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不让车进，各家夫人奶奶们都是走进去的。
孟妩掐着点来的不早不晚，路上倒是碰见了好几个熟人，可她心里头惦记着旁的事情，也没怎么和几位夫人说话，只含笑跟在她们一侧，不紧不慢地往郎乾阁走过去。
前几日京城下了场大雪，后边几天接连着又飘飘洒洒的下了几天小雪，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毯，一脚踩下去有些绵软。皇帝兴致起来了，便叫人在进宫的这条路上沿路用雪堆了些吉利事物，往年常见的狮子，喜鹊等等都有。这些东西之中，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歪着脑袋立在万物之间，脚底下踩了一个半高的雪台子，这个台子叫这小老虎比周边所有东西都高出一截，颇有些审视万物的姿态。
“这老虎弄得最好。往年都是些成双成对的东西，今年，倒是独有这一只老虎了。”曲大奶奶指了指那只傲然而立的小老虎，笑容可亲地对其他几人说道。
“今年不一样。”曲夫人也笑着接了一句话，其他几位夫人皆笑着跟了两句，不过各自心底却都有着盘算。
孟妩没开口，心里微微有些悸动。
老虎.......她记得小太孙就是属虎的。往年宫里冬宴也有雪雕，可圣上从没表过态，今年却额外点了人做了这只老虎......
她正想的出神，忽的感觉身侧多了一道影子，孟妩扭头去看，见曲大奶奶朝自己抿唇笑了笑。
“那小老虎，是有些像太孙的。”曲大奶奶回眸又看了早已经被甩在身后的那只老虎，似是感慨一般地点评着。看書溂
“听说为了弄那只小老虎，匠作监那边废了不少功夫。其他的，什么喜鹊之类，都是往年常弄的，手艺人们早就熟悉了。这老虎，是头一遭弄。”曲大奶奶自然而然地挽着孟妩的手，一面指点着周边那些雪雕给她讲其中来历和寓意，其中又夹杂着不少的闲话。
孟妩一面听，一面在心底记下有用的东西。曲大奶奶是太子妃的娘家侄媳妇，年岁和自己相差不大，有些事儿，要曲夫人来说大约是有些不大方便，但曲大奶奶和自己年纪相仿，凑在一块儿讲些悄悄话，也不打眼。
“我其实来禁中参加冬宴，也就来了三年，不过都陪在太子妃娘娘身边，倒是看见了许多热闹。”曲大奶奶顿了顿，又接着道，“前两年的冬宴没这么热闹，今年是请了京城里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太子妃娘娘这几日忙着操办冬宴都忙得脚不沾地，说是今年的人数比往年要多上一倍呢。”
“圣上说，来的人多才好。说是前儿个张天师说了，小太孙今年有些犯太岁，就要热热闹闹的压一压才好。太子妃开始也是担心的，毕竟太孙年纪还小，这么大的场面，太子妃娘娘担心小太孙压不住，圣上就说了，太孙是龙子凤孙，身上有龙气，有大周的运势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敢来犯的。我们家老祖宗听了圣上这话，当即就劝太子妃娘娘放宽心，说圣上都如此说了，旁的也就不用他们来顾虑。因此才把太孙殿下的生辰并到了冬宴这日来的。圣上是个不怎么爱奢华的性子，往年冬宴也没这么盛大，今年多加了几项流程，又说要领着太孙殿下祭天，祭社稷，这些事儿都有一套规矩的，办下来可费了不少功夫。后宫里这几天也有些不大情愿，贤妃娘娘前儿个还累的病了一场......”
孟妩凝神听着曲大奶奶絮絮叨叨的话，一颗心却不住地往上提着。贤妃哪里是累的病了，分明是气病了吧？祭天也就罢了，祭社稷这种事儿，分明是君王才能有的资格。圣上就这么带着小太孙做了，又是在瑞王出了大事儿的这一年里这么做的，贤妃不气才怪。
“......太后娘娘这两天也不大高兴。昌平公主和永宁侯世子又闹起来了。河坝的事儿不是赶在年前完工了吗？永宁侯世子借着这个机会去圣上跟前请了口谕，说他的亲事要凭他自己做主。就因为这个，母子俩闹了好大一场。昌平公主还递牌子进宫跟太后告状了。那天太子妃娘娘在太后那边伺候，说是太后也很生气，后头就把他们都遣回去了，又请了圣上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打从那天开始，太后就一直兴致不高。今日这场冬宴，昌平公主也病了，说是来不了。”
这些事儿不是曲大奶奶能知道的，她能知道这么清楚细致，只能是太子妃那边说的，太子妃要通过曲大奶奶的口，给自己提个醒，今日这场冬宴，还真是左右都是陷阱。孟妩心里头不安稳，面上却是一派柔顺，应和着曲大奶奶的话跟在几位夫人身后踏入郎乾阁所在的园子里。
他们来得时候不早不晚，郎乾阁外头已经聚了不少的人，见他们进来，那些低语声蓦地降下去，变成了一道道视线，交织落在曲大奶奶和孟妩身上。
孟妩和曲大奶奶恍若未觉，乖巧地跟在曲夫人身后和众人打过招呼见了礼，然后才进了郎乾阁内。
孟妩一进去就和孟二夫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母女俩轻轻点了点头，也没说话。这屋子里都是皇室的人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孟二夫人这种高官女眷也有，但大家都守着规矩，坐在一侧陪着笑。
孟妩跟着曲夫人先给太后宁国大长公主、皇后贤妃等人见了礼，又给太子妃和几位王妃见了礼，依次下来才是几位老夫人。
宁国大长公主和太后分坐主位上，招手叫孟妩过去，“妩丫头到我这儿来坐。”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似乎又凝重了几分。太后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不屑。
太子妃美目微动，笑着道，“大长公主您可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方才还把我叫过来，如今见了妩丫头，倒是把我给丢开了。”
宁国大长公主哈哈笑起来，“你这嘴皮子一日比一日利索。”
孟妩笑着过去两步，不过却是贴在太子妃这边，朝宁国大长公主屈膝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