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觉得这场面有些尴尬，偏偏韩正泰这个作为话题中心的当事人一点事情都没有。
毕竟韩正泰向来秉承，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种小场合，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韩大人刚上任，还不熟悉御史台，就由在下领韩大人去见张大人吧。”
其中一位中年留着山羊胡的男子，打破了尴尬，起身领着韩正泰离开了。
至于他口中的张大人，就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张铭，也是御史台的老大，韩正泰如今的顶头上司。
“那就有劳这位大人了。”
韩正泰笑了笑，跟着人离开了。
其他人见到韩正泰离开，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恢复了正常。
“这韩正泰看着倒是挺老实，和传闻中有些不太一样啊。”
原本大家以为韩正泰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他，肯定会生气，跳出来指责他们。
想当初，韩正泰刚回到京城，还是一介白身，朝堂上二皇子党派的人诋毁太子，韩正泰就敢直接和这些人硬刚，将人当场怼地说不出话来。
由此可见，韩正泰绝对不是那种老实懦弱任人欺负的人。
结果韩正泰什么都没说，直接就离开了。
这倒是出乎大家了意料。
“或许，他并没有听到咱们说的话？”
大家也只能够往这个方面猜测了。
……
“还不知前辈贵姓。”
韩正泰跟着山羊胡子身后，闲聊打探信息。
这山羊胡子外表看起来有三四十岁了，也当得起韩正泰一声前辈。
“我乃监察御史蒋忠洲。”
蒋忠洲显然并不想要搭理韩正泰，语气平淡，态度也十分敷衍。
他主动站出来带韩正泰去见御史大夫，并不是卖韩正泰好，只不过是张铭此前特意吩咐，让他领着韩正泰去见他罢了。
“久仰，久仰。”
韩正泰也察觉的出来对方的冷淡，客套了几句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很快，蒋忠洲带着韩正泰来到了御史大夫张铭的办公室外面，敲响了大门。
“张大人，御史台新任监察御史韩正泰到了。”
蒋忠洲在门外禀报。
“进来吧。”
等到屋内给出了回应，蒋忠洲这才推开房门，领着韩正泰进去了。
屋内，张铭跪坐在一张案几旁，案几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文书，看来正在处理公务，见着人进来，他这才停下了笔，将目光放在了韩正泰身上。
韩正泰一进屋就简单观察了一番张铭。
这张铭很瘦，颧骨凸出，头发有些花白，看着年纪在五十岁上下，只是他的眼神并没有老年人的那种浑浊，反而充满了锐利，仿佛一眼就要将你看穿。
只一眼，韩正泰就能断定，这位掌管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不是个简单角色。
“下官韩正泰，见过张大人。”
韩正泰站在案几旁，规规矩矩地张铭行了一礼。
“你就是韩正泰？”
张铭冷冷地看着韩正泰，虽然他们才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是也能够看得出来，他对韩正泰的态度和之前那群在背地里议论韩正泰的御史们一样。
他并不喜欢韩正泰。
或者，更准确一点，他很厌恶韩正泰。
这种厌恶并没有隐藏，而是赤果果地展现在他的神态和言语之中。
张铭会厌恶韩正泰，不仅仅是因为雪盐这些事情危机到了张铭别后的家族，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之前韩正泰和李弘才发起募捐一事，得罪了他。
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韩正泰他们当时弄了一个排行榜，将这些捐款少的人都罗列了上去，游街宣读。
然后百姓们一看，这一个个大官结果竟然只捐了那么一点，因而引起了许多人的唾骂。
这些人的名誉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张铭，身为御史大夫，正三品的官职，这要是放在前朝，那就是三公的位置，地位和首辅是同等的。
他当时只捐了一百两银子，结果就引来了许多人的怒骂，为此他被气地卧病在床，整整两个月都没能下来。
张铭很爱惜自己的名声，结果韩正泰闹这么一出，直接在他爱惜的羽毛上泼了一盆脏水，他会厌恶韩正泰也是正常的。
韩正泰并不知道张铭为什么会厌恶自己，如果知道了，他也不会后悔。
当时募捐的时候，韩正泰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样的后果。
而且，韩正泰也很清楚募捐的手法有些卑劣。
但是事急从权，为了尽快凑齐银两救灾，就是再让韩正泰做一次选择，他也依旧会选择用那样的手段募捐。
韩正泰虽然不知道张铭为什么会厌恶自己，但是也并不在意。
