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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不欢
“二公子,您息怒!”
原府的老管家跟在自家二公子的身后,一脸焦急地道:“您先别生气,小公子此番落水在床上足足昏睡了三日,昨日好不容易醒过来,身子还虚弱得很,经不起二公子的打啊!”
“别替他求情!”原君恪甩开老管家的手,冷着脸道:“当初就不该听你们的话将他留在京城,这两年的功夫,他在外头惹了多少事?除了吃.喝.嫖.赌,正经事情一点都不沾,原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原家二公子原君恪,自幼习武,武艺在京城的青年才俊中是数一数二的,年纪轻轻就立了功,被破格提拔做了羽林卫南衙的统领。要说原君恪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几乎就没有过什么污点,唯一糟心的就是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原悄。
“小公子此番险些丢了性命,往后肯定会长教训的。”老管家劝道。
“他会长教训?”原君恪道:“你们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上回去赌坊输了银子让人找上门,我说要剁了他的手,是不是你和大哥替他求的情?你自己看看他改了吗?”
“二公子……”
“这回又去画舫里与人厮混落了水,怎么不淹死他算了?”
原君恪这怒气也不是毫无来由,他家这个三弟浪荡胡闹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没少挨他的打骂,却没一次真能转了性子。
这次原君恪只是陪着皇帝去京郊待了三五日,人还没回来就听说原悄在画舫与歌姬嬉闹时掉进了长宁湖里,传话的说小公子险些当场淹死,被救上来时人都没气了,后来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昏睡了整整三日。
这不他今日一回京,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原府,将人打死的心都有。
这边原君恪拎着鞭子正往偏院赶。
另一边,原悄的小厮金锭子得了消息,正匆匆跑回来通风报信。
“公子不好了!”
金锭子一溜小跑回来,惊得房檐上休息的麻雀都飞了好几只。
屋内,一个少年正在桌边整理着几份书册,见到金锭子惊慌失措地模样,不禁有些茫然,问道:“出什么事了?”
“公子,您快躺下装病,二公子来了!”
“啊?”少年没反应过来,漂亮的脸上满是茫然。
这少年,正是原府的小公子原悄。
确切的说,此时的原悄早已不是原府那个浪荡的纨绔小公子,而是来自星际时代的穿越者。
原悄穿书了。
几天前,他还是大渊帝国军事学院的准机械师,一位年轻漂亮且有才华的Omega。不幸的是,他在巡航舰上执行实习任务时,偶然遭遇了时空裂缝,穿越到了一本古代权谋文里。
他甚至都没看过这本书,可当他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书里的一部分内容就自动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大渊朝原家的小公子,原悄!
书中的原悄性情浪荡,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不仅挥霍无度,还嗜酒好赌,是个典型的炮灰,出场没多久就意外坠湖淹死了。原悄就是在原主坠湖的这个契机,穿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是身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虽然是身穿,但时空裂缝只置换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一切身外之物都没有绑定。他被人从湖里捞出来时,身上穿着的还是原主的衣服,所以并未引起身边之人的怀疑。
“公子,快躺下,再不躺下来不及了!”
金锭子拉着原悄,想让他去榻上躺着继续装病,以此来躲过原君恪的怒气。
然而他话音一落,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便闻嘭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原君恪大步走了进来。
“二……二公子。”金锭子忙朝他行礼。
原悄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对上了原君恪那双满含怒意的眼睛。
“二……”
他一句二哥尚未叫出口,只觉耳边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偏头躲过,随后便闻“啪”得一声,桌上的杯盘被鞭子抽得碎成了一片。
原悄看着桌上的碎瓷片,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原君恪这一鞭子若是落在他身上,必定是皮开肉绽。
他因为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并不知道原主具体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只隐约知道原主与这个二哥关系不融洽。可他没想到对方脾气竟然这么大,丝毫不顾及他刚落水昏迷了许久,竟是上来就动手。
“二公子息怒!”金锭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情连你一起打!”原君恪看也不看他,冷声道。
话音一落,他手里的鞭子再次扬起,冲着原悄就抽了过来。
原悄哪里敢与他硬刚,身体比脑子还快,不等鞭子抽过来便矮身钻进了桌子底下。
“出来!”原君恪两鞭落了空,怒气更盛。
“你别打我我就出来!”原悄抱着脑袋躲在桌下。
“我不打你。”原君恪道:“我让人将你捆了扔回长宁湖里喂鱼,免得你再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他说罢抬脚一踹,直接将原悄藏身的桌子踹翻在地。
原悄避无可避,见他再次抬手,只能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喝止:
“住手!”
