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贤上午睡多了,下午吃了午饭之后,就跟苏远之二人在罗汉榻上下围棋,没办法,五子棋输的太快了,围棋好歹还能多玩一会儿。
窗外下着雨,前几天刚回暖的天气,今天又降了温,温贤直接那棉被把自己裹成堆,问苏远之他外公的事。
“你外公凶不凶?好不好相处啊?”
“……”
苏远之正想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听温贤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算了,我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估计他就是再好说话,见到我这么个不能生的外孙媳妇,也笑不出来的。”
温贤轻叹一声,失落落的像极了房梁下被雨水打湿的麻雀,可怜又可爱。
“不行!就算挨打我也得去见他!我得想个法子曲线救国!”温贤缩着脖子,仓鼠似的往前伸了伸脖子,“你外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古玩?字画?玉石?算了,你外公富可敌国,估计这些他都有,他没有的,我更不可能有,哎,怎么办呢。”
苏远之看他跟他霜打的茄子似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怜,有些心疼,便安慰道:“别担心,你这么招人喜欢,外公外婆会喜欢你的,兄长知道我们的事之后,对你也是赞赏有加。”
温贤可怜巴巴道:“我就是再招人喜欢,脸上能开出花来,你外公外婆也不会喜欢我啊,不过你兄长……之前听你说他生病了,他生的什么病啊?很难治吗?连方叔都治不好?”
提起杨不惑的病,苏远之眉头轻蹙,不免有些忧愁:“是,很难治,是……”
咚咚!
房门被敲响,打断了苏远之的话,苏远之回头:“进来。”
桃花推开门,低着头走过来战战兢兢对苏远之道:“爷,二爷,我干爹来了,就在客厅等您。”
“李叔来了?”温贤忙起身穿鞋,“那我穿上衣服跟你一块下去,也跟李叔道声谢。”
苏远之拿起都在一旁的被子跟在他后面,边对桃花道:“你先下去跟李叔说,请他稍等片刻。”
“是!”
桃花应声,一熘烟跑了。
温贤拿了棉袍套上,伸手扣盘扣,苏远之将被子叠好放回床上,过来替他扣扣子。
温贤笑嘻嘻道:“你有没有觉得桃花有点怕你?”
苏远之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眼神,无所谓的表情。
温贤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桃花对他的态度,可就算如此,也挡不住温贤自己想说。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桃花亲口跟我说了,她娘让她来给你做姨太太的,过年那会儿日日在她耳边耳提面令,可无奈人家姑娘一见你就害怕,在她心里,阎王爷大概就长你这样,哈哈哈!”
说完,温贤自己又傲娇了起来:“她怕你,可对我就不一样了,她觉得我特别和善,说能遇到我这样心善的主子,简直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远之垂眼,长长的睫毛半遮着眼眸:“所以,她打算一生相许?”
温贤一愣,忙道:“怎么可能,她就是觉得我亲切,像他哥哥似的!”
苏远之抬眼看他,眼底一片深邃。
温贤又开始屁股疼了,暗骂自己没事儿臭显摆干什么?不知道这人是个千年醋坛子吗?连红果的醋他都吃,还有谁不吃?
“那什么,衣服穿好了,咱们赶紧下去吧,估计李叔能出来的时间也不长,这大白天就着急过来,别是有什么急事,咱赶紧的,可别让人久等了。”
说罢,温贤牵起苏远之的手,拉着他赶紧出门下楼。
两人到了客厅,红果正在跟李宏道谢呢。
“我也没做什么,还是让你糟了这么大的罪,所以你不用跟我道谢。”
“要谢的,”红果道,“刘力都跟我说了,是您冒着危险来静园,告诉大少爷我在静园,还答应大少爷无论如何会保我一条命,李管家,您的恩情我都记下了,日后您又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义不容辞。”
李宏看着一脸认真的红果,知道他这话是真的,决没有半分虚情,对红果的人品也越发认可了。
温贤正好听到这里,笑着走过来道:“李叔,您快应下吧,这孩子轴,您要是不应下,他平时不肯好好养伤,天天想着怎么报答您呢。”
李宏轻叹:“好,我知道了,日后若有需要,我不会跟你客气就是。”
红果激动地点点头,这才回头叫了一:”少爷,大少爷,那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倒茶。”
“还是我来吧,”刘力道,“你腿脚不方便,我先扶你下去休息,少爷和干爹这边有我呢。”
红果也知道自己现在三条腿不方便,点头道:“那好,那我先下去了,少爷您有事叫我。”
“快去吧。”温贤摆摆手,“刘哥你照顾红果,让桃花送茶过来就行。”
刘力也不多话,点头道:“是,二爷。”
等刘力和红果下去了,厅里就剩下苏远之、温贤和李宏,李宏上前看了看温贤道:“怎么样?还好吧?”
