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闲还没回答， 视线先一步落到白雪身后如鬼魅般出现的人身上。
白雪似有所觉转身，随即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赫然是管家谢安文。
谢安文只比白雪高出半头， 但霍闲看出这一刻谢安文是以俯视姿势望向白雪， 又似乎是以此姿态展示他的高高在上。
“白小姐，天色已晚， 您该回房间休息。”谢安文咬字清晰徐徐道。
白雪耸耸肩，嗓音清冷回：“我们受邀来古堡不是为享受生活吗?我睡不着， 想参观参观古堡， 和朋友聊聊天， 也不允许?”
“你该遵守游戏规则。”谢安文的压低了声音， 略含警告道。
听到“规则”二字， 白雪眸色沉了沉， 她没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握拳紧了紧。
在一旁围观完二人交谈的霍闲双手抱胸， 霍垣蹲在他环抱的双臂中， 红眼睛看着白雪和谢安文，尤其是谢安文， 身份是必杀玩家副本之一的NPC， 他对玩家有恶意是理所当然， 可此时在白雪面前所表现出的又不仅仅是NPC的恶意那么简单，而且他对白雪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
挑衅?
谢安文为什么会用挑衅的态度对白雪?
[怎么回事啊霍闲?为什么我感觉气氛怪怪的?]霍垣和霍闲交流询问。
霍闲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声叹气其实并不重， 但谢安文和白雪都听得清清楚楚， 齐齐看向他，霍垣也是少见他这么叹气，依照霍垣对他的了解， 这一声叹气中其实是掺杂了一些无奈在内。
没等霍垣问，霍闲便先道：“谢谢白小姐好意，不过我觉得我可以安然离开古堡。”
白雪咬紧了后槽牙，克制着情绪说：“你根本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领情，但还是谢谢你，以及，这是我的选择，请不要插手。”霍闲与她对视，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白雪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恍惚，她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面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最后深深看了霍闲一眼：“看来是我多事了，既如此，你保重。”说罢，转身回去她的房间。
她走了，谢安文并没有走，谢安文目光定定看着他，眼神里充斥着别人读不懂情绪，皮笑肉不笑道：“霍先生，我是否该再为您安排四人服侍?”
霍闲慵懒回答：“随意，你再安排四十个四百个四千个，他们的结局也只会一样。”顿了顿，又似笑非笑道：“说不定到时候我就直接出副本还帮其他人解决麻烦了。”
谢安文：“……”
他深吸一口气，又挂上了职业的管家笑，公事公办说：“既然霍先生不喜欢被伺候，那便尊重您的想法，祝您今晚好梦，晚安。”
霍闲直接关上了门，门合上那一刻，霍垣看到他惊愕之后的恼怒，恼怒的情绪可比职业虚假笑要真诚得多了。
[霍闲，那个叫白雪的，你是不是知道她是谁了?]霍垣也是火眼金睛，看出了霍闲与白雪之间微妙的气氛，那不像是陌生人之间的对话。
霍闲颔首：“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是谁?]霍垣两只耳朵竖了起来，随后又吐槽起来：[不用说，肯定又是里世界法则从哪捡来的破烂……我好像猜到白雪从哪捡来的了，还是你最开始被带去的那个灰色世界对吧?五个女主的YY种-马小说世界，雪……名字里有雪的那个叫柳絮雪，是她吗?]
“我起初也觉得是她，不过短暂的交流后，我觉得不是柳絮雪。”霍闲如此道。
[嗯?不是她是谁?]霍垣疑惑。
“……安娜吧。”当初那个世界五女主，五人性格各不相同，但又被剧情给束缚着，套上枷锁，以至于当主角出现后就成为被剧情影响的恋爱脑，丧失了原本的人格。
老实说，抛开被剧情套住的恋爱脑思想，霍闲本人是比较欣赏安娜的冷静和睿智，放到正常世界，他可能会和对方成为朋友，更多的就不会再有。
[所以她跟乔以蓉一样，也是知道你造访，来见你或者再续前缘?]霍垣语气幽幽。
“会不会用词语，再续前缘是这么用的?”霍闲把他往盥洗室带，“弄点黑胶带或涂料，我把镜子遮起来。”
[昨天也没遮呀。]霍垣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却是飞快地在商城搜索，然后把黑胶带和涂料都购买了。
“昨天那四个在沙发底下躺着，今天全死了，不折腾点动静出来不是这个副本的风格。”霍闲将他放到盥洗台上，忽然突发奇想，“垣垣，你说我们之后几天都带着涂料胶带，看到镜子就给糊住怎么样?”
