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太后宫里头处死了一个伺候茶水的小宫女，她的头痛病才好了，可身子到底还没恢复，如今她一手搭在一个老嬷嬷的手上才能稳住身子。她转着视线打量了一圈城楼底下的景象，哼笑了声，道，“这京城的庙会，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今年裴家的灯棚没了，怎么裴晏那边不补上？他不是成了家？身份也够，照理，他该替裴家出面才是。”
太子妃跟在皇后身后，闻言便忍不住低头皱了皱眉，再抬头时，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温和的笑意。
“欲之和他媳妇都是刚成家，哪里忙得过来这许多。母后也别太计较了。他们年岁还小，总不能面面俱到。”皇帝笑意不变，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带了刀子。
“可不正是这样。往年庙会，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母后若是觉得不好，再叫教坊司那边好好排一场，改明儿单在慈宁宫里演就是。”皇后向来和太后不和，如今听皇帝对太后不满，她自然是要掺上一脚的。
寿王妃和安王妃和太子妃站在一处，也不敢抬头接话，一个个低头装哑巴。瑞王妃扶着贤妃站在一侧，飞快觑了眼太子妃，见她面色没什么变化，心头道了一声可惜。
太后娘娘这话戳的不够深，若换了她来，就该点一点东宫的错处才是。毕竟，裴晏和东宫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近。
她刚想到这儿，就听太后道，“她年岁小，可怎么着也成了亲了。裴晏和她单住在府外，那她就是要掌家的，若是这点儿事情都处理不好，那这家里头该乱成什么样子？裴晏媳妇儿在哪儿呢？去叫她过来。”看書溂
几个小内侍面带难色的觑着一侧的崔安，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他们不做不好，可要是做了，圣上那脸色可委实是太不好看了。
几个人踌躇着，那边太后的脸也唰一下沉了下来，“怎么？我如今老了，连个人都使唤不动了？”
边上的内侍宫女忙跪下来请罪，这罪名他们可不敢担着。
皇帝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只沉沉地扫了眼太后，这才道，“去请吧。”
太子妃站在后头听见这话，便不动声色地朝红锦看了一眼。红锦微微点头，慢慢往后挪了两步，挤在人群之中下了城楼。
温暖的灯光底下，各家看台上都挤满了人，小娘子们手上拎着个竹编的小筐，里头放了许多绢花，看得高兴了，便拿两朵扔上去，图一个彩头和热闹。
孟妩不爱这些，也不往前头挤，只拉着墨九娘子站在后头说话。
“这种热闹，还是没定亲的小娘子最爱。芙姐儿除外，嗯，芙姐儿和我七哥，都不像是定亲了的人。”墨九娘子指了指前头跳的最欢快的解五娘子说道。
孟妩觑着她直笑，“那也不一定，咱们这儿不也有个没定亲，也不爱凑热闹的人吗？”
“哪里......”墨九娘子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孟妩这话说的是自己，咬了咬下唇道，“孟姐姐又拿我打趣。”
孟妩瞥着她略泛红的脸颊，眨眨眼，凑过去在墨九娘子耳边说道，“我阿娘最喜欢活泼的小姑娘，你不必担心这个，难得的热闹日子，快跟他们去前头好好玩儿呀。”
这话语的种促狭可就够明显了，墨九娘子也没否认，只咬着唇瓣说了句，“孟姐姐老打趣我，那我不管你了，我去看热闹了！”
说完，便快步走到了前头，搀了解五娘子的手，当真和她一道看热闹去了。
孟妩在后边一边笑一边拍手。她说那些话试探墨九娘子，墨九娘子也没否认，再加上娘亲这几日和墨家的走动也比从前更加频繁了，看来，这是好事将近了。
墨家的看台位置靠前，再加上今年墨家的台子是墨九娘子主办的，她一早就邀了许多人家的小娘子，叫他们来自家这里看节目，所以眼下墨家的看台上聚集了最多的小娘子。一群年轻的小娘子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的热闹。边上的仆从和丫头更是人挤人地往前挪着，都想看看教坊司这一出费心排的节目。
青卓好容易从人群里找见了他家夫人，忙不迭抬手挥了挥。
“四奶奶，是青卓。”青墨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那被挤在人群里正费劲儿地往这边过来青卓。
“哪儿呢？”孟妩往前站了站，顺着青墨手指的方向一瞥，果真瞧见了快被挤成肉饼的青卓。
青卓今儿应该跟在裴晏身边才是，他怎么过来了？孟妩心下奇怪，转头和墨九娘子几个说了一声以后，便带着青墨下了看台，朝青卓那边走过去。
“夫人！”青卓扒拉着路边一根竖旗的杆子，抬手朝孟妩挥了挥。
青墨两手开道走在前头，护着孟妩从人群最拥挤的地方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欲之人呢？”孟妩下意识往东宫的灯棚那边看了一眼。
青卓给她见了礼，飞快地道，“主子有些身体不舒服，殿下特许主子先回去，主子说，让属下来接夫人一道走。”
听到裴晏身体不适，孟妩顿时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提脚就跟着青卓往前去，“他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儿的？他们没喝酒吧？”
青卓和青墨一起在左右护着孟妩，闻言便立刻道，“没喝酒。主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头晕，太子殿下说今儿要紧的事都已经过了，让主子和夫人早些回去歇息便是。”
孟妩轻呼了口气，没大碍就好。不过她要走，也不能直接走，孟妩侧头对青墨说道，“你回去一趟，告诉墨九娘子，说四爷身体不舒服，我先陪四爷回去了。”
青墨领了吩咐，扭身又往墨家的看台上走。孟妩跟着青卓出了沸腾的主街道，上了裴家的马车。
车里，裴晏正提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兔子灯笑眯眯地看着她，“喜欢不喜欢？”
孟妩刚坐下身子，又是惊又是怕地看着兔子灯和裴晏，“你哪里不舒服了？可要请太医？”
“没有不舒服，太后那边要找你过去。太子妃让人报了信儿给我，殿下便准我带你提前走。”裴晏随口解释了一句，又把那兔子灯拎在孟妩跟前，再度问了一遍，“瞧瞧，喜欢不喜欢！”
孟妩哭笑不得地扒开他的手，“现在哪里是看兔子灯的时候！”
太后和皇帝，和东宫，都算不上亲近。她找自己过去，除了找自己的麻烦，不做他想。“你把我带走了，太后那边生气怎么办？”孟妩觑着裴晏，成亲以后，她发现裴晏在某些方面，倒是挺小孩子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