那声音不算太大,哪怕是喝止的语气,听起来也难掩温润。
但不知为何,原君恪竟真的停了手,生生收住了那一鞭。
原悄偷偷抬眼看向门外,这时才看到外头停着一个步撵,步撵上坐着一个气质温和的青年。不用问,能在原君恪面前说得上话,还能成功控制局面的人,只能是他那位大哥原君怀。
原悄这俩兄长,虽然年纪只差了两岁,但性情却格外不同。
一个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另一个则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的武人。
“兄长。”方才还喊打喊杀的原君恪,见到自家大哥后顿时便收敛了性子。
原悄见状,忙老老实实起身,也学着原君恪的样子朝门口的大哥行了个礼。
随后,原君恪大步上前,俯身将原君怀从步撵上抱起来,放到了屋里的软榻上。原家这位大公子,才学长相气质都是一流,只可惜早些年出了意外,双腿废了,平日里行动只能依靠步撵和旁人的帮助。
确切的说,原家这位大公子,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出房门。
原悄穿过来之后,只昨日刚醒来的时候,见过对方一面。
“你要教训他也等他身子好些再说。”原君怀坐定后开口道。
“兄长教训得是。”原君恪态度温顺,看起来极为尊重这位兄长。
“老三,你身子可无碍了?”原君怀转而朝原悄问道。
“我没事。”原悄乖顺地道:“让大哥担心了。”
一旁的原君恪瞥了原悄一眼,对他这态度算是勉强满意。他家这不成器的老三,素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平日里没少挨他的打骂,但服软的时候并不多,想从对方嘴里听到一句像样的话可不容易。
若不是怕气着兄长,他恨不得将这小子找个地窖关起来,免得整日胡闹。
“没事就好。”原君怀淡淡一笑。
他常年足不出户,肤色带着点病态的苍白,这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着更为温和。
原悄念及他有腿疾还特意跑这一趟,心中过意不去,便主动开口道:“大哥放心,往后我再也不出去胡闹了,定然规规矩矩的。”
“现在知道规规矩矩的了?”原君恪道:“晚了!”
不等原悄开口,他便朝一旁的金锭子道:“去帮他收拾一下东西,再让人备好马车,今日就将他送出京城,送回祁州老家。”
祁州不比京城繁华,也没那么多纨绔陪他厮混,说不定原悄回去能收敛一些。
就算他回去了继续胡闹,也自有家中长辈管教,原君恪眼不见为净!
原悄一听对方要将自己送出京城,登时慌了神。
成年Omega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痛苦不堪的发.情期。想要缓解那种痛苦,只有找到Alpha加以安抚,或者使用抑制剂。
原悄穿到的这个世界是不存在ABO的,在这里人们的性别只有男性和女性两种,所以不可能有抑制剂这种东西。
但这个世界原本没有ABO,并不意味着现在没有。
原悄隐约记得,那日他落水时将他从水里救上来的那个人,很像Alpha。
他怀疑那个人很可能是和他一起经历时空裂缝穿过来的。
又或者,这个世界实际上有隐藏的ABO,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毕竟他脑海中出现的关于那本书的记忆,并不完整。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转机。
只要找到同类,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必须在下个月的发情期到来之前,尽快找到这个人。
因此,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
“我不走!”原悄道。
“由不得你!”原君恪冷声道。
一旁的金锭子不敢忤逆他,已经开始替原悄收拾东西了。
原悄见状忙道:“二哥,我不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往后肯定好好听话,不会再胡闹了。”
“事不过三,我给过你太多机会。”
“这一次是真的,我往后吃喝嫖赌都不沾了,我保证!”
反正那些爱好本就是原主的,原悄并不热衷这些。哪怕原君恪不逼着他改,他也肯定是要改的。如今能有这么一个契机,他顺势改邪归正,不仅能哄二哥高兴,还能解决他与原主性情不一样的问题。
“这话你自己说过多少遍了,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二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这次绝不食言!”
原君恪当着自家大哥的面,懒得与他废话,索性冷着脸不理人了。
见原君恪不为所动,原悄将目标转向了原君怀,“大哥,你帮帮我劝劝二哥,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画舫了,也不会出去惹是生非。大哥若是不信,可以找人看着我,若是再犯,我自己跳进长宁湖里!”