霍垣一秒心动，但还是提出疑惑：[里面那些都是意识体，镜面封住他们应该还是能出来吧?]
“我再画道封印符试试，你看看能不能买点朱砂。”
说干就干，霍闲先是用胶带往镜子上贴，贴了一阵就发现有点耗时耗力，干脆也不粘了，直接上涂料。不管是胶带还是涂料朱砂在商城购买都很便宜，因此霍闲用起来也不吝啬。
刷了几层涂料完全看不出是镜子后，霍闲就用朱砂在黑乎乎的涂料上画符，画的是驱邪符，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试一试也不吃亏，反正都会记里世界法则账上。
法则：我真的会谢。
……
翌日。
霍闲房间门被敲响，来人是白雪，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礼服裙，十公分的高跟鞋，头发盘起，妆容十分精致，看起来不像是在恐怖游戏副本里求生，倒像是来参加名流汇聚的宴会。
[霍闲，你确定她是安娜?怎么看着像柳絮雪?]霍垣昨天没忘记把从霍闲那得到的关于灰色世界的记忆捋了一遍，柳絮雪有点白切黑，感觉更符合此时白雪的形象。
霍闲默了默，丢了颗炸弹给他：[谢安文才是柳絮雪。]
霍垣：[??????]
是他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正想问时，霍闲隔壁房间门打开，常东风几乎是摔出来的，摔出来后趴在地上，若非还能看出他身体的起伏，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没命了。
继他之后，杨芸、冯涛、卫寒也叶馨也纷纷开了门，相较杨芸、卫寒和叶馨只是瘦了一圈的模样，冯涛是踉跄着出了门，然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身上的数道红痕，没有破皮，也没流血，甚至伤痕样子还是非常暧昧的诸如鞭子、滴蜡过的痕迹。但是，不管再如何暧昧，都无法掩饰受伤的事实。
杨芸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冯涛双目并无焦距，他的神情憔悴恐惧，嘴唇干裂，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经历了无比可怕的事情。他不愿回忆，也不想回忆。
[看来他昨天的经历很可怕。]霍垣说。
霍闲也赞成，并且如果他没猜错，恐怕昨天因为冯涛说过谢安文安排的人“技术不怎么样，也没什么新奇玩法”就给安排了“技术好”“玩法新奇”的“服务人员”，否则今天不会是如此一副惨遭**模样。
既然冯涛如此，那么常东风呢?
过了几分钟，常东风终于翻过身来，但他翻身后所有人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一天前，常东风是一个身材高大肌肉健硕的男人，一天后，也就是如今，他身上的肌肉仿佛被抽走，整个人缩小一圈不说，脸上也成了皮包骨，眼睛脸颊深深凹陷下去，仿若成了一个的包着一层皮的骷髅头，而且他的头发也变成了失去生机的灰白色。
像极了恐怖电影里被妖精鬼怪吸干精气的书生。
“常先生这是怎么了?”谢安文打破了此时的沉寂，“贴心”将常东风从地上扶起来，“是不是昨天玩得过于尽兴引起身体不适?不过也没关系，今日早餐丰盛，您多吃一些，又能龙精虎猛。”
常东风本就恐怖的脸已成惊惧扭曲状，他的眼睛瞪到最大，眼白的地方尽是血丝缠绕，连瞳孔一圈也有隐隐的红。他在抗拒，抗拒谢安文的靠近，抗拒谢安文扶着他走，可他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与意识完全背道而驰。
霍闲望着常东风僵硬如木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从常东风房间门口经过时，他闻到了一个极淡的如同腐尸一样的臭味。
“睡她们老子还不如睡死人”，这是常东风亲口所说。
“不要同情他们，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该死。”白雪压低声音说，“你救不了他们，也不要妄图救他们，不然，你可能得永远留在这里。”
霍闲侧头看她，她只是目视前方，并未看他。
“你为什么会认定我不该死?”霍闲问。
白雪脚步微微滞了滞，呼吸也有一瞬失序，但她仍然没看霍闲，而是道：“没什么认定不认定，我只是不想看你死在这里。”说完一顿，又问：“你应该认出我是谁了吧?”
霍闲没有否认。
白雪这才侧头，看了他一眼，然而他的侧脸还是她记忆中的冷漠和疏离，仿佛谁也无法走入他的内心。
良久，她才轻声说：“我来，只是想见你一面，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霍垣：[这是什么前任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