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回头看他一眼：“处理完了？”
韩常林摇头：“人没来齐，还没处理。”
林悦挑了下眉。
外头就响起了张德宝的大嗓门。
“老六，老子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守规矩干活勤快，你怎么干的？”
“爹，我这不是感冒了嘛，怕耽误事，所以……”
“你怕耽误事不能跟老子讲？家里你嫂子你妹妹谁不能替班，非得叫个外八路的惹事精替班？”
“爹，张燕也是自家人，我跟她就差一张证……”
“就差一张证？你想得美，只要老子没死，她就别想进老张家的门！”
外面吵得唾沫横飞，张燕的眼睛哭得肿成烂桃子，晋明江尴尬地想要进去通知，林悦和韩常林已经出来了。
张德宝瞧见，忙压下怒意，赶到两人跟前道歉：“常林，小林，对不住啊，我家小子不争气，给你们添麻烦了，你看是罚钱还是扣工资，我都没意见。”
“都不用。”
林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在张德宝父子俩松了一口气之时，指向质检组几人搬出来的罐头说道：“这是张燕经手的罐头，你们只要把这些买了，价格按供销社的价格就行。”
张德宝的脸一下苦了，那一堆罐头得有将近一百瓶啊，供销社的售价五毛一罐，那就是五十块！
其实外头有的是人抢着要吉河罐头厂的罐头，但是眼前这堆罐头，没贴牌，质检合格的红章也没盖，一拿出去别人就知道这是假的，或者残次品。
那价格立马得往下降，还不一定卖得出去，就算送亲戚，亲戚也得嘀咕。
再说那可是五十块啊，白送亲戚他得心疼死。
张德宝只好舔着老脸央求道：“林厂长，能不能贴上咱厂里的牌子，价格贵点也，也行。”出到黑市，只要不赔就行。
林悦断然拒绝：“不行。贴了厂里的牌子，我就得对其质量负责，但这一批货我付不起责任。”
张德宝是知道林悦的厉害的，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再求也没用，心里又悔又恨，咬牙指向张燕道：“这批货是她经手的，该由她负责。”
张燕顿时慌了：“我，我是好心给张六哥替工……”
“要不是你不要脸地缠着我家老六，他能绕过嫂子妹妹让你去替工？”
“不是，我没有，张六哥你说句话啊。”
张进财刚动了下嘴，就被他老子狠狠盯着，只能闭嘴躲开张燕的目光。
张燕绝望了，下乡这大半年光出不进，她都欠了不少外债，要是再添上这五十块，她还怎么活？
她下意识看向韩常林，却见他也看着她，只是不等她惊喜，就被他眼里的冷意和漠然激得打了个冷战。
激灵得她的大脑都清醒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眼前男人眼里如同小丑一般，做什么都是徒劳。
她一咬牙，转头扑向张进财：“张六哥，我是为了你才来替工的，你不能任由人欺负我……呜呜呜……”
香软入怀，张进财招架不住，呐呐地喊了一声“爹”，气得张德宝吼道：“我不是你爹，你是我爹！”
在场的林悦和韩常林其他人：“……”
且不说张家人如何闹腾，林悦和韩常林当天召集了厂里管理人员，对厂规进行了深入的修正，也对今日替工之事做出最终的处罚。
只要涉及的员工，正式员工降为临时工，而临时工清退，以后也不会再录用。
这一通知传下去，整个大队议论纷纷，那些受处罚的员工纷纷跑到韩家求情。
林悦将院门一关，谁也没理会。
有人急了，转身跑到韩家老屋去，老太太眼疾手快把院门关上了，连韩老二也关在外头。
这事倒不涉及韩老二，他是一个人当爹又当娘，地里的活也得他干啊，所以厂里休假后他就跑去自留地干活去了，结果一回来门进不去，就有点懵。
