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到前厅的时候,贺弘文正坐那儿喝茶,上头两个老太太说着话,华兰、如兰、明兰几个小辈在下头坐。
墨兰过去规规矩矩同贺老太太见了礼,又同盛老太太告了罪,推说午觉歇过了时辰,才来迟了。
盛老太太也不恼她,笑着说了她几句,就饶她了。墨兰便挨着华兰坐下了,并不想搭理贺弘文。
贺老太太是盛老太太的手帕交,和盛老太太感情极好。那贺弘文是贺老太太的嫡孙,二人皆是术精岐黄、誉满杏林,如今受邀客居盛府。
底下人得了盛老太太吩咐,自然都客客气气伺候着。贺家祖孙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行事周到。
这般和和气气的住了个把月,本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可偏偏几日前来了个曹锦绣。
这曹锦绣是贺弘文母家的表妹,论起来也是极亲近的,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道儿长大。原先贺弘文的母亲也是存了那么几分心思,想着将她配给贺弘文的。只是后来曹家出了事,犯了律法,男丁流放,女眷发卖。此后,两家便也断了来往。
一月前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其中便有曹家。也不知曹锦绣是哪里来的消息,得知如今贺弘文在盛府做客,竟直接带着她母亲投奔来了。
盛老太太不好赶人,便也安排了一处院子,当她是贺家表小姐伺候着。
她若是安安分分的,也不碍着墨兰的眼。可偏偏这位主儿是个能作的,真把自个儿当成了小姐,才来了几日,便在盛府下人面前作威作福。这也算了。
盛老太太看中了贺弘文仪表堂堂,为人谦和有礼,医术高明又家底丰厚,有意将他配给明兰。私下里问过明兰,明兰也是愿意的。原本也是一桩金玉良缘。
可那曹锦绣不知礼义廉耻,痴缠自家表兄也就罢了。借住盛府还不知收敛,竟敢跑到明兰处撒野。
当着下人的面跪求哭诉、上吊威胁,逼迫明兰容下她给贺弘文做妾,极尽泼妇之能事。
气得如兰当场动手,想替明兰教训她出口恶气。
墨兰也看不下去,可到底是在盛府,只差人请来了贺弘文,叫他自己处理干净。
未曾想过,这贺弘文竟是这般的优柔寡断。曹锦绣一哭二闹三上吊,装尽柔弱,卖尽惨。贺弘文明明晓得他表妹、姨母在盛府兴风作浪,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不曾为明兰考虑过一星半点不说,还劝明兰大度,体谅他。
恶心的墨兰直叫人将贺弘文和他那劳什子姨母表妹的,赶出了明兰的院子。要不是碍着贺老太太的颜面,墨兰都想直接将人赶出盛府了。
幸而盛老太太也听闻了这事儿,明兰的婚事自是按下不再提了,权当没有过。贺老太太更是羞愧难当,告辞回乡,今日便是为贺家祖孙送行。
如兰墨兰虽则很看不上贺弘文,但贺老太太医治华兰,对盛家有恩,她们也是打心里感激的。因此也在下头赔笑坐着。
明兰更是豁达,心下只道自己同贺弘文没有缘分,只当没有过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仍以兄妹之礼相待。
倒是长枫得空在家,陪着贺弘文说话,倒也显得不那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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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四妹妹在上,先受愚兄三拜......
相别......吾同汝相交日久......
说来实是惭愧,......
吾倾慕......已久
故望盛四妹妹施以援手,济困扶危......
愚兄之情,万般恳切.....”
顾廷烨送来的这信,足足写满了三页纸,墨兰花了整整一炷香的工夫,才算是看完了。
大抵就是说他顾廷烨心悦盛明兰,如今想着托人上门求亲。他也知道自己前些年在汴京城里声名狼藉,求墨兰念着同他这几年的交情,能鼎力相助,在其中周旋转圜,促成这门亲事。还有就是立下了誓,说定会待明兰好,诸如此类的话。
墨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顾廷烨老早就盯上了明兰,这样想来,前世求娶盛府嫡女也是别有深意,怕是一早想娶的就是明兰。只是‘扶危济困’这词儿是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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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四个姐儿都入了族谱,都是盛家正经嫡出的小姐,墨兰如今也及笄了,自是应当先定下亲事,下头两个妹妹才好议亲。”盛紘拉过林噙霜手,叫她先坐下说话。
林噙霜急道:“可听说那人,自幼丧父,家境贫寒,身无长物的,紘郎,墨儿是咱们的掌上明珠,你怎么舍得她嫁过去吃苦头。”
盛紘宽慰她:“我自是为墨兰着想的,他如今虽只是个举人,说穿了离进士也就是一步之遥,那炎举人的文章我也读过,是个有才学的,考取功名是迟早的事。
家境贫寒些也没什么,墨兰出嫁,我定备上厚厚的嫁妆,苦不了她。炎举人家世不显,墨兰有娘家给她撑腰,她婆母就不敢怠慢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可到底门第不显。”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先前看中了富昌伯府,想叫墨兰给人家续弦,这事儿我原先就是不肯的。也幸而我没松口,不然整个盛府都要受牵连。
你若莫要说永昌候府的梁六郎,我更是一万个瞧不上。他做下的那些混账事,我不想说与你听,怕污了你的耳朵。
总而言之,家世愈是显赫,乌七八糟的破烂事儿愈多。墨儿像你,我舍不得她受这个委屈。”
林噙霜忧道:“可、可总归也要墨儿自己中意。”
盛紘拍拍她手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父的定会为她思虑周全,想来墨兰也会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