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洛斯城西, 比林德罗镇。

不论外界如何,位于妓院下方的地下酒馆永远接纳着各类身份不明的过客与种族,既混乱又井然有序, 喧哗吵闹中充满勃勃生机。

正是因为它的这种包容性,奥菲娜才能带着裹着黑斗篷的巫妖与小恶魔进入这里, 点上一堆食物, 然后饱餐一顿。

大口地啃着烤羊排,阿卜杜勒声音含糊地问:“主人, 我们没有钱了, 待会儿要怎么出去啊?”

“小点声,你想被人听见吗。”奥菲娜视线往楼梯口看门的那个狗族兽人耳朵上瞄了一眼, 随后才回答:“我现在恢复了许多, 用个一两次空间魔法没什么问题, 只要你不给我拖后腿。”

阿卜杜勒瑟缩了一下脖子, 不敢再说话。

他愈发卖力地吃起了羊排,连带骨头嘎吱嘎吱地嚼进肚里,不一会儿便把盘子里的食物给清了空。

小恶魔摸了摸依旧扁扁的肚子, 看了眼奥菲娜盘子里的羊排,不敢伸手,于是把目光转移到了巫妖面前的烤鸡上,说:“亚沙尔,你吃不了给我吧!”

亚沙尔眼眶里幽暗的火苗跳动了一下, 袖子里伸出骨手, 把盘子推了过去。

“和你一起吃饭真愉快!”阿卜杜勒高兴地说, 随后便不客气地拔下一只烤鸡腿咬下了一大块肉。

吃得正起劲的时候,空气中突然飘来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阿卜杜勒凑近烤鸡闻了闻, 发现不是鸡肉的香味,就抬起头望向别处,嘴里念叨:“好香啊,好香的味道……”

“是哪桌点的麻辣火锅,加牛杂的!”端着铁锅的伙计大喊。

就在他们隔壁桌位,一个魁梧大汉立即招手:“这里这里,我们点的。”

奥菲娜也闻见了那股诱人的香气,视线穿过拥挤的客人直接锁定到那铁锅上,扬了扬眉道:“居然连锅都端上来了,真是有趣。”

阿卜杜勒眼巴巴地望着那伙计端着铁锅过来,将那冒着滚滚热气与浓香的铁锅放到了隔壁桌的小火炉上。

隔壁桌只有两位客人,一个是长着浓密胡须的强壮男人,另一个神神秘秘的,也和他们一样包裹着一身的黑斗篷,不过从对方握着餐具的右手看,应该是个正常的人族。

火锅沸腾起来后冒出愈为浓烈的香气,壮汉用大铁勺从锅里舀出煮熟的肉块,吹了吹凉直接倒进嘴里大口咀嚼,阿卜杜勒注视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手里的烤鸡顿时不香了。

只听得魁梧壮汉边吃边道:“昨天买来的那个人族少女的滋味真不错。”

旁边的黑斗篷笑了声:“你尝过了?”

“反正都要转手了,不得先吃过一遍。”壮汉挑起唇角,满面红光道,“要不今晚我们一起……嘿嘿……”

黑斗篷毫无兴趣道:“算了,不干净。”

壮汉哼了一声,扫兴地拿起啤酒灌了两口:“再怎么样也总比楼上的那些妓女干净。”

阿卜杜勒起初满心满眼都是他们桌上的火锅,后来听了几句他们的谈话内容,顿时把视线收了回来,对奥菲娜小声地咕哝道:“您听见了吗,那个高大的人族说他昨晚吃了个人族少女,真恐怖啊!”

“你闭嘴。”奥菲娜不耐烦地喝道:“先不说他们是怎么个吃法,就算真的吃了个少女又有什么可怕的,吃人不是魔族日常吗?你还有没有点魔族的样子!”

“啊,您也吃过人吗?”

“我当然……”

话到一半,奥菲娜倏然感觉到周围嘈杂的人声诡异地沉寂了下来,她连忙也顿住了口。

回过头去,还没等她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地上一个人头咕噜咕噜地朝自己滚了过来,一边滚,一边还有未嚼烂的食物混着鲜血从那人头的嘴巴和喉管里漏出来。

奥菲娜扫了眼那人头浓密的胡须,猛地抬头看向隔壁桌,果然,刚才说话的那名魁梧壮汉现下已然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他仍保留着生前吃饭的姿势,脖子上滋滋冒着鲜血。

尸体旁边的墙面上,插着一把黑色的铁剑,正往下滴血。

全场寂静了不到两秒,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比刚才更为混乱吵闹的尖叫声,赌鬼、酒鬼、吃饭的客人、心怀鬼胎者皆纷纷起身拥挤着朝楼梯上逃跑。

阿卜杜勒眼睛一亮,腾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主人,我们也跑吧,这样就不用付钱了!”

“你给我闭嘴。”

奥菲娜狠狠地骂了他一句,注意力全然放到了前方的战斗上。

在那壮汉的脑袋被突如其来的攻击砍下后,一个黑衣黑发的高挑青年踩着桌子穿过混乱的人群,以极快的速度拔下插在墙上的那把铁剑,直冲旁边的黑斗篷攻去。

黑斗篷踢开椅子后退到柜台旁,从斗篷底下掏出一把骷髅法杖,语速快而清晰地念出咒语:“tardus actio(行动迟缓).”

青年的速度顿然变得僵硬缓慢,点缀着鸟羽与黄铜的皮绳因为骤然减慢的速度从他的脸颊上划过。

黑斗篷跳上桌子,踢翻油灯与火锅转身往楼梯跑去,然而青年动作只迟缓了三秒就恢复了过来,踩上桌面步伐极快地追到了他的身后。

只差两秒的反应时间,黑斗篷陡然跳下桌面躲过攻击,后退几步法杖用力点地,再次念出咒语:“manus ossa fracta(手骨碎裂).”