更懵的是，那些求告无门的村民把他围住了。
“二哥啊，咱可是一起光腚长大的，你得帮帮老弟啊。”
“大侄子，你小时候还喝过我的奶，你记得不？”
韩老二：“……”
“哪个不要脸的说我家老二喝了她的奶，把脸露出来我瞧瞧。”小脚老太太气得把院门拉开半扇，冲外瞪眼道。
之前开口的老嫂子羞臊得躲到了人后，不过其他村民一拥而上，冲向院门。
老太太这次倒没关门，但站在门口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冷笑着冲人群道：“你们现在过来堵门求情，之前犯错的时候咋不想想厂里的规矩？要我说，我那儿媳给你们的处罚还是太轻了，换作是我，别说辞退你们，以后你们一家人都别想进厂干活。咱大队人多的是，不差你们一家一户！”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立刻鼓掌叫好。
哎哟喂，把他们都搞下去，自家都多一个进厂的机会啊。
那些求情的村民脸都白了，不敢再堵人门前，灰溜溜地走了。
新旧宅子离得近，林悦自然听到了老屋门前的动静。
她想了想，吩咐大娃：“把你爹带回来的秋梨，挑几个好的给你奶奶送去，让她润润嗓子。”
“好哒娘。”
大娃立刻应声，拿了个小竹篮去桌边装秋梨。
“蝈蝈挑这个。”二娃凑过来，挑了个最大的，就被大娃拍了下手背。
二娃哎呦捂手，委屈问道：“蝈蝈你干嘛打我？”
“最好的要留给娘。”大娃瞪他一眼，将最大最好的都放一边，然后在剩下的秋梨里挑好的。
二娃不敢委屈了，垫着脚帮蝈蝈挑梨。
老太太收到一篮子梨很高兴：“你娘叫你送来的？”
二娃点头抢答：“娘说让奶奶润润嗓子。”
老太太一听便知道，林悦这是感谢自己之前帮她赶人，心里受用得紧，老眼笑眯了，低头对大娃道：“回去跟你娘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她是年轻媳妇不好张嘴，让她来找我，吵架这种事整个大队我还没怕过谁。”
大娃乖巧点头表示会传话。
对面厢房的王素娥撇了下嘴，论吵架谁能吵得过姓林的，一张嘴就能把人堵死。
她这婆婆是吃亏不够，还上赶着给姓林的当枪使。
但她想从老太太身上占点便宜，就会被指着鼻子骂。
越想越气，王素娥忍不住跟丈夫抱怨几句。
韩老四不耐烦地将脚上的鞋一蹬，翻上床冲她骂道：“能消停一会吗？有手有脚，想要什么自己去挣，天天惦记爹娘那点东西，你要不要脸啊？”
韩老四骂完，扯过被子往床上一倒睡觉，气得王素娥扑过去要挠他，就被他一句话定在原地。
“不消停就滚出去，我觉得二哥现在的清静日子过得挺好。”
王素娥：“……”
王素娥气咻咻地摔门出去，看见儿子牛蛋趴在鸡窝旁，上前就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天天盯着鸡屁股有什么用啊？母鸡下了蛋也不是你的，弄脏了衣服谁给你洗？”
不知是因为屁股疼，还是因为被他娘打破了幻想，牛蛋哇地哭了。
大娃二娃对视一眼，一齐跟奶奶说再见，就手牵手哒哒跑回家。
老太太脸都黑了，张口想骂又忍下了，冲牛蛋招手：“牛蛋过来，奶奶洗梨子给你吃。”
牛蛋立刻不哭了，挂着一脸的泪水鼻涕跑向奶奶，没两步噗通摔一跤又自己爬起来。
……
“娘，我要吃煮鸡蛋。”
二娃一跑回家就喊道。
林悦正在炒菜，回头问道：“怎么又想吃鸡蛋，你早上不是吃过了吗？”
二娃眼睛眨了眨，仰头说道：“牛蛋吃不上鸡蛋，我拿过去馋馋他……哎呦。”
没意外，二娃脑门上挨了一个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