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来讲戏？
江姜脸色古怪。
若非确认自己是个猛男, 他险些都要怀疑别泽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仔细想想，江姜又警惕起来。
毕竟这个世道, 男孩子也不安全。
“讲戏的话明天再说吧。”江姜委婉的暗示道：“我已经洗过澡了。”
别泽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磕磕绊绊的期待道：“我、我也洗过了！”
“……哦。”江姜满脸狐疑的看他：“所以呢？”
别泽睁大着眼睛动了动唇，却像个愣头青似的啥都没说出来。和江姜互相对视了好半晌后，他才回过味来明白了什么，神色蔫蔫道：“所以、所以晚安。”
这才对嘛。
江姜心头一松, 选择性的无视了别泽的恋恋不舍, 笑眯眯的毫不留恋道：“好，明天见。”
话音刚落, 他就不等别泽回答，径直将门关上。
徒留别泽孤零零站在门外, 失落的在微凉的夜风里低低道：“明天见。”
*
第二天一早，江姜打着哈欠出门，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别泽。
对方还穿着昨晚的衬衣, 乌黑细碎的头发已经干了, 一双眼睛在看到江姜出来时泛着光, 却掩饰不了眼底猩红的血丝和眼下的青黑。
“早上好。”他清越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喜, 精神奕奕的状态看上去似乎完全没被熬夜所干扰。
但江姜却被他吓一跳, 打到一半的秀气哈欠都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直憋的漂亮眼瞳都沁出生理性泪花：“你昨晚没回去？就这么站了一夜？”
别泽露出大大的笑容：“嗯。”
江姜懵住了：“为什么不回房间去？你——”
说到一半，他就赶紧急刹车，咽回了质疑对方智商的没良心问话。
别泽不知道江姜的想法，闻言便语调兴奋的重复了回答：“我要给你讲戏。”
江姜歪头, 越过别泽瞅了瞅天边。
现在正是清晨时分，空气清新太阳温暖，片场里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起来上班，不远处的死城还空荡荡的萦绕着孤寂。
导演在这个时候来给演员讲戏。
那应该是真的讲戏吧？
江姜不太确定，但还是软了态度，放别泽进了房间。
毕竟对方熬了一整夜的目的就是来给他讲戏，他再怎么警惕心强，也实在是说不出拒绝驳回的话。
然而三分钟后，他就后悔了自己的一时心软。
半小时后，他已经废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等梁以斟端着早饭过来敲门时，一门之隔的房间里，江姜彻底软了身子，两眼失神的瘫在躺椅上。
别泽站在江姜的面前，歇了歇弄得江姜**欲死的嘴。
缓了片刻，他才低头，声音沙哑的对江姜道：“有人在敲门，要让他进来吗？”
江姜茫然的看他，整个人还处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里。
别泽等了会，见江姜没有反应，便当这是默认的态度，转头对门外道：“进来。”
他的声音与江姜不同，梁以斟无需细听便瞬间听出差异，当下面色一沉，单手推门就大步走进房间。
一进去，梁以斟就见江姜瘫软在躺椅上。
摇摇晃晃的躺椅摆动个不停，致使江姜分开的花枝一上一下的在别泽身下晃荡，虽然别泽衣着正常，但他们仿佛在玩趣味玩具似的姿态还是让梁以斟脸色阴沉。
将手中端着的早点放到一边后，梁以斟走到躺椅边上，伸手就将身体软软的江姜拦腰抱起。
别泽主动让开，关心道：“他累了，你让他多休息一会。”
梁以斟置若罔闻，动作轻柔的将江姜放到床上，随即头也不回道：“出去的时候请关门。”
别泽皱起眉：“我不出去。”
梁以斟回头，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末日》是你导的第一部 戏吧？倾家荡产不惜卖掉去世父母留给你的房子也要凑足启动资金，这样看来，你应该接受不了《末日》夭折这种事。”
别泽怔了怔，继而睁大眼，像是被点爆的爆竹，又或者是躁狂患者，整个人都愤怒起来：“你敢！你要是敢亵渎我的神明，毁了我献给神明的祭品，那我会亲手杀了你！”
梁以斟神色冷漠，讽刺的扬了扬唇：“既然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就请你一心侍奉你的神明去。”
“再让我碰见你和江姜单独接触。”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怀恶意：“那就别怪我弑神。”
别泽死死的看着梁以斟，目光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然而中二病也要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以他只能屈服在金钱势力下，屈辱又无能狂怒的摔门离开。
等他一走，梁以斟脸上的神色就淡了下来，面无表情的低头看向江姜。
江姜被别泽折腾的够呛，这会还满脑子都在洗脑循环着别泽的声音——“这部戏的主旨就是神明的诞生，濒临末日的星球汇聚了无数生灵的渴望与生机，硬生生孕育出了象征希望的花。这朵花就是我的神，他的容貌举世无双，他的眼瞳如山间雾，他的唇中藏着甘露，他……”
整整一个半小时的彩虹屁，吹得江姜怀疑人生。
到最后，他已经放弃了思考，任由自己空荡荡的大脑被别泽强女干。
浑浑噩噩中，江姜连身边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都没注意。
直到一根手指的探入，他才像沙滩上搁浅的小鱼，拍打着尾巴回神怒道：“你特么干嘛！！”
梁以斟神色自若的收回手。
在江姜身上和身下都没找到别泽痕迹的他心情陡然好转起来，也不再患得患失的惶恐着江姜到哪都要搞情人怎么办。
放下了积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梁以斟不由放柔声音道：“我来给你送早餐，你现在饿不饿？”
