀又哭了，不是买惨时候的楚楚可怜，她此时带着愉悦，是喜极而泣，“赵瑞同志，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