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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尘烟如雾人如蚁,黑压压的大军分成两拨,肃杀之气横扫沙场,却只听闻猎猎朔风摇动旌旗之声。

  两方麾下皆是数千将士,对峙在河这岸广阔平坦的沙石地上。

  提灯有一匹敏捷的汗血马,那是他成为谢九楼近侍不久后楚空遥送的。

  如今他勒着缰绳,高居马上,伴在谢九楼右侧,坐姿亦如身下的马匹那般挺拔。

  两军首领相隔不过数丈,二城之主,难以动辄开战,阮玉山带着这些人来,不过是要谈判。

  “谢九爷藏的好宝贝,”阮玉山的目光如一柄薄刃扫向提灯,“阮某金杯玉碗邀你赴宴,只当是贵客招待,不想九爷带了个分身,人在我宴席上,心却在阮家石窟殿里。”

  谢九楼并不辩驳:“楼兰铃鼓,有能者得。阮公子当初谋取它的手段,我等不得而知。但既然明面上没有给出说法,怕是也谈不上光明正大。天下乌鸦一般黑,岂有两样的。许你驶暗水,就不准我搭暗桥?”

  阮玉山的脸沉了下去。

  “铃鼓一物,你还是不还?”

  “谢某此行,奉的是天子的令。阮城主若有异议,大可将此事报达天听,恳请陛下定夺。”

  阮玉山眼角微搐,扬起手中红缨枪,双腿已将马肚子夹紧:“我管什么天子!”

  眼见他披风飞舞,人就要往谢九楼奔驰而来,千钧一发之时,阮玉山身后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

  有人自他后方大军中缓缓上前。

  那人在阳春时节仍披着极其厚重的狐氅,披风笼罩住全身,挺阔的帽檐盖住他低颔的脸,只露出一双瘦骨嶙峋的勒缰的手,血色全无,犹似发青。

  阮玉山焰气顿消,无不担忧道:“阿四……”

  昨夜他赶回壁宫,九十四已在昏迷不醒,等医官费力救了过来,对方竟不似以往那般对他冷眼相待,反而拼命抓着他的手,追问当日红州城进了什么人。

  待阮玉山交待完,方发觉铃鼓业已失窃,九十四便无论如何也要在今日同他一起来见十城军。

  他担忧九十四的身体,却又顾及这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央求于他,万般衡量,还是把人带了过来。

  九十四微微抬手,挡了阮玉山想牵扶的动作。

  提灯紧盯着帽檐下的阴影,隐匿其中的人的模样呼之欲出。

  他看见那双熟悉的瘦如竹节的手慢慢扬起,拨下那顶宽大的帽子,九十四清癯而苍白的脸显露在料峭寒风里,他身上那件狐氅像一面空荡的旗帜,风再吹些,就连支撑旗帜的那具身体也要倒了。

  提灯呼出一口震颤的气。

  接着,九十四的视线穿过层层风沙,凝在提灯的脸上。

  他用蝣语说道:“百十八,过来。”

  那匹汗血马似是听懂了这片陆地上古老而即将消匿的语言,在提灯座下躁动不安,马蹄踏着步,将行不行。

  提灯勒紧缰绳,第一次有了一种名叫悲凉的情绪。

  他听见身侧那匹黑鬃宝马缓缓踢踏上前,挡住了九十四的视线。

  谢九楼用着平静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蝣语问道:“我的人,凭什么听你的话?”

  九十四先愣了愣,而后用更为紧迫的声音唤道:“百十八!”

  “他叫提灯!”

  谢九楼毫不留情地打断,尘沙飞扬,把字字沉稳而足够威慑的话带到对方耳边:“十城军主将近侍,大祁最坚韧的武器,以一抵百的将士,是来自无镛城主府的提灯。这里,没有百十八。”

  九十四缩紧眼角,无声和谢九楼对视着,眼中血丝愈发明显。

  突然,他喘息急促,自胸腔憋闷出一口鲜血,铁锈味直击肺腑,九十四伏在马背接不上气地咳嗽,三两声之间,便摇晃着跌落下去。

  “阿四!”

  阮玉山跨下马背,急急接住坠落的九十四,不知九十四想叮嘱什么,死死攥住阮玉山的衣角,几经开口,最后还是昏迷过去。

  “阿四……阿四!”

  阮玉山搂着人唤了又唤,定神片刻,朝谢九楼投去恨恨一眼,将九十四抱上马,往回疾驰道:“回城!”

