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肯见我了。”乐儿看着暗处的角落，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帝江从暗处现身，脸上的五官一如从前，一身火红的衣裳，手里拿着一个面具。
乐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和江棣一模一样的脸，与她在朝霞宫见到的那个神秘人一模一样的面具。
“所以，哪个才是你？”
帝江缓缓走近乐儿身边，低头露出一抹温暖的浅笑，抬手揉了揉乐儿的头发，“你都猜到了，不是吗？”
“我一直以为你是好人！”乐儿歪头躲开，拒绝帝江的触碰，向后退了一大步，戒备的看着他。
“福星小仙，你下凡许久，怎么还是不明白做人的道理。”帝江轻叹，“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哪有非黑即白的道理。”
“可是，人不是事物，凡人有感情有悲喜，有做人的底线和标准。你帮助贵妃吸走了我娘原本该有的福气，这就是越过了做人的底线，是不对的，是小人行径！”乐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满家竟然是因为帝江上仙的暗中操控才会倒霉二十年。看書溂
不过这也证明了只有帝江上仙故意操控，才会借贵妃之手把穷鬼和衰神都困在满家，要不是自己初下凡打散了他们的法力，封印在花布中，又在机缘巧合下，沈家带走了花布，怕是满家要继续倒霉几十年。
“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帝江低头，将视线落在乐儿的眼睛上。
乐儿同时也抬头看着他，月光下，四目相对，乐儿看懂了他眼中的答案。
“……因为我？”乐儿指着自己，虽然是问句，但语气确实肯定。
帝江的眼神骗不了人。
果然，帝江轻轻点头，“神仙下凡历劫，并不是临时起意，好多神仙的劫数都自有安排，包括你，也包括天孙。
“世上人所走的每一步路都不尽相同，命由天定三分，运由人定七分，当年温家被灭门，萧氏本是该死的命，却因奶娘借了贵妃的运，幸免于难。因果循环，这运日后是要还的。
“正巧到了你要下凡的时间，我和天帝便决定让你投胎萧氏之女，而我则提前下凡助贵妃夺萧氏之运，连累满家穷困潦倒，为你下凡历劫做铺垫准备。”
“作为福星，你的劫数本应年幼贫困，中年劳累，晚年凄苦，越是苦行，越能修成正果。可天帝实在不忍心让你在凡间受罪，便让你带着仙术下凡，却没想到你带着仙术竟引来了尤囚的复苏……”提到尤囚，帝江眼底忽然充满了复杂神色，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看着即将献祭自己心脏的乐儿，心疼、酸楚、不舍……
若是时间能够倒退，当晚他一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自己给乐儿续命，可惜命运之轮一旦转动就不会再往回走，从此之后，他都不会再有机会拥有她了。
“好，我可以理解你助纣为虐，接受你帮助贵妃的理由，那江棣又是怎么回事？”乐儿看着帝江，“五官一模一样，名字也只是颠倒了顺序，别说他不是你。”
“江棣也是我。”帝江这次痛快承认。
“下凡历劫的还有天孙，我必须保证天孙在凡间的安全。他选择牺牲自己救你，是我和天帝都不曾想到的变数，石头心让他不懂感情为何物，身体也变得虚弱不堪，为了能让他顺利成年，按照之前安排的命运之路继续往下走，必须有人要暗中助他。所以我化身江棣，暗中助他，得知他想要多年前温将军留下的藏宝图，便直接把持有藏宝图的杜雨柔保护起来，所以对于江棣这个身份，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害天孙的。”
“当年齐昊渊说有巫师给他下蛊，那不是你？”
帝江摇头，“自然不是。当年贵妃入宫后，不满足只借萧氏一人之运，让我动手陷害其他后宫之人，我自然不肯，她便又找了好几个法师，有苗疆下蛊的，有东北跳大神的，还有西北走马的……齐昊渊的蛊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下的，不过那时天孙有法力在身，我也不担心区区蛊虫会害了他。”
将一切解释清楚，空间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乐儿还在消化帝江刚才所说的一切，帝江则低头看着乐儿，眼底始终藏着细碎的温柔。
若她是普通的凡人该有多好，这一世虽然无法和她在一起，他还有机会等她下一世，下下一世……
可她偏偏是个神仙，和天孙一起历劫之后，再飞升天界便是姻缘关系，待天孙继承了天帝之位，她便也不用再次下凡历劫了，与天孙永远生活在天界，成为名副其实的神仙眷侣。
也许，正是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当年的错过才更加让人痛惜懊悔。
帝江面色凝重，轻轻闭上眼睛，大手一挥，将乐儿赶出了结界空间。
火红的身影拖着脚步走进暗处，缓缓消失不见。
纸月依旧挂在上空，月色依旧是清冷的莹白之色，历劫的从来都不只福星和天孙，刀上火海也绝不是最痛苦的劫数。
乐儿从睡梦中醒来，天光大亮，船身偶尔的摇晃将她拉回现实。
对于结界中的一切，她渐渐释怀。
凡事过往，皆为序章，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定南洋战乱，还南洋百姓安宁，完成当年外公未完成的心愿。
起床洗漱，刚换好衣服就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乐儿推开门走了出去，正好看到了同样准备出门的齐昊渊。
“怎么回事？”乐儿不解的问。
齐昊渊走过去轻轻捏了捏乐儿的脸蛋，又亲了一口，这才开口：“刚才小喜子说有一艘木船正在缓缓靠近，里面有一个白发白衣的道士。”
“……难道是段大哥？！”
“还不知道，咱们下去看看。”
齐昊渊说完，拉着乐儿的手缓缓走下楼梯。
皇家的楼船很大，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乐儿和齐昊渊住在最高层，楼梯口有卫兵把守，除了小喜子没人能上来。
两人来到甲板上，一眼就看见乐偌大的楼船旁边停了一艘木船。
这木船若是单看也是豪华的，只不过和皇家楼船比起来就不够瞧了。
离老远的，乐儿就看到了士兵手拿兵器挡在前面，而他们面前则站了一个白衣白发的高大男人。
“段大哥！”见到熟悉的身影，她兴奋地一路小跑过去，让士兵收了兵器，围着段舍离仔细打量。
“你怎么来了？”乐儿记得她回郦城之前，段舍离说要和满三江一起去西北，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南洋见到了。
段舍离拍了拍乐儿的发顶，笑道：“西北那边主要是七王爷挂帅，三江只是个参谋，有小青跟在身边足够护他周全。正巧京城妙香山道观收到南洋齐将军的请帖，想要找人到南洋做一场法事，我便主动请缨，来南洋寻你们。”
“南洋也做京城的法式？”乐儿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齐昊渊，无声询问，南洋齐将军，怕不就是齐昱炆吧。
只见齐昊渊轻轻点头，然后笑着与段舍离寒暄道：“天下道法为一家，无论是南洋还是京城，都是大齐的国土，超度的都是我大齐子民，请京城道观的高人也实属正常。”
段舍离笑着还未说话，就听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小道士插嘴道：“不愧是天……天子的儿子，境界非凡，佩服，佩服！”
乐儿循声看去，心想这小道士说话还挺奇怪的，谁知正眼一看，差惊掉下巴。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