江姜怒气冲冲的气势一泄，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
梁以斟含笑的将早餐端过来，然后夹起一个汤包送到江姜唇边，温柔道：“啊——”
江姜沉默的看了他一会。
一直看到梁以斟面露疑惑，江姜才幽幽道：“你戳我之后，洗手了吗？”
这回换梁以斟沉默了。
一顿早餐吃的磕磕绊绊。
等时间走到八点半，剧组里的几个核心人物才正式会面。
胖子简短的开了个小会后，就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排队上香敬神。
由于即将开机的影片是科幻风格，所以摆在桌上的并不是神像，而是机甲、地球仪、UFO、外星人等等。
这一排玩意十分新奇，以至于江姜难得没考虑中午吃什么，而是盯着机甲思考起售价和出产地。
待最后一个人上完香，胖子就乐颠颠的将东西收起，随即大喊道：“我宣布，《末日》正式开机！”
场上人员啪啪啪的鼓起掌。
在这一派欢欣的气氛里，《末日》迎来了第一幕戏。
*
“宇宙长河中，有亿万星辰汇聚星海。而其中一颗星球中，诞生了以人类为主的文明。”
低沉的声音响起，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
繁华的城市街道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衣着靓丽的少女们站在甜品店外驻足，西装革履的精英坐在车内焦躁的看着手表，骑着单车的运动少年呼啸而过，比划着太极的老者们不徐不疾。
下一瞬，一道身影陡然间出现在视线里。
他的左手手心攥着，身上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乌黑的头发服帖乖顺，漂亮的眼眸凝视着这个世界，满满的都是好奇。
试探的走了两步，他还没从愉悦里回神，便听到身后响起奶声奶气的声音：“要雪滴发！”
女人柔和的声音随之响起：“哦？老师为什么要雪滴花呢？”
穿着白纺小裙子的女童笨笨的解释：“因为、因为我们下一节课就要学习，雪滴发的发语。”
眼看着要撞到面前突然站立不动的人，女人急忙牵着女儿的手避让，让开之后，她下意识的对少年礼貌的微微一笑。再次抬眼，她意外的和少年对上视线，随即便忍不住惊艳的睁大眼。
愣了半拍才回过神的女人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后，就牵着傻乎乎的女儿继续往前走，同时轻柔的继续逗起女儿：“原来是这样呀，那乐乐有没有好好预习，提前知道雪滴花的话语是什么样呀？”
乐乐骄傲道：“窝知道——是希望！”
少年清澈的目光追随着擦肩而过的母女，伴随着对方的远去，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重新占据了他的视线。
温热的太阳照耀着这个现代化都市，微风里卷着甜点的香气。
耳畔源源不断的传来老人的咳嗦、少女的娇笑以及车辆尖锐的鸣笛。
然而在那道淡漠声音响起的瞬间，这些热闹到有点吵的声音都模糊成了背景。
“璀璨的文明总是短暂的。”那声音低低道：“只有神明眷恋的星光，才能始终闪烁着光芒。”
简短的话语一落下，世界瞬间支离破碎。
剧烈的地震如同地龙翻身，震塌了无数高楼，将诸多蚂蚁般弱小的人类埋葬在裂开的地缝中。
在声嘶力竭的绝望与哭喊中，夹杂着电流音的AI广播提示显得分外冷漠：“现在插播一条消息，沿海地区出现不明原因的高强度降雨，经过气象模拟运算，半个小时后将会有A级特大海啸临近Z、S、L等城市，请收到消息的所有人员即刻动身，乘坐悬浮车前往就近的防汛中心避难。”
“重复一遍，沿海……”
少年抬起眼，看向上方。
方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此时已经翻滚着乌云，迅速晦暗下来的天色，将血腥的地面笼罩在一片暗色里。迅疾的狂风不知从何而起，卷着骤雨抽打着地面，雨水越积越多，最后汇聚成一条条红色的小河。
少年的发丝被雨水浸湿，白衬衫也半透，但他的目光依旧清澈干净，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又仿佛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苦厄的神明。
天昏地暗，动荡与凄声尖叫还在持续。
少年却没有兴趣再听。
他抬脚，好奇的向前走。
随着走动，他所见到的有趣东西越来越多。
直到脚下碰到一条软软的胳膊，他才停下脚步，低头看向陷在狭小地缝里的弱小身躯。
对方穿着的白纺小裙子已经变了颜色，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没了笑容，只有滚个不停的眼泪。
她的身体卡在地缝里，四肢都有点错位，却在见到少年时，忍着痛带着哭腔道：“大哥哥、我、我妈妈掉下去不见了，你能不能救救她。”
少年静静的看着痛苦的她，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乐乐瞬间破涕而笑。
然而下一秒，这笑容就被全身四处传来的痛处覆盖。
少年突然弯下腰。
张开一直攥着的左手，从手中拿出一枚种子。
种子初初面世，便在瞬息间迅速长成雪白色的花。
娇嫩的花朵纯洁干净的与整个世界背道而驰。
少年将花递到乐乐面前，眸光清澈道：“雪滴花。”
乐乐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此时怔怔的看着它，恍惚间竟觉得自己不仅不痛了，就连方才的绝望与崩溃都在渐渐消弭。
她傻乎乎的重新笑起来，声若游丝的轻快道：“原来，这就是……希望的模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抓耳挠腮的在标题提示了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显示这么长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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