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居然会提出要逃跑，这还是那个张扬无畏的她吗?换了平时我可能会问她为什么突然说出如此丧气的话，可看着她无助仿佛随时可能会崩溃的样子，我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抱着她把她的脸温柔压在我的胸前，轻抚她的后背沉默着。
寒露紧抓着我的肩膀，力气很大让我感觉到清晰的痛，我也不做任何抗拒，安静抱着她直到她在两分钟后平复下来。
“小雨。逃跑吧。我们一起。”
她再一次提出要求，我点头给她一个微笑:“好。”
“不问为什么吗?”
“我相信你。”
寒露抬起头来，我分明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小雨。我的战力，也许永远都不能恢复。对不起，以后我可能保护不了你。”
我轻吻她的脸软声道:“没关系的。姐姐已经保护了我太长时间，现在该换我保护姐姐了。力量回不来也没关系的，以后，我保护你。”
在星空下静默拥抱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后寒露紧抱着我的手臂才舒展开，她露出疲倦的样子，于是我就跪坐在地上让她躺在我的大腿上入睡。
对于寒露的世界我并不了解，只依稀记得我们有过一段情，她应该是我的初恋。
过去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拥抱着她，就要全力保护她。
一个女孩子说要保护另一个女孩子也许有些奇怪，因为这已经把双方都预判成需要被保护不能独立存在的弱者，尽管我经常挨揍却也是个真有点本事的道尊，寒露再削弱也只是削释放阴气的强度，红衣君王的无限阴气还在，我们也弱不到哪去，不至于需要保护。
那么为什么寒露会近乎崩溃要和我逃跑。
她……似乎是预见了相当绝望的未来呢。
寒露入睡后我看着她梦中犹带着惊惶的明艳脸庞思考她可能看到的未来，如果可以让君王恐惧的话，只有那个东西吧。
皇帝……
来了吗……
那个唯一打破红衣天花板，在那之上的存在。
梦的世界是安全的，我也愿意和寒露在这里隐姓埋名，只是不知，当下的局势我们还有退出的余地吗?我想要和寒露一起逃走，远离现世的是非，但张欣欣……会放我走吗?
也许，张欣欣是敌人……
我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冷意，背后像是有条蛇爬过，血液的温度都降低了。
不可能。唯有张欣欣，唯有张欣欣，不会是敌人。
她没有敌对的立场和理由。
皇帝的袭击与张欣欣完全无关，只是报仇而已;遗忘者之地君王追求天道本源也不是张欣欣能掌控的，她甚至一直用自己的阴气保护人族，为什么那么多玄界高手都让我小心张欣欣呢?她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坏人，因为她想要毁灭世界重塑神界就把她列为坏人吗?她只是想想并没有施行啊。
越想越气，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想起可怕的事。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利落地答应和寒露一起逃跑。
我害怕张欣欣。
我嘴上说只做她的妹妹，可继续相处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半推半就和她发生关系，背叛寒露。媚鬼绝不是可以一心一意的存在，因此我也很自觉地不问寒露的过去，要说她和齐安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是不信的。
过去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怎么样。
我想要守住寒露，想要在以后的日子里紧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若是继续停留在现世，停留在有张欣欣的世界里，我一定会背叛寒露，所以我选择支持寒露疯狂的决定，和她一起逃跑。
下定决心后我也闭上眼睛。
在星空下草地上睡到天亮，寒露恢复正常的活跃，于是我们一起去逛街。
也许女孩子就是喜欢购物。
寒露买了很多东西，没有很贵的也没有真正用得上的，我倒是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当和她一起拎着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珠宝店，我的视线被里面的一个小柜台吸引住了。
“小雨居然会对珠宝感兴趣，你真的成熟了!”
我微笑抓住寒露想要揉我胸的手轻声道:“我成不成熟姐姐还不知道吗?好了姐姐，不要当街对我做奇怪的事，即便梦境世界居民道德感极高我也不想我的身子让别人看 而且……我感兴趣的不是珠宝而是那个柜台，我要自己做一个首饰。”
寒露激动问:“要给我做戒指吗?”