青年闷哼一声,极度的疼痛令他拧起眉,握着剑的右手顿时垂软了下来,铁剑沉重地摔落在地上。

听见铁剑落地的清脆声,酒馆另一侧,巫妖的肩膀不由得轻轻颤抖。

阿卜杜勒关心问:“你怎么了吗,亚沙尔?”

亚沙尔伸展了一下自己的骨手,低声说:“虽然不是作用在我身上,但这个魔法的名称听着真让巫妖不舒服。”

使出恶毒魔法的黑斗篷似乎也为此付出了某些代价,逃跑时的动作显然缓慢了许多。

莱斯弯腰用左手捡起剑,眯起漆黑的眼眸,预估好距离便将剑端朝着黑斗篷直直地横掷过去。

可惜,只差那么一点,黑斗篷躲过了攻击。

莱斯咬住下唇,正要追上去,这时却见黑斗篷身边无端出现另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在黑斗篷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出手极其狠厉地掐断了他的脖子。

莱斯动作一顿,认出那人是原先坐在酒馆东北角落的客人。

他回想了一下角落到楼梯口的直线距离,至少有十五步路,显然对方是使用了空间魔法才能瞬移到那里,而除了异能龙,要能使用空间魔法,至少也得是高阶法师水准。

正当莱斯犹豫着要不要和这个突然冒出的高阶法师要人时,对方先一步提着黑斗篷走了过来,将尸体扔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身手不错,就是反应能力还差了点。”来人一边说一边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黑色的长发与一张明艳张扬的脸蛋,她盯着莱斯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对付法师,你就该在他念出咒语之前,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莱斯扫了眼地上的黑斗篷,又抬眼看向她含笑的表情,这才确定对方是来帮自己的。

“谢谢。”他没什么语气地说了句,继而从口袋中掏出一支治愈药剂仰头喝下。

右手碎裂的骨头在药剂的作用下迅速地复原,但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即便是习惯了疼痛的莱斯也不由得脸冒冷汗。

片晌后,他舒展了一下右手,召来铁剑干脆地切下黑斗篷的脑袋,将它和之前那个壮汉的脑袋装进了一只黑布袋子里。

莱斯一手提着黑布袋子,一手握着剑,正要朝楼梯走去,路过奥菲娜时,倏然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拿出三枚银币放到她身旁的桌面上,再次道了声谢,接着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梯。

一直到莱斯消失在楼梯口,店里的伙计、老板和剩下的客人才敢从躲藏的地方钻出来。

老板呼出一口气,很快恢复了状态,习以为常地催促伙计去把地上的无头尸体清理掉。

“就扔到镇子外的臭水沟里去吧!”老板吩咐道。

伙计撇撇嘴,嘴里嘀咕:“每周总要来这么一出,真是麻烦。”

奥菲娜坐回到角落的桌边,没劲地叹了口气:“怎么冷冰冰的,可惜了一副好面孔,我还是喜欢温柔可人的。”

阿卜杜勒早把莱斯作为酬谢留下的三枚银币拿了过来,兴奋地说道:“主人,您看,三银币诶,我们有钱吃饭了!”

奥菲娜看了他一眼,再次叹出了一口气。

尤夏在俱乐部后门等到莱斯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天边只剩下一片橘粉的晚霞,将周围的建筑烘得黑的。

第一眼看到莱斯,尤夏就觉得不对,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时苍白了几分。

他先检查了对方有没有受伤,确定衣服上没有血迹后才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莱斯摇了摇头,右手拿着三枚金币送到他面前。

尤夏挑了下眉:“这么多?”

“嗯。”

尤夏皱了皱眉,之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看到对方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便不太忍心接他的钱。

他道:“你以后时不时去打个卡就算了,没有必要专门为了赚钱而去接活,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我没事。”莱斯说着,把钱放到他手上,又突然地夸赞道:“今天穿的很特别。”

尤夏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不过还是顺着话题接了下去:“有吗?”

“嗯,挺好看的。”

尤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也不确定他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随口一说。

因为“森林使者”其实就是圣洁套装换了个颜色而已,和他平时穿的压根没什么区别,都不如“诗人”来的特别些,起码“诗人”在白色的披风外袍里搭配的还是融合了现代元素的衬衫、马甲与西裤。

“不说这些了,宴会快开始了,我带你进去换衣服吧。”

“好。”

卡拉克俱乐部后面拥有一个大花园,这次晚宴的拍卖会就在花园举办,是以现在不论是前厅还是后院到处都是侍者与提前抵达的来宾。

尤夏领着莱斯从后门进入,穿过建筑长长的走廊,绕到一间靠近花园的休息室门前。

打开休息室的房门,丝丽欧和伊尔坐在里面的沙发上等候着宴会开场,莱斯见到他们时明显一愣,约莫是被这两位木精灵的盛装打扮给惊到了。

“我跟你说过的,我的两位族中长辈。”尤夏说。

莱斯点了点头,礼貌地朝两位行了个礼。

尤夏把为莱斯准备的衣服递给他道:“去里面的更衣室换上。”

莱斯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深灰色服饰,别的尚且看不出,只能看到衣服的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展翅雄鹰徽章,肩膀上还有金色流苏与垂落的银链,风格奇特,却又莫名的严肃。

“这是?”

尤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丝丽欧老师听了我的建议帮你定做的制……礼服,好看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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