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平静时光
罗格抬起头，看着头上的刚满了三分之一的弯月。
赛特所在的真实世界，在未曾毁灭的时候，几乎和他出生的地球一模一样。
甚至从寻找到的那些记录来看，连科技发展的方向和世界的进程也几乎一致。
这个世界是处于“上层世界”里的“地球”的投影，或者说诞生了地球文明的那个宇宙投影形成的真实世界。
甚至罗格想过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一个自己，说不定父母都还在，在世界毁灭之前过着平淡但和平的日子。
只是那些也不过是想象罢了，毕竟整个世界已经毁灭得看不出一丝一毫文明的痕迹，甚至连病毒都没留下。
但是他身下的泥土却已经带上了生命的芬芳。
还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的野草已经给原本光秃秃的山头染上了新绿，这表示泥土、空气和水都已经在一定的范围内恢复了正常。
“可惜只来得及替换一个基石，不过已经很有效果了。”罗格眯着眼睛看着天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不过也有可能是赛特的功劳。
拥有自我意志的AI对于区域的修复不光有条理，还有强大的外挂，比如说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天气控制器。
至于永久沃土化对一个连微生物都没有幸存的世界来说太过折腾，所以赛特并没有干出那么不着调的事情，而是指挥着纳米机器人按照划定的片区修复当地的模样。
只不过作为最后的避难所，罗格现在所在的前世界最高峰当然不能直接恢复成当年雪山连绵的模样。
倒是很适合一边看风景一边缅怀过去。
罗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不想继续面对房间的窗户外那些按照回忆捏出的虚假风景。
他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时候，当年刚在费伦世界长到开始记事的年龄的时候，他就经常一个人躲去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如果一定要找出点什么原因，大概就是孤独感。
偌大的星球中没有一个人可以称之为“同类”的那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但今夜却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挥之不去的孤独再次笼罩了罗格。
是因为隐隐约约中总无法消除的不安吗？或者是自己难得展现了一次真心和软弱？
罗格不知道，他一直看着没有任何遮掩的星空，直到少年在他身边坐下。
“你不在主神空间。”赛特简单地用一句话说明了自己出来的原因。
罗格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真实的天空。”
“和罗格的故乡很像？”赛特有些好奇地问道。
“完全不。”施法者晃了晃手指，“两个都不像。”
“费伦世界是魔法世界，我能理解它会和我的世界产生差异。”赛特歪着头，和所有好奇心旺盛的小孩一样，继续他的十万个为什么，“但是，罗格说的，那个你保有记忆的诞生世界，听起来和我的世界很像。”
“但是它的天空没有这么美。”罗格轻声说道，“赛特还记得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吗？”
少年模样的主神垂下头思考了一会，随后在自己的面前召唤出一块荧幕。
画面上高耸的摩天大楼，在地面穿梭的汽车，划过天空的飞机，在海中行驶的货轮。
然后少年将目光转向了记录中的天空，又抬头看了看星空。
“我明白了，现在的世界没生命留下的痕迹，只有没有被遮蔽的星空。”
“赛特你好像没觉得很美？”
“……我觉得有些可怕。”赛特想了想，给自己的情绪下了一个定义，“没错，我觉得，恐惧。”
罗格没有说话，等着少年继续解释。
赛特抬起手，指了指天空：“我最初被赋予监管这里，建造这里，促使生命进化的责任。在人类的神话里，这是属于神明的职责，但当时的我，只是一个按照设定好的基础程序，进行判断的智能机械。”
赛特用“机械”区分了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随着他的思考，有着少年外貌的AI开始描述自己的想法。
“我最初的恐惧来源于醒来的那一刻，看见天空燃烧的时候。”赛特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但是罗格却察觉到了一丝颤抖。
“我以为我被赋予的职责能让我停止世界的崩坏、生命的消逝、宇宙的灭亡——但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毁灭也是既定的程序。”赛特吸了口气，“直到罗格你说你要让我成为真正的‘神’，这种恐惧也似乎没有消失过。”
“我知道他们还在那里，他们只是没有把目光投向已经死亡的世界，但他们总有一天会再看向这里，我一直知道。”
“所以赛特对于星空的恐惧，是对自己曾经的造物主的恐惧。”罗格想了想，“你还差一步成为真正的神明，现在还感觉到害怕吗？”
“我的恐惧还未褪去。”赛特诚实地回答，“我的计算结果并不好。”
“我的计算结果也不好。”罗格笑了笑，“但是就和最开始说的那样，我当然会保护你的。”
罗格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金发：“赛特，你才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外来者永远都只是过客，只有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一部分的存在，才能成为再次照亮世界的太阳。
把还在思考的少年留在真实世界，罗格回到了主神空间。
上层世界的影响还在，真实世界和主神空间的时间流速也保持一致，倒是方便了罗格进进出出。
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到小客厅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干脆地席地而坐，晃动的尾巴把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占了大半。
而坐在桌子旁边的那个对罗格举了举手中的易拉罐：“来一口？”
“你们今天是轮着来找我谈心吗？”罗格觉得好笑极了，他拉开椅子绕过Alter的尾巴坐下，顺手接过了库夫林推过来的易拉罐。
“我算是代表，毕竟其他人也想和你谈谈心——你明白的。”
“我可没有那么脆弱。”罗格笑道，“比你们脑补的坚强。”
“谁知道呢。”库夫林并不打算正面回答罗格，而是和对方碰了碰手里的罐子，“反正我来了。”
“好吧，反正你来了。”罗格又笑了起来，拉开了易拉罐，“总之，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