原悄本是个漂亮乖顺的长相,只是原主浪荡惯了,气质散漫不羁,再加上长期沉迷酒色,生生将一副好皮相磋磨得不像个样子。如今的原悄,虽然长相与原主一般无二,但他目光清澈,又因病了一场的缘故面色略有些苍白,看着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老二,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原君怀忍不住心软道:“至少让他把病先养好。若是这些日子他都能听话,就让他留在京城,若是他再犯糊涂,届时再送他出京也不迟。”
一旁的金锭子闻言忙朝原君恪磕头道:“二公子您就相信小公子一次吧,他这回是真的改了。”
金锭子不敢朝旁人说,他家小公子从前跋扈得很,对他动辄打骂。但这回小公子昏迷了三日后醒来,性子好似真的收敛了不少,不仅没再打骂他,那日甚至让他上桌吃饭。
都说人经历生死,会转性子。
金锭子从前不信,但这两日,他是真的信了。
原君恪看了金锭子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大哥,似是有些犹豫。
原悄见状忙道:“二哥,要不你把我的钱都收了,没了银子我哪儿也去不了。”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老三……若有下次我可不会再替你求情。”原君怀道。
“绝不会有下次!我朝大哥保证!”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原君恪不大相信他这个弟弟能这么轻易就收心,但他也不愿忤逆兄长的意思,只得妥协道:“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最后一次,若让我知道你再沾上任何乌七八糟的事情,下一次绝不会手软。”
“多谢二哥!”原悄忙道。
“多谢二公子!”金锭子也跟着磕头。
原君恪深吸了口气,勉强收敛住了怒意。
他瞥了一眼原悄半长不短的头发,问道:“头发怎么回事?”
“呃……”原悄支支吾吾了半晌,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因为他是身穿,所以头发的长度和原主是不一样的。
在帝国军事学院,Omega所在专业基本都属于后勤范畴,仪容和着装的限制不会那么严格。所以原悄的头发和军校里那些Alpha的寸头相比,不算太短,两鬓拢到脑后甚至勉强能扎起来一个小揪揪。
但他这头发的长度到了古代,就有些太短了,原君恪今日一进门就注意到了。
“不知道?”原君恪问。
“二公子,这真不是小公子的错。”金锭子忙道:“公子落水时,头发还是好好的,等我们在湖心岛上找到小公子时,他就这样了……可能是被人给剃了,要不然就是鬼剃头!”
原悄穿过来时,身上的衣服是原主的,所以仅仅是头发变短这件事,并未让金锭子等人生出怀疑。在加上原主是从画舫上落水,被救起来时却是在湖心岛,这里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不在金锭子等人的视线里的。
随意后来众人见到原悄头发短了,第一反应肯定是人为,不会往别的事情上想。
原悄张了张嘴,很想问问对方救自己的人是谁,可他最终也没敢开口。
“公子,您没伤着吧?”金锭子问道。
“我没事。”原悄道:“你说当时救我的人留了话,说是会朝二哥讨人情?”
“是这么说的。”金锭子道。
那日他家公子约了佟公子他们在长宁湖的画舫里听曲儿,后来与歌姬打闹时掉进了湖中。当时在场的好几个会水的伙计都跳下去救人了,但不知为何往日向来平静的湖面,竟是起了漩涡,顷刻间就将人裹走了。
等金锭子他们待人找到自家公子时,是在湖心岛的岸边。
湖心岛上是望月阁,金锭子当时曾去望月阁问过,救人的义士没有留下名姓,只留了话说这个人情会去找原家二公子讨要。因此原悄至今不知道是谁救的自己,只知道对方会找自家二哥讨人情。
也就是说,原悄若想知道是谁救的自己,只能去问二哥!
可今日他也见着这位二哥了,对方是真的不太好惹。
另一边。
原君恪亲自将大哥送回了住处。
“今日怎么脾气这么大?”原君怀问道。
“我真是不明白,这小子的性子到底随了谁?他从早到晚就没有一刻不惹事的时候!”原君恪道:“我随着陛下去了一趟京郊,今日刚进了京城,巡防营的人就找上了门,还是当着羽林卫的弟兄们,说是他们的人救了那小子,让我还人情!”
原君怀闻言便明白自家二弟今日为何发这么大脾气了。
原君恪与巡防营的副统领是宿敌,两人这些年结下了不少梁子,连带着两营的人都看彼此不顺眼。偏偏原悄几日前落水,让巡防营的人救了,对方还故意将这人情算到了原君恪的头上。
“人家说让你怎么还这个人情?”原君怀问。
“让我带着羽林卫同他们比试一场。”
原君怀叹了口气,劝道:“不管怎么说,人家也算是救了老三的性命。”
“他们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才救人。”原君恪道:“你也看到那臭小子的头发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巡防营的人救人就救人,把他头发剃了算什么?”
