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得发旧的衬衣，颜色浅淡，布料变薄，清晰的透出下方的肌肉，还有一道凸显的狰狞伤疤，就在左侧腰腹。
看不到的伤疤还不知道有多少。
林悦的心底顿时涌出一股无比复杂的情绪，就连眼睛也突然发酸发胀，握起的拳头怎么也砸不下去。
但戏还要演下去，她伸手将他一推：“我打你又有什么用？我回不了城，一辈子都要在这乡下地头当个农妇，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红着眼说完这番话，她就扑到床上呜咽起来。
一开始是假哭，但眼泪不知为何涌了出来，越涌越多，止都止不住。
韩常林望着趴伏在床头哭泣的妻子，眼前却浮现她冲着孩子们笑靥如花的画面，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悄然滋生，他走到她身边，伸出手——
“爹，娘，奶奶喊你们去老屋吃饭。”
突然，伴随大娃的喊声，房门被推开，韩常林赶忙将手收回去。
林悦愣了一下，旋即快速擦干眼泪坐起来。
但还是慢了一步，大娃就冲到她面前问道：“娘，是不是爹打你了？”
林悦还没有来及回答，大娃又生气地责问他爹：“爹，你答应过我不打娘的。”
“我没有……”
“那你就是骂娘了。”大娃气咻咻的，用自己的小身板护着林悦，仰头冲着亲爹道，“爹你说话不算数，我以后都不喊你爹了。”
“窝也不喊爹。”二娃躲在门外，探出头跟着附和，在他爹看过去时，又飞快地缩回了头。
韩常林：“……”
看着男人窘迫的样子，林悦心底那股难受劲一下子散了，噗嗤笑出声。
男人的目光转过来，林悦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低头对大娃道：“你爹没打娘，也没骂娘。”
她刚刚哭的那么伤心，这男人连句安慰话都没有，她还为他跟孩子们解释，她这人品真是太好了。
“不可能，娘你的眼睛都红了，还有泪水。”大娃摆出证据提出质疑。
“那是因为娘刚刚被灰尘迷了眼。”林悦笑着扯谎，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孩子的情绪是敏感的，她不想让小哥俩因为父母争吵而生出不安和惶恐。
“娘，你的眼睛进灰尘了呀，窝给你吹吹。”二娃闻言就爬过门框，哒哒跑到她跟前说道。
哟，这臭小子还有这么暖心的时候。
林悦心中暖了一下，抬手揉了下二娃的小脑袋：“娘现在没事了，你跟你蝈蝈先去老屋，娘换了衣服就过去。”
“娘，窝跟蝈蝈等着你。”二娃的小嘴一向是很甜的，大娃也点头。
林悦笑着拍了下二娃的小屁屁：“不用你们小哥俩等，娘和你们爹一起去。”
将小哥俩撵出去后，林悦打算跟韩常林长话短说，但刚张口，房门又被推开，大娃探出头冲着他爹喊道：“爹，你不许打娘，也不许骂娘。”
林悦再次扑嗤笑出声，韩常林看着她一眼，起身走到门口，俯身对两个儿子道：“爹说过的话从来不打折扣，我不会碰你们娘一根手指头，也不会骂她。”
林悦挑了下眉。
在小哥俩终于放心蹬蹬跑走后，林悦冲着转身朝她走来的男人说道：“既然你跟你儿子承诺不会动我一个手指头，那咱们就把话说明了。”
“你有要求可以提，但前提是不离婚。”韩常林望着她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那我以后要是有办法自己回城了？”林悦挑眉问道。
男人沉默，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的压迫力越来越强。
林悦不吃他这一套，都铺垫到这了，眼睛都哭成桃子了，怎么也得把目的达成。
她掰着手指道：“我嫁给你六年，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帮你们韩家续上了差点断掉的香火，我没有对不起你吧？”
韩常林是无神论者，对香火并不看重，但他还是回道：“没有。”
“但你对不起我，你承诺带我回城的事没有做到！”林悦立刻变脸，气势汹汹。
韩常林的眉头皱了一下，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承诺这事，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大多数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许多年轻时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会消散，但他显然错估了眼前的妻子。
“你想说你没承诺过，就想把这事抹掉是吗？”林悦提前堵住他的话，冷笑道，“我不管你有没有承诺，回城是我的执念，我的梦想！”
“现在我回不去，我可以留在这家里，帮你照顾孩子……”
“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韩常林纠正，目光锐利。
“那又如何，你觉得我是个能让孩子绑住的人吗？”林悦挑眉问道，她这是原主上身，一点不违和。
韩常林的唇角抿成一条线。
林悦以快打快，继续道：“我现在愿意留下来，继续照看他们，已经是看在他们三个是我亲生的份上。但是，一旦我有回城的机会，你必须放我离开，痛快的跟我离婚，以后我还能经常回来探望孩子。当然，你要是娶了新媳妇，不愿我回来，你提早跟我说，我把他们接出去见面。”
林悦一口气说完，就紧盯住男人脸上的神色。
男人的脸很冷，目光也冷，林悦不甘示弱地迎上去：“你要是不答应也行，咱们今天就去办离婚。”
说完，她唰地起身，打开柜子翻找户口本。
“你已经找了回城的门路了？”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要是已经找到，我还能跟你在这磨叽？”
林悦习惯性地怼回去，随后想到什么，回过身看着韩常林，轻笑一声问道：“你莫不是我跟别的男人有染？你要有这个念头，那咱们就不用过了，你一起过来找户口本和结婚证，还能快点把婚离了。”
“我没有，我没这么想过。”韩常林张口否认。
“那你给个痛快话，今天离，还是以后离？”林悦逼迫道。
“咿呀！”
这时，床上的三娃忽然叫了一声，夫妻俩的目光一起转过去，看到三娃吭吭哧哧地自己坐了起来，露出小奶牙，冲着他们咯咯笑。
奶娃的笑容就是充满感染力，林悦伪装的强硬不知不觉地卸了下来，温柔地回了三娃一个笑。
却没注意到韩常林在看着她，目光审视，又透着一丝不解。
似乎是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她这样复杂又多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