这满朝文武有一大半都是厌恶他的，多张铭一个不多，少张铭一个也不少。
“下官正是。”韩正泰微微点了点头。
张铭对韩正泰十分厌恶，甚至都没有和他自我介绍一番，直接看着蒋忠洲说道：“忠洲，你去取名册过来。”
“是。”
蒋忠洲从房间里面出去了。
张铭这才看向了韩正泰说道：“韩正泰，皇上亲自任命你为监察御史，足以看得出来皇上对你的信任。这监察御史的职责，想必你也十分清楚了吧？”
韩正泰挑了挑眉，这监察御史不就是喷子吗？
这职责他有什么不清楚的？
当然，这些也只能够在心里面吐槽，直接说出来就有些太不给面子了。
“监察御史，分察百官，有闻风奏事的权利。”韩正泰面上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你如今才刚来，这闻风奏事不着急，还是先将人全部都认全了再说吧！”
张铭话音刚落，蒋忠洲带着两名小吏进来了。
两名小吏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看起来死沉死沉的箱子，两人受到蒋忠洲的指使，将箱子放在了韩正泰的面前。
韩正泰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
“韩大人，这些就是长安以及周边州县所有官员小吏的官职和名字，张大人的意思是，韩正泰在将人名都认全之前，就别想着上奏弹劾了。”
蒋忠洲将箱子打开，这箱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一打开，就有一股陈年的霉味，韩正泰屏住了呼吸，皱眉后退了一步，但是视线却没有离开，看见了箱子里面满满一箱子的名册。
这一大箱子的名字，别说记下，就光是看，恐怕都得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如果这是工作范围内需要掌握的，那韩正泰并不会推拒。
但是这箱子看着就有许多年头了，显然这御史台的人并不会去看里面的东西。
现在张铭让他看，分明就是想要故意用这箱子的东西绊住他的手脚，不让他做其他的事情。
“韩大人，这还只是第一箱子，库房里面还有十几箱等着韩大人看呢。”蒋忠洲提醒韩正泰。
十几箱？
这光是看这些名册，只怕就要看上好几年的时间。
韩正泰可没有这个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你初入仕途，连官员的名字都叫不出，又谈什么监察百官呢？”
张铭看着韩正泰，淡淡地说道：“虽然是皇上亲自将你安排在了御史台，但是本官作为御史大夫，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因为担着监察御史的身份，就胡乱弹劾，滥用职权的。”
韩正泰眯了眯眼睛，张铭这是故意给他穿小鞋了？
关键是这小鞋，韩正泰还没办法拒绝。
谁让张铭的有着几分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让韩正泰看名册，认识朝中官员，这和御史台的职责也确实沾上了关系。
毕竟这人都不认识，连他们的职位都不清楚，也没办法弹劾。
但问题是，这并不意味着，韩正泰需要看所有的名册。
长安城中以及周边州县的官员和小吏全部加起来上万人都有了。
这放眼整个朝堂，谁能够保证能够全部都认识？
更别提还要将每个人的职位，容貌，职责统统都认识清楚。
张铭和蒋忠洲都看着韩正泰，等待他的回应。
“张大人说的在理，这名册，下官必定会认真仔细地看完。”韩正泰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反而答应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
他如果以看名册为理由拒绝，甚至去找李元民告状的话，只会给张铭反告的机会。
为什么库房的那十几箱名册没有带过来？
这就是张铭留的后手了。
韩正泰如果告状，那张铭就会说只有一箱名册，到时候反倒会是韩正泰会理亏。
毕竟任职御史台，连一箱的名册都不愿意看，确实有些说不太过去。
韩正泰如果不告状，那张铭也没关系，这一箱名册也足够他消磨韩正泰很长一段时间了。
要背下这么大一箱子的东西，能够应付的了他各种刁钻的考察，这可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和精力的。
张铭见韩正泰答应，眼眸中划过一抹失望。
他其实是更希望韩正泰发怒离去的，这样他就机会弹劾韩正泰了。
韩正泰在李元民面前太得宠了，可以说就是朝中那几位首辅都比不上。
他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都迫切地希望能够降低李元民对韩正泰的重视和宠信程度。
“那就在这里看吧。”
张铭指了指屋内角落里的一张案几，让韩正泰以后就在他跟前看名册，方便他近距离监视韩正泰。
作者闲话：感谢伯乐6441614(6441614)对我的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