  -

  阮玉山的态度只强硬了不到半日。

  起先是有骠骑兵到十城军营地外传令,要求白断雨即刻入城。

  结果没人搭理。

  半个时辰过后派来个使臣,先求见谢九楼,而后再说请白先生入红州城主府诊断。

  白断雨闭帐不见。

  谢九楼打发人把使臣送走,再去帐中,白断雨正横卧椅子里,双腿搭在扶手上乱晃:“姓阮那小子,他是既要也要。既要老子给他看病救人,还要铃鼓。合着天下便宜都是他阮家的,求人还拉不下脸,老子谁也不惯。”

  楚空遥摇着扇子睨他。

  白断雨眯眼笑:“除了我的宝贝徒儿。”

  不多时,阮玉山亲自来了。

  一句多的也没说,到了营地前直接跪下,铿锵有力地重复着一句话:“红州城阮玉山,拜请白先生,入府诊病!”

  时至傍晚,二月濛濛阴雨纷纷来下。

  远处持续回荡着一声声逐渐沙哑的呼喊。

  “红州城阮玉山,拜请白先生,入府诊病!”

  雨愈发大了。

  “红州城阮玉山,拜请白先生,入府诊病!”

  白断雨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被吵得无比烦躁。

  谢九楼和楚空遥撩开帐子闯进来:“你当真不管管?”

  白断雨一把盖住脑袋:“不管!”

  “待会儿淋病了你要治的可不止一个。”

  “半大小子淋哪门子的病!”白断雨说,“等他去!”

  谢九楼扶着椅子坐在一边:“他都这样了,你干脆骑驴下坡跟他走,把人治了——就当替我治的。人治好了,铃鼓的事就叫他一笔勾销。”

  楚空遥笑道:“阿九这法子很好。”

  白断雨半晌不吭声,扭捏着不肯。

  楚空遥热闹看够了,方才解释:“老头子不是不想,是不情愿坏了他的规矩。”

  谢九楼:“规矩?”

  半神白断雨,行医世间,有三不治。

  买卖蝣人者,违逆天道众生法则,不治;大渝楚氏皇族,除楚大楚二外,不治;欺师灭祖,六亲不认者,不治。

  “这阮玉山正是触了老头子第一条规矩。”楚空遥说,“红州城猎头之风自古盛行,他阮氏石窟壁宫前那片鬼头林,半数以上都是蝣人的首级——这还是当年蝣族尚未没落时就兴起的。那时候蝣蛮子一心想把祁国攻克下来,数次进攻红州,经年里两方死伤不断。你谢家这些年人丁怎么凋落的,他阮家当初也一样。这红州城对蝣人的恨早扎根在骨子里了。

  “又因着那时蝣人为娑婆大陆最凶恶蛮横的种族,阮氏坚信,猎下来的人头生前越凶猛,死后放在鬼头林就越能起到庇护的作用,所以红州城一旦要祈雨祈福,蝣人是第一等的祭品。如今蝣族沦落为货物一般的存在,红州更是隔三岔五每几年就去饕餮谷买一个回来祭天。”

  话音刚落,帐子外悄悄徘徊的提灯一把跑进来,焦灼道:“你救。”

  白断雨蹙眉:“什么?”

  提灯心急嘴笨:“……是蝣人!”

  白断雨像是明白点,从床上噌的起来:“你说今儿那晕倒的木棍子,是个蝣人?”

  末了又自顾嘀咕:“不对啊……老子没闻出玄气儿啊……”

  “红州城阮玉山,拜请白先生,入府诊病!”

  阮玉山的声音还在大雨中回荡。

  “不管了!”白断雨一掀被子,蹬上短靴,“先去看看!”

  -

  半神看诊,楚空遥侧侍,其余人静候门外。

  阮玉山一身淋成落汤鸡,头发衣裳都滴着水,倚靠廊下沿柱边,很快站的地方就湿出一个小水塘。

  白断雨出来那会儿,脸色很不好。

  “白先生……”

  阮玉山听着开门声凑上去,刚一开口就被白断雨抬手打断,又见对方往门里指道:“我问你,先前封住这小子骨珠玄气的法子,是谁想的?”

  阮玉山一愣:“我。”

  “你?”白断雨又问,“你在哪学的?”

  “家中藏书阁,有一卷禁书……”

  白断雨没等阮玉山说完便冷笑:“倒也难为你,竟不顾家规,禁书也敢翻出来救他。”

  他背着手踱了几个来回,一发止不住气,指尖对着阮玉山鼻子咬牙切齿地斥道:“你啊……!你当真是空有胆量,没有脑子。你可知这封珠固气之法两百年前在你阮家祖宗手里是什么用处?若真能治病救人,又为何会被列作禁忌?!”

