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慕云何坐在书案前，盯着面前的棋局发呆。
手中握着白子，迟迟都没有落下。
这一局自己跟自己对弈，足足对弈了一个时辰。
慕云何实在有些静不下心。
按理来说，天牢那边的消息该传过来了。
怎么知道现在还没有消息呢？
刚有这个想法，赫连浔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他苦着脸，赫连浔快步上前。
“江月落咬舌自尽了。”
慕云何顿了顿，白子终于落了下来。
他抬起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江月落会死，是意料之中。
自己也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没有在五德殿上杀了他，已经是自己最大的仁慈。
若再让他活着走出天牢，这皇帝的威严还往哪搁？
只是咬舌自尽，还是有些意外的。
赫连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盯着他看，“五德殿上这件事，想必已经打草惊蛇了。若我猜的没错，那魔物会逃。”
“逃便是。”
慕云何毫不在意地道：“我爹在宫中，他也不会与我爹正面相遇，逃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你不担心他会卷土重来？”
慕云何沉默了两秒，“担心，我非常担心，但是我不怕。”
他对赫连浔眨了下眼，“不是还有你吗？我的摄政王大人。”
赫连浔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
真是败给这只小妖怪了。
“说起来，我爹去哪里了？”
赫连浔随手拿起黑子，望向棋盘，“在飞云阁，和温之涯墨北尘喝酒。”
慕云何“......”
这老顽童。
堂堂妖皇，竟然跑去喝酒，简直不务正业。
——彼时的飞云阁。
无清在殿中，左逛逛右逛逛，时不时发出一两句赞叹声。
“真豪华啊...真好看啊...”
“这凡间府邸比我妖皇殿还漂亮...”
温之涯和墨北尘齐齐看着他。
无清扭过头，“小狐狸，你把这鬼医泡到手了？”
温之涯“......”
墨北尘“......”
“呃...妖皇大人，您这是...”
温之涯神色复杂，“您怎会突然来凡间？”
“不重要不重要...”
无清凑到温之涯身边，目光落到了他怀中抱着的那坛酒上。
“这酒闻着就不错，小狐狸，陪老头子喝两杯。”
温之涯怔了怔，“啊...哦...是...”
墨北尘僵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反应。
温之涯诧异地问向他，“北尘？”
墨北尘这才反应过来，眼珠接连转了两下。
还没等温之涯说下一句话，墨北尘忽然大步上前，撩开衣摆，在无清面前跪了下来。
那老头子骇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诶！你这是做什么？！”
墨北尘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妖皇大人，我是鬼族鬼医墨北尘，喜欢您妖族的九尾妖狐温之涯很久了，希望您...”
无清这才回过味来。
敢情这人也以为自己是来抓小狐狸的。
温之涯放下怀中的酒坛，上前扶起墨北尘，“北尘...”
墨北尘倔强地不肯起身，再次磕了个响头，“妖皇大人，我对温之涯是真心的，若您迫于六界的规矩，不肯将他托付给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还是要将话跟您说清楚。”
“即便死，我也要同他死在一起！”
温之涯瞟了无清一眼，同墨北尘一起跪了下来，“妖皇大人，我也是。”
无清“......”
他盯着两人，足足盯了一分钟。
最终，他甩了甩拂尘，叹了口气。
温之涯两人同时身形一僵。
却没想到，无清下一句话是：
“我只是来找你们喝酒的而已，做什么这般认真严肃呢...”
......
三人在堂内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
无清抱起酒坛，略带嫌弃地说：“别跪着了，我又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妖，快来喝酒，不然这一坛你们一口都喝不到啊！”
温之涯这才带着墨北尘起身。
两人拍了拍衣衫。
墨北尘先转身，向着柴房走了过去。
温之涯上前接过酒坛，“他去拿酒了，妖皇大人，我们今天一定陪你喝个够。”
无清立刻笑到眼睛眯了起来，“诶，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一个长得端端正正的年轻人，叫他来一起喝啊！”
端端正正？
温之涯略一思索，“您说的是王爷的贴身护卫程玄吧？”
“管他什么玄，在门口站着多无趣啊，叫他一起也来一起喝！”
温之涯忍不住笑出声，“不行的，若被王爷知道，恐怕会惩罚程玄的。”
无清一脸无所谓，“若是赫连浔知道，正好叫他一起喝！”
温之涯愣了愣。
早知妖皇好美酒，却没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
自己喝不满意，还一定要好几个人陪他一起喝。
搁谁谁会相信这是六界尊主之一的妖皇啊？
不过想想...
温之涯忽然想到了慕云何。
若他坐到妖皇之位，恐怕比老妖皇还要不务正业。
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喜欢吃喝玩乐。
“我去给您拿些吃的。”
“诶好说好说...”无清揪掉酒坛上的大酒塞，凑到瓶口深深吸了好几口，“快些回来啊！”
温之涯刚一出门，就看到墨北尘抱着两坛酒，从柴房出来。
他急忙上前接过其中一坛。
墨北尘抿着唇，看了他一眼，“河倾，老妖皇怎么这么突然来凡间？吓得我不轻。”
温之涯笑着放下酒坛，转而拉过他的手，“放心，有太子殿下在，老妖皇暂时不会太管我们。”
“说的也是...”
墨北尘细想了想。
慕云何不也是爱上了妖族之外的人吗？
那自己和温之涯，应该也不算是最严重的。
反正天塌下来，有慕云何和赫连浔先顶着呢。
这样想着，墨北尘的心情好了很多。
温之涯只管看着他笑，“你刚才都吓到我了，一言不合就下跪。”
“我那不是担心...”
“担心什么？”温之涯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担心我不要你啊？”
墨北尘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抱着酒坛走远。
“等等我呀...”
温之涯笑着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