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常林提着一篮子鸡蛋回来，快到家时碰见了老娘。
确切地说，老太太一直在等他。
这地方恰好是老屋和三房的中间地段。
老太太仰头望着高大的儿子，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老三，你是不是因二娃的事怨恨娘？”
老太太眼圈有些发红，是之前落过泪，又仔细擦干了，努力不叫儿子瞧出来。
但知子莫若母，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韩常林只一眼就瞧出来了，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娘，你别多想，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听到他这话，老太太眼底有一丝轻松，还有一丝失落，她知道二娃的事终究让他们母子间存了芥蒂，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眼下再多的解释已无用。
瞥见他手里提着的鸡蛋篮子，老太太开口问道：“你这篮子的鸡蛋是从村里收的吧，是要给大娃他们吃的吧？你该跟娘说的，娘去把家里的鸡蛋装了给你。你就在这等着娘，娘一会就回来。”
老太太说完，转身就要回家拿鸡蛋，但被韩常林拉住了：“娘，不用了，我买了不少，够家里吃一阵了。”
“鸡蛋哪有够的？你等着。”老太太挣开他的手，迈着小脚跑了起来。
“娘，如果您一定要拿来的话，我会按照刚刚收鸡蛋的价付您钱。”韩常林冲着老娘的背影说道。
老太太的脚步一滞，她回身看向儿子，脸上露出伤心之色：“老三，你真要跟娘算得这么清楚吗？”
“娘，我从老屋分出来了，不能再从老屋白拿东西。”
韩常林摇头表明了态度，然后放下手中的鸡蛋篮子，走上前握住老娘布满皱纹和茧子的双手，面有动容：“娘，儿子知道您这些年很辛苦，要上工要照顾家里，还要分心照顾大娃二娃和三娃，是儿子不孝，对不住您。”
见儿子非得给她算钱，老太太是伤心的，但很快又被儿子后头这一番话说得眼眶都湿润了，她抽出手撇过脸，飞快擦了下眼角，才转回头瞪向韩常林：“娘早跟你说过，照顾我自己的孙子我乐意，多辛苦都不觉得累。娘只怕你跟娘分了心，不叫大娃他们三个再来老屋，我怕是以后见不着我的孙子了。”
老太太说着就有些哽声。
韩常林面露无奈：“娘，您真的多想了。不管怎样，您是我娘，是大娃他们三个的亲奶奶，他们想去见你，我不会拦着的。”
老太太立刻道：“那一会你带大娃他们来老屋吃饭，娘亲自做菜。”
韩常林只犹豫了一下，就摇头道：“娘，今天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太太不认同，“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大嫂那头，我来之前就跟她说过了，二娃的事翻篇了，以后不许再提。”
“娘，不是因为大嫂，是大娃他娘。”韩常林脸上略有一丝为难。
听到儿子提及林悦，老太太脸上的神情更精彩，半响憋出一句话：“行，那就改天吧。”
望见老娘痛快地转身回去了，韩常林心情略有些复杂，提着一篮子鸡蛋，推开了自家栅栏门。
林悦恰好端着刚做好的鸡蛋羹从灶屋出来，瞧见韩常林手里的鸡蛋篮子满满当当的，杏眸都弯了起来：“收获不错呀，一共有多少枚？”
对上妻子弯成月牙的眸子，韩常林微蹙的眉头也不由得舒展开，开口回道：“有七十枚鸡蛋，一枚五分钱，一共花了三块五毛钱。”
林悦闻言心中一喜，要是拿到镇上黑市去卖，至少能够把价格翻一两倍，按一倍来算，那也能够挣上三块五毛钱。
穿来这段时间，她一直被家里这三个娃绊住，要给他们做饭洗衣服，尤其是三娃，离不得人还吃得多尿得多，尿布能从早上一直洗到晚上，这叫她很难抽出时间去黑市。
于是，穿来的这半个来月，她一共才去了两次，还是来去匆匆。
但现在不一样了，韩常林回来了，孩子丢给他管，林悦想去镇上去镇上，想去黑市去黑市。
这般想着，林悦面对韩常林的笑容越发真诚了几分：“你进去把鸡蛋放柜子里。橱柜上还有半碗鸡蛋羹，是给你留的，你去吃了吧。”
说完，她开心地去了卧室，给嗷嗷待哺的三娃喂鸡蛋羹，不过这鸡蛋羹里只有蛋黄，没有蛋白。
被留在橱柜上的那半碗鸡蛋羹，自然就只有蛋白咯，她原本自己吃的，但谁叫韩常林回来得巧呢，就当奖励他了。
林悦却不知道，韩常林进了灶屋后，望着那半碗鸡蛋羹，半响没动勺子。
上次妻子单独给他留吃食是什么时候？
韩常林仔细回想了一下，却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
所以，这是妻子第一次给他留吃食，留的还是鸡蛋。
韩常林的眉头一点点锁紧。
这时，后头忽然有动静，他转身看到二娃扒着门框探头探脑，见他看来，又受惊地缩回了小脑袋。
想到二娃自从挨了他一巴掌后就开始害怕他，韩常林冲着门外吩咐：“二娃，去把你哥哥叫来。”
二娃哒哒地跑了，不一会儿，大娃蹬蹬跑进来：“爹，你喊我？”
“嗯，把二娃一块叫起来，你俩把这碗鸡蛋羹分了吃。”韩常林说道。
二娃其实就躲在门外，一听他爹这话，哒哒跑了进来，双眼发亮直扑那碗鸡蛋羹，但是中途被大娃拉住了。
“娘说了，一天就一个鸡蛋，不能多吃。”大娃用力拽着二娃道。
“可是爹给窝们吃的！”二娃急得蹦起来。
大娃依然没放开二娃，扬起小脸冲他爹问道：“爹，你跟娘说的不一样，我们应该听谁的？”
“大娃这个问题好，我也想知道。”林悦端着空碗走进灶屋，笑盈盈地看向韩常林。看書喇
韩常林深深看了林悦一眼，低头对大娃道：“听你娘的。”
大娃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爹娘吵架了，爹能听娘的，那真是太好了。看書溂
大娃很高兴，二娃却很失望。
二娃瘪着小嘴，眼睁睁看着他爹拿起碗三两下就要吃光鸡蛋羹，只剩下最后一点底的时候，二娃突然想起什么，激动的蹦起来：“爹你也不能吃，你早上吃过一个鸡蛋了！”
韩常林刚刮起碗底那点鸡蛋羹，听到二娃这话，他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林悦，只见她笑盈盈低头对二娃道：“你爹比你高很多，饭量也大许多，自然可以多吃一个。实际上，他现在吃的只有半个。”
二娃的小嘴一下子瘪了。
韩常林看了一眼二娃，吃下最后一口鸡蛋羹，抬眸望向林悦道：“你有事直接说吧。”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