  这本是阮家数百年前专针对蝣人使用的杀人术。

  娑婆生灵,玄者也好,普通人也罢,都是靠着脊骨里那颗骨珠发散气血活着。玄者之气,也是自那颗骨珠运行到全身经脉,再被肉身运用炼化。封住固气,顾名思义,便是用特殊的手法封印了整颗骨珠,从而将血气、玄气通通禁锢在小小一颗珠子里,时间一长,人的肉身没有充分的气血支撑,形成内表两虚之相,渐渐形销骨立。而玄气积蓄在骨珠内,久而久之,如釜底烈火,越存越旺。

  娑婆众生骨珠本为泥灰质,当玄气封固在珠内太久,难以积存时,便会爆发而出,一瞬之间将骨珠烧成灰烬,连带肉身,也只如一捧飞灰消散,从而达到杀人于无形的效果。

  蝣族受巫女诅咒,在逼近二十的年岁,骨珠内的玄气将悄然暴涨,通过筋脉送至浑身,致使其暴体而亡。封珠固气之法,对于两百年前玄气刚刚够用的蝣人而言是杀招,两百年后却能阴差阳错在他们濒死之际阻止玄气输送到全身。虽能拖延死期,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待体内骨珠难以容纳沸腾的玄气时,照样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这法子发源于须臾城的某一任会主,那时候祁国尚未吞并须臾城,而红州须臾两地都是边陲交界,隔得很近,阮氏先祖便也习到了这阴狠杀招。可日渐久矣,祁国慢慢强大,他们觉着这法子有违人道,不宜泛用,到底还是禁了,甚至于禁书上都含糊不清没有写明用了这玩意儿最后结果如何。”白断雨叹了口气,“这也导致你小子捡了个头就开跑,全然不顾后果,糟事糟办。”

  阮玉山朝他迈了半步:“那……”

  白断雨用眼神示意他闭嘴,接着道:“封珠之法,在于只堵不疏。眼下要紧的,就是解了封印——但不能全解,用针法把他积淤在骨珠里的玄气渐次疏通出来,不能过急,不能过缓。急了,他浑身筋脉承受不住,会爆体;慢了,骨珠不堪重负,会爆珠。”

  阮玉山转身就走:“我现在去吩咐人准备银针。”

  “谁要你家的啊。”白断雨把人招回来,“这事儿耗神耗力,没有三五个时辰下不来。今日天已晚了,他稍后会醒,喂他吃饱,收拾收拾。老子也回去睡一觉,养足精力,明儿再干活。”

  阮玉山欲言又止。

  白断雨“啧”了一声:“他半死不活那么些日子了,急这一晚上?”

  -

  是夜,九十四转醒,阮玉山好言劝着喝了点粥,见九十四神态淡漠,也不多言,等人吃毕了饭就默默离开,免得自个儿碍眼。

  这儿是红州城少有的青砖地,绿瓦房,阮玉山栽花引渠,特意为心上人修的小院。门前檐下有一张铺了锦垫的编竹摇椅,那是九十四清醒时最喜爱的去处。

  他一生如饕餮谷的狼烟砾石,颠簸匆忙。数次被运往天子城,念念不忘的总是南下时青山绿水的好风光。

  今夜月色清朗,院中雨后虫鸣。

  九十四披了披风,抱着阮玉山特意为他装好的手炉,坐到摇椅上独自观月。

  顶上碎瓦滚动,一瞬之后,有人敏捷地落脚在他身边。

  九十四侧目一望,眼底似有浅淡笑意:“来了?”

  提灯手里握着一只玉雕小鸟,没有接话,只静静蹲下身,蹲在九十四腿边,将下巴枕在扶手一端,一眼不眨地凝视着昔日好友。

  不像好友,兴是父兄。

  九十四微扬唇角,伸手抚摸提灯头顶:“你长大了。长得很好,很干净。”

  不知是他下手太轻,还是因他过于消瘦,那手掌放在提灯发顶,力道似鸿羽一般轻。

  提灯仰头蹭了蹭他的掌心:“你不好。”

  九十四笑而不答,收回手,偏头看着提灯,温声道:“你现在,叫提灯?”

  提灯点头。

  “他待你很好。”九十四恍惚片刻,“给了你名字和自由。有名字,就有完整的人格。”

  九十四的目光移到庭中花草,又喃喃重复了一边:“他待你很好。”

  “回去吧,提灯。”他说,“天亮了,再来见我。”

  提灯临走前把玉雕小鸟塞进九十四手中,九十四认出那是曾经的乌鸦。他生命中最好的两个朋友都在今夜来看他。

  次日白断雨入府,阮玉山迎了人,再三向白断雨确认针灸之术万无一失。

  “老子说了,我是人,不是神仙。”白断雨连夜飞书差人从毓秀阁送来银针,一大早拿到便匆匆赶来,此时很不耐烦,“老子就算给他针灸完了,医活了,他自己想死,把疏出来的玄气给逼回去,那我拦得住吗?”

