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能有的食材有限，蔷薇那边做的饭菜自然不如府上那么多样，但是好味道却是半点儿不变的。裴晏和孟妩对坐着用了膳，等云裳奉了茶上来，孟妩屏退了众人，先喝了口茶，长舒了口气，扭头对裴晏说起东宫的事情来，“今年的秋猎咱们不在京城，又逢上外邦来朝，各种热闹堆在一起，太容易叫人钻空子。东宫那头你多提醒两句，或者派人在暗地里盯着些，我总觉得，殿下这段日子所作所为太过招人眼了，不少人恐怕都等着一个对东宫下手的机会呢。”
这话她在路上就已经思索了千万遍，现在提起来倒是没有半点儿犹豫。
东宫会出事儿，早在当初和裴晏谈心的时候她便已经提过许多次了，但是正如张天师所说的，从她和裴晏成婚以后，上辈子的事情都已经产生了变化，如今孟妩也说不准东宫究竟还会不会出事儿，还有这出事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前路又成了一片拨不开的迷雾，他们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裴晏转着折扇，低低应了一声，“这事儿我旁敲侧击的和殿下提过。殿下说，巴望东宫出事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光是瑞王那边就有不少人。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照着殿下的意思，他是想一口气把瑞王那边压死，北地这边再由我出面平定，到时候东宫地位就稳当了.......可这到底都只是设想，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算要布局，也没有能下手的地方。
孟妩心底也明白这点，可听裴晏这么说，她还是有些胸闷，只好低声道，“暗地里多派些人手吧，你也知道我那个梦.......虽说天师说过，梦里的事情都是过去了，可我心底总不安稳。”
裴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句，打量着她的脸色，忍不住哄着她道，“放心吧，你既然已经提醒过了，殿下和我也都有准备，不会叫人轻易得手的。”
孟妩又叹了口气，闷声道，“咱们去了北地，京城这头就是鞭长莫及。且不说这没影儿的事，就连裴家那边，也不得不慎重。我虽然收买了三房，但老夫人那边若是真要有什么动作，也不是三房能拦得住的，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看書喇
裴晏点点头，“你放心，我都安排了人手，明面上有你的人，暗地里也有我留下的人。再说了，牡丹不还留在京城吗？她的手段你也知道。裴家这边你先放心。”
孟妩听他一通安慰，稍稍舒了口气。她已经拿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但都说事在人为，他们已经尽力做到妥当周全，但愿最后的结果，也是好的。
裴晏觑着她眉间的郁气，也不敢再提京城这边的事情，转头和她说起了北地那边的几张世家帖子，顺带和孟妩说了说那边的几个大家族，直说了一个时辰，才把孟妩给说困了，两个人携手进里头歇下。
竖日是个阴天，从驿站出来的时候，天上便飘起了蒙蒙细雨。好在这雨不大，还能够赶路。
孟妩掀了车窗帘子微微探头往外瞥了一眼，官道上人影稀疏，偶尔能瞧见小队的行商往北地而去。
她放了帘子，从裴晏手中接过平安，“咱们把消息放出去这么久了，这鱼也该上钩了吧？”
裴晏前往北地任职的事儿早在圣旨下来的当天就被裴晏自己传扬了出去，他们府上又热热闹闹办了好几日的宴请，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暗地里盯着他们的那些人定然也知道了。
裴晏打算以此为饵，看看能不能在入北地十三郡之前，抓一条鱼上来。
这事儿孟妩也是举双手赞成的，沈欢留在京城的那些人看似大部分都被东宫控制住了，但是实际上那些人也不知道多少东西，真正有用的人和那些财产以及他们多年搜集到的各种消息，早已经被那个姜老带走了。
他们这次设这个局，就是为了钓鱼。只是不知道，姜老带走的那些人，听见这个消息，会不会忍得住呢？
“大长公主问过清河，逃离京城的除了姜老，其他十个都是暗卫出身。其中有一个是很小就伺候在长乐郡主身边的，据清河说的，那个暗卫对长乐郡主倒是衷心。”裴晏敲着小几，“长乐郡主被抓，我前往北地，这两件事在那些人眼底都是殿下的意思......若她当真对长乐郡主有几分真心，这时候来刺杀我，我若是死了，那对她来说自然极好，就算我不死，只要伤到你，那我们就不得不停下休整，这是打乱了东宫的计划.......也算是全了她的一番主仆情谊。所以，她一定会来。”
他说的极为肯定，孟妩笑了笑，视线往下，目光钉在小几上摊开的一副舆图之上，“我们现在位于小石桥官道，再往前，将进入欲林，这一片前不久遭了山火，欲林驿站搬到了更往被的地界，原先这一处附近人烟罕至.......今儿又是阴雨天，各地行商都少得很。”
“时间地点，一切都给她准备好了。只看这条鱼，能知道多少东西了。”裴晏漫不经心地说着，抬手抚了抚平安的下巴，听它舒服地呼噜呼噜哼起来，然后敲了敲车身。
“主子，”元锦骑马靠近车身，静等着裴晏的吩咐。
裴晏把平安从车窗递出去，“看好这小家伙。”
“是。”元锦接过平安，把它往胸前早已经准备好的布袋子里一扔，然后又骑着马面无表情的回到了队伍里。
青卓瞧见他这么一脸严肃地挂着个布袋，布袋里还装着一只探头探脑的猫儿，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被元锦狠狠斜了一眼。
“咳咳咳，你别这样看我啊，是主子说了，你身手好，又稳妥.......”青卓被他看得心虚起来，眼神乱飘地找着借口。
元锦哼了一声，没搭理他，驾马往前走了一段，和青卓拉开了距离。
“小气鬼，打趣一句都不行。”青卓嘟囔完，朝元锦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马蹄声嗒嗒作响，映着“裴”字的马车缓缓驶入欲林地界，天色越发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