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被这话勾起了好奇，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问道，“仇嬷嬷......你是说如今水月庵里的仇嬷嬷，是圣上埋的棋子？”
裴晏也没打算瞒着她，顺势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十四年前大周那场动乱，圣上一直记在心底。”
孟妩只觉得呼一滞，她暗暗抽了口凉气，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冷静了半天，才接着说道，“那，圣上是不是也知道背后动手的人是谁了？”
“大致猜得到。可不好贸然动手。如今得到的线索，只把目标锁定在了遂宁伯府和长乐郡主身上。”裴晏沉吟说道，“昨儿个，圣上也找了我一趟。水月庵那边有圣上的人盯着，咱们就不要插手了。”
这也是圣上的意思。一来这牵扯到十四年前的事儿，圣上恐怕不想让他插手。二来，也怕人太多，万一被人钻空子，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所以簇簇，抱歉还不能告诉你全部事情。”裴晏一脸歉疚地道。
他不是想瞒着孟妩。只是沈欢这个名字，他不敢贸然让孟妩接触，那是皇帝的禁忌。在皇帝态度不明确之前，孟妩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
孟妩了然，也没有要怪他的意思。等能说的时候，裴晏自然会告诉她的。她摆摆手，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我明白了。那我就让牡丹把人都撤出来......长乐郡主和清河县主那边，我还是叫人看着吧。”
如今圣上既然没有别的交代，就证明冯羽还没有和仇嬷嬷说什么要紧事儿，她盯紧了长乐郡主和清河县主的动向，总比什么都不干要来的好。
“按你的想法来就是，”裴晏温声说完，神色明显一松，转着手上的折扇对孟妩说道，“不提这个，我离上衙还有段时间，咱们去逛逛园子？”
孟妩自然没意见，两个人肩并肩出了暖阁，一面绕着那九曲桥走，一面说着话。
“长乐郡主和北地那边的事情是脱不开关系了。只是不知道，清河县主对那些知道多少。我想着从她那边下手，看看能试探出多少东西来。”孟妩把自己的打算给裴晏说了说。
裴晏颔首，“你看着办就是，只是要小心自己的安全。长乐郡主手底下人多。”
孟妩点头应下来，紧跟着脑袋里灵光一闪，急急停住脚步，扯了扯裴晏的衣袖说道，“你说，当初那批匪徒拿的刀剑上的图案，会不会和北地之乱的幕后黑手有关？”
裴晏眼睛一眯，当初对孟妩下手的那批人手上刀剑上都刻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他当时查遍了宫里的史书记载也没查出来相关的东西。
“你之前不是说过，那图案是皇室之物？”
孟妩卡了一下话音，才接着道，“那是我从梦里知道的。也有可能，我在梦里知道的消息是假的呢？”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面对着裴晏，一面倒着走一面开始分析自己的猜测，“那批人和长乐郡主有牵扯，而长乐郡主和北地之乱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我的梦里，那图案是皇室中人所用的这个结论，也是别人放出来的消息。有没有可能，它和皇室压根没有牵扯？”
她说的有道理。可裴晏如今却不想深究这些事儿。要是那图案真是沈欢.......他抿了抿唇，抬手拉了孟妩一把，“嗯，这事儿你说的有道理，我叫人顺着这条线去查一查。好好走路，当心摔了。”
孟妩一下就被他带着从刚才的话题里脱出来了，想着既然裴晏说了要查，这事儿也就妥当了，因此很是自在地说起了旁的话题来。
徐家和南家那桩事儿自然没能逃过裴晏的耳朵，孟妩只提了一两句，裴晏就知道了她的意思。顺势道，“徐家那边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徐言蹊要和汝阳南家联姻，那是他自己的事儿。徐家当家的倘若是个脑袋清楚的，这时候都该知道，靠着圣上才是对徐家最好的事情。”
孟妩听他说的自信，神情和语气不由都跟着轻缓下来，“那也得小心着些。”
“放心，我有数呢。徐家若是当真决定把未来压在徐言蹊身上，那他们的气运才是真的到头了。”裴晏一面说一面伸手替孟妩挥开前头挡路的树枝。看書喇
孟妩走在他身前半步，颇有些心神飞扬，回眸瞧着裴晏道，“嗯，你说的不错！”
她就觉得，裴晏说的十分有道理！
两个人又把剩下的半边园子逛了一通，孟妩才陪裴晏到了院门口，目送他上马车离开。
......
大理寺
裴晏一回来，还没把手上的文书看熟，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文远道文先生来了。
那人也不等有人请，自顾自大摇大摆走进来，手上晃着一把大蒲扇，没骨头一般躺在圈椅上，懒洋洋朝着裴晏道，“来你这儿避避风头。”
文远道这几日辞了三思堂的事儿，又给皇帝说了自己打算出去远游，皇帝那边想劝他留下，不仅自己劝，还派了好几个翰林学士轮番上阵去劝，把个文远道弄得烦不胜烦，所以这几日他都是到处躲人。
裴晏见他来了也并不惊讶，只微微挑了挑眉，笑道，“今儿个劝你的又是谁？把你烦得跑大理寺来了。”
文远道嗨了一声，抬起蒲扇来摆了摆，两撇胡子跟着上下飞扬，“还能是谁？左相那个老顽固，我遇上他我就烦。”
裴晏一面看着手上的文书，一面漫不经心地笑话他，“左相也就是话多了些。”
“嗯，话多，那可不是一般的话多！从我祖宗开始说起来，一直数落到我那压根没踪影的孙子！”文远道有个儿子，那就是个半点儿都不受礼教规矩约束的，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舅舅四处游历，一年到头不见得能给文远道来一封信，至于孙子，那就只能是想想了。
左相最重规矩，他就见不得文远道儿子那样的。
裴晏想到这茬，也没能忍住笑，“那确实只能听着了。”
人家是圣上派来的，除了听着，还能怎么着？
文远道烦躁无比地扇着蒲扇，胡子再度一翘一翘的跳跃着，“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是要走的。我在这京城已经蹉跎够久了。太子如今也大了，你也大了，还有什么事儿能用得上我这个老骨头的？”
“也许圣上想叫您教导太孙殿下呢？”裴晏慢悠悠说道。
文远道呵呵一声，“那小子比太子鬼机灵，比你正气，哪里需要我来教导？至于君臣之道这些东西，你那未来岳父可比我懂得多。这京城，我早该离开了。我要是早点儿不走，也不至于被徐长理塞进来一个笨蛋徒弟！”
他越说越气，哎呦呦地捂着心口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