  ——这只是白断雨用以打比方的一时戏言。

  话落了口,却叫阮玉山神色一僵。

  众人退出房门时,阮玉山惴惴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走向床铺的九十四说道:“阿四,我会等你醒过来的。”

  九十四并不接话。

  待阮玉山快要跨出门槛,他才忽地叫住。

  “阮玉山,”九十四站在床前,侧首而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醒过来?”

  春风垂打廊下竹铃,叮铃轻响。阮玉山关门的指尖一颤。

  “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活下去?为了你?”九十四嘴角不着痕迹掠过一抹讥笑,“石窟壁宫里,我是鬼头林的守墓人。你到那里去问问,遍地冤魂,准不准你我的缘分?”

  那日阮玉山在房门外守了整整五个时辰。

  从朝阳如火,到掌灯时分。他对着一同守候的谢九楼和提灯,讲述他和九十四从无到有的一切。

  先是说到提灯。

  阮玉山说他见过提灯。

  就在提灯十三岁那年,天子城斗兽场,提灯失手打死一个同族被九十四狠狠教训那次。那时阮玉山就在客席上,一眼相中的是提灯——如此凶悍的蝣人,当拿回去做最上乘的祭品。

  可惜被三姑娘拒了,说百十八太小,不卖。

  再后来他年年都去斗兽场,年年看百十八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上如何爆发出残忍凶悍的杀意,又一次次被身边的人阻止。渐渐的,阮玉山的目光就转移到百十八身边那个人身上。

  泥菩萨过河,却还想着保全族人。阮玉山觉得九十四在教百十八一种悲哀的仁慈。

  最后一次,他找到谷主,指尖鬼使神差一晃,对向了笼子里的九十四。

  接着他说到自己。

  他已不记得自己对九十四感情如何转变,喜欢这种事总含糊不清。可他每次面对九十四的人头时落不下刀的感觉却依旧清晰,他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晰过后彻底从牢笼里放出了九十四。

  再然后他说九十四。

  阮玉山说到九十四时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是明媚的,不苟言笑的人像是在胸腔里用对九十四的回忆来酿酒。

  他说九十四第一次步入鬼头林时靠在木桩上大放悲声,说九十四自此怔忡了三天,此后看向他的眼神里总带着难以释怀的恨意。

  他还说九十四身体一日一日变差,可对念书识字的热爱却毫不消退。九十四热衷于了解熟习一切新鲜的事物,那些曾在笼子里可望不可及的人间,九十四总想尽办法去触摸感受。

  他说他千方百计找到铃鼓,想要召回那个下咒的巫女,替九十四终结蝣人悲剧的宿命。可铃鼓找到了,暲渊的寒冰却还没被春风吹化。他数次在长夜惊醒,梦见九十四悄无声息地死去。他在熔炉里煎熬,等待暲渊化水的那天。

  他最后说九十四在睡梦中总念着一个蝣人的名字。

  九十四告诉阮玉山,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他会遗落一粒骨灰留在世间,替他找到下落不明的百十八。若百十八过得很好,那最后一粒骨灰也会毫无牵挂地消散。

  九十四死在暲渊破冰的春日。

  听说那天风和日暖,自打被白断雨从鬼门关拉回来,多日懒倦的他突感精力充沛,在照进窗户的第一缕阳光中悠悠睁眼,踱步到屋檐下,坐进那把吱嘎摇动的竹椅里,抚摸着怀里的玉雕小鸟,一个人同满院花草说笑。

  阮玉山走进院子时九十四正迎着暖阳午憩,阳光将他的脸色照得少见的红润。阮玉山不忍心打搅,自己搬了个小凳,靠在竹椅旁安然睡去。

  再醒来时,竹椅里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玉乌鸦。

  春风刮走了那把白茫茫的骨灰,把九十四送入红州城望不见的某条河流。

  多日后阮家的人在鬼头林发现了阮玉山的尸体。

  他跪在一棵光秃秃的木桩旁,用刀割下了自己的头颅。

  一个人力气再大也无法割下自己的头颅,红州城的百姓猜测,一定是那片林子里的冤魂帮了忙。

  ——这些都是后话。

  阮玉山死前的一段日子,谢九楼已拿着铃鼓,去往了暲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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