温贤笑道:“谢李叔关心,我挺好的,没挨打也没挨饿,就是受了点惊,没什么大事。”
可不是受惊么?苏有信多心狠的一个人啊!把温贤抓过去,肯定是想设计陷害苏远之呢,温贤这么关心苏远之的安慰,必然日夜担心。
不得不说,李宏这想法有点岔远了,温贤之所以受惊吓,完全是因为苏有信的突然告白,只是这话,温贤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好在李宏也没多问,点头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之后便转头看向苏远之道:“你这次去庐州,见着你外公了?他对你如何?还好吗?”
苏远之道:“外公嘴硬心软,这些年虽没有与我母亲来往,但他心里一直惦记我母亲。”
李宏恍然点头,轻叹道:“若是你母亲看到你与外公相认,想来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她这辈子没有勇气做到的事,你如今替终于替她得偿所愿,也算老天终于开了回眼。”
温贤转头看了苏远之一眼,苏远之轻抿了下唇,并未言语。
李宏似乎还有别的想问,思忖片刻后,才总算开口道:“对了,我见你这次好像是自己回来的,怎么方大夫没跟你一起吗?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温贤转头看向李宏,眼底隐隐可见八卦之光。
苏远之回道:“是兄长生了重病,后又出了些事情,我便请方叔留下帮替我照顾一二。”
“原来是这样,”李宏低声喃喃,后扬声道,“你说你兄长生了病?是你那位未曾见面的堂兄吗?”
“是,他姓杨,名不惑,是舅舅在这世上唯一的子嗣。”
“这个我听你母亲说过,”李宏道,“当年你母亲经常谈起他,说他聪慧乖巧,小小年纪尤其孝顺懂事,后来你出生,你母亲还说,那孩子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好的哥哥。”
“他的确是很好的兄长。”苏远之心有不忍,“可惜却造恶人陷害,年纪轻轻便患上了痨病。”
“痨病?”李宏吃了一惊,“怎么会生这样的病?”
苏远之道:“遭人陷害,之后又被人买通的大夫,往死里治,如果不是方叔,兄长此时恐怕已经性命难保。”
李宏不认识杨不惑,可当年从杨婳口中听过不少他的好,即使没见过,也无法将他当作完全陌生的人看待,他心知痨病是治不好的,杨不惑如今还不到三十岁,就生了这样的病,实在让人唏嘘。
“那……那他可曾成家?可有子嗣?”
苏远之抿唇摇头。
李宏道:“那你外公他们岂不是……”
先是唯一的儿子死了,后又轮到唯一的女儿,现如今连唯一的孙子也命不久矣,连李宏也不禁要替杨开水叫一声屈。
一时间,悲伤的情绪让场面陷入沉默。
而就在这时,一旁静静听他们说话的温贤突然出声道:“……等等,你们刚才说的痨病,是肺痨吗?肺结核?”
苏远之转头看他:“的确是肺痨,只是你说的肺结核,我并未听过这样的叫法,你们那是如此称唿这痨病?”
温贤点头:“是,肺结核就是肺痨,不过在我们那儿,这病并不难治,你兄长病的重吗?咯血?盗汗?……咳咳,遗精?”
苏远之道:“咯血、消瘦,食欲不振。
温贤点头:“那确实病的不轻,不过即便是吃不下,还是得让他多吃东西,鸡鸭鱼肉能吃都得吃,这病是一种慢性消耗性疾病,没有体力可不行。”
苏远之略显吃惊的目光看着温贤道:“方叔翻阅过不少医书,书上也是这么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兄长这病能治?”
“能治,”温贤有些为难道,“不过按照你们现在的医学,这治病的药你们未必有,我毕竟也不是医生,只是我外婆年轻时就得过这病,后来也活到了七八十,至于治愈的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我得跟方叔见面聊聊才行。”
苏远之沉默片刻,抬头对温贤道:“温贤,你随我再去一趟庐州,可好?”
温贤一愣:“现在?”
苏远之道:“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