“不只是你。我也要给自己做一个。”
制作戒指并不是简单的工作，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做了一个像样的，步骤极为繁琐，我每一步都很小心，好在全程没出什么差错。
戒指不是钻石而是其他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可以感觉到那结晶里面蕴藏着巨大能量，我把戒指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大小刚合适，这是我自己的戒指。
接下来是做寒露的那个，这枚戒指我制作得更加小心，寒露都被我赶到一边沙发上睡觉了。
两枚戒指做好后我又做了一个小小的耳坠，这是我答应要给张欣欣的，也许再不会有机会了吧。寒露想要逃跑的话我毫无疑问会跟她一起离开，这本该给张欣欣的礼物我就带在身边吧。我身上还有张欣欣的手链，按道理讲拒绝她的追求应该把她给的礼物退还，但张欣欣对我并不是简单的差一步的恋人，她还是我字面意义的姐姐，即便我要还手链她也一定会说那是姐姐给妹妹的礼物。
虽然很对不起张欣欣。
但是，爱情这东西，两个人就够了。
寒露睡醒后我就把戒指给她看，问了一下她的意见表示不喜欢的话明天我再给你做一个，寒露抱着我亲了亲说可以了，我就付钱拿着饰品离开。
两个戒指一个耳坠才花了五百块钱，这世界的物价真的很低。
夜晚的边缘地带是很平静的，街道两边有不少地摊，也有很多装车的移动摊位，身穿绿色制服的城管在指挥他们保持道路的畅通，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和她同样年纪不大的男朋友手拉手走着，来到一个棉花糖的小车边上，女孩说要买棉花糖，男朋友就给她买一个，她咬了一口把棉花糖送到男朋友嘴边，两个人就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棉花糖，笑着远去了。
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宁静祥和。
过去我看不见，我的世界就是狭小的房间，只有秋意遥会经常来看我;后来我能跑出去了又做了幽冥信使，奔走于灵异场所之中;再然后我做了道士，活跃在战争前沿，穿行于烽火之间，更加没有机会享受这种单纯的快乐。
“姐姐。”
寒露微微偏头:“我在。”
“姐姐有什么想要完成的愿望吗。我是说，在现世无法实现的目标，也许在梦境世界可以得到完成，我们就一起实现它好不好。”
寒露揉着我的头发轻笑。
“小雨。有没有想过，末世真的到来了要做什么。如果只剩下一定的时间，如果一颗核弹即将落下，或者再进一步，如果一颗太阳即将落下，小雨想要做什么呢。”
我认真想了十几秒才平静回答:“不知道。我预见了世界的终结，但我想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战死了吧。姐姐，你有想要做的事情吗，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做。”
寒露笑了，她的笑容在夜晚的路灯下带有通透的易碎感。
“我想要在最后的时候和我爱的人一起。无论是在哪里，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小雨，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我愣了一分钟才温柔道:“我也爱你。如果你希望和我直到最后都在一起的话，我定不离不弃。姐姐，我爱你。若是有一天你不在了，我必……”
她吻住我，阻止了我接下来的话。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对她进行表白宣誓，只用最简单的行动回应她的深爱。这个吻持续了好久好久，吻到身体发抖她才放开了我，在那双让万物失色的美目中也终于有了我期望的光彩。
“小雨。”
“我在呢。”
“嫁给我。”
我点头又摇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什么一定是我嫁给你呢?姐姐，这样太狡猾了吧，为什么就不可以是我娶你呢。”
寒露的眼睛闪动久违的兴奋，她抱着我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线上扬。
“我嫁给小雨，小雨也嫁给我，这样好不好。”
我微笑，用甜软的声音接受她的提议。
“好。那么，我们来规划一下婚礼要如何进行，要买一套什么样的婚房，以后我们要做什么工作，以及婚后的家务怎么划分。先说好我不会做饭，我可以洗碗刷锅，做扫尾的饭后工作，但我希望饭前的工作由姐姐来做。”
寒露懵了一下:“这……已经一步到位开始谈婚后家务怎么划分了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是我的错觉吗。
明明在谈论美好的未来，为什么寒露眼底有那么沉重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