原君恪可不信鬼剃头那一套,既然金锭子说人落水的时候好好的,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原悄的头发在巡防营的人救人时,被人顺道给剃了。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原君恪道。
“此番你不在京城不知道,老三被救上来之后,昏睡了整整三日,昨日才醒过来。”原君怀道:“大夫当时还说,若是迟迟醒不过来,人只怕就没了。若是昏睡久了,就算醒过来脑子说不定也会出问题。”
正因如此,原君怀如今见到囫囵个儿的原悄,只觉得庆幸不已。
“脑子出了问题还能老实老实。”
“昨日我去看他,说是忘了许多事情,差点连我都不认识了,也不知将来还能不能再想起来。”原君怀叹了口气,“我看他这一次,兴许真能转了性子。”
“大哥,你就是太相信他了。”原君恪道。
“这次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若他依旧胡闹,你要打要骂,或是将人送走,我都绝不再拦着你。”原君怀道。
原君恪闻言只得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当晚,金锭子便从管家那里打听到了今日原君恪发飙的原因。
“我听说救公子的人是巡防营的,二公子一回京,人家就堵在路上讨人情呢。”金锭子一边帮着原悄弄好了洗澡水,一边伺候他脱了外袍。
“我自己来就行,你不必伺候。”原悄自己脱了衣服,示意金锭子等在屏风外头便可。
金锭子接过他递来的衣裳,偷偷抬眼看向自家公子,便见对方眉目含着笑意,倒是全然没了从前的跋扈样儿。
不得不说,他家公子仔细打量起来,模样是真好看。
眉目清隽,鼻梁高挺,尤其是那双薄唇,带着恰到好处的红意,笑起来时将一张脸衬得生动无比,令人看了便觉赏心悦目。
只是从前这人脾气太差,导致金锭子都没有闲心好好打量过他。
“巡防营的人怎么了?”原悄不解。
“公子,看来您还真是忘了不少事情。”金锭子朝他解释道:“巡防营的卫副统领和二公子打来打去斗了这么多年,满京城谁不知道啊?这次他的人救了公子,卫副统领肯定要拿此事拿捏二公子!”
“卫副统领?”
“对啊!”金锭子道:“卫南辞。”
卫南辞?
原悄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依旧是稳定日更,坑品有保障,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呀~
阅读指南:
1、架空,非典型ABO,各种私设乱飞,设定全为剧情服务,请勿考据
2、生子,软萌O,不喜点叉,请勿拉踩,尊重别人XP
3、看文图个乐,不喜欢就换一本,弃文不用通知,各自安好
4、请支持正版
5、祝各位可爱小天使健康顺遂发大财吃不胖不长痘不秃头,么么哒
原悄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传来,他脑海中出现了更多关于那本书的记忆。
其中有一部分记忆就是关于这个卫南辞的。
卫南辞与他二哥原君恪年级相仿,且师出同门。
若说原君恪的武艺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那么这个卫南辞则是数一的。
换句话说,原君恪已经是京城年轻武人中的佼佼者了,但卫南辞比他更胜一筹。
武人向来争强好胜,这么一想,原君恪与对方势同水火也就不奇怪了。
“金锭子。”原悄隔着屏风朝外头的人问道,“你说救我的人拿此事去找我二哥能讨什么人情?”
“多半是又要二公子答应跟他们比武吧。”金锭子答道:“那个卫副统领好斗得很,不仅自己好斗,还喜欢拉着巡防营的人一起斗。起先二公子还带着南衙的儿郎与他们斗过几回,不过……”
不过每次比试都是卫南辞胜,原君恪输过几回就不陪他玩儿了。
这次巡防营的人无意中救了原悄,多半是想拿此事逼着原君恪应战。
“他们这么闲吗?”原悄问。
“大渊如今万事太平,京城更是安安稳稳,他们确实……很得闲。”
原悄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了在军事学院中的那些Alpha。
由于体质特殊,Alpha每隔几个月就会迎来一次易感期。
易感期会让他们变得敏感、好斗,越是精神力强的Alpha,易感期出现的精神波动就越大,也越容易失控。而想要缓解这种状况,要么是找到Omega安抚,要么就是注射抑制剂,否则失控的Alpha很容易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情。
这么一想,他们这帮武人还真是像极了军事学院的Alpha。
当晚,原悄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自己落水时那一幕。
彼时他身体浸在冰冷的湖水中,四肢因为失温而有些失控,导致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湖底沉去。尽管他极力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
就在他力气即将耗尽之时,一只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原悄一惊,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想去拉住那只手。
然而对方十分强势,并没给原悄任何机会,而是快速游到他身后,一手从背后将人抱住,避免他过多的挣扎耗费不必要的体力。
两人身体相触的瞬间,原悄几乎立刻就判断出对方是个Alpha。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和一个成年Alpha离得这么近。尽管在水底,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强烈的压迫感。
被这人单手从背后抱着,原悄就像只被拎住了后颈皮的小猫,瞬间就老实了。
片刻后,他终于被拖出了水面。
“喂!没事吧?”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问道。
原悄很想回答他,但那时他的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既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就连眼睛都睁不开,只鼻息间隐约嗅到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那种味道很难形容,就像是……自己正身处烈焰之中一样。
“救上来了?”原悄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问道。
“还有气,就是……”
“就是什么?”后来那人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头儿,您救人就救人,怎么把人头发给剃了?”
男人拧了拧自己衣袍上的水,“我要说不是我剃的你信吗?”
“您等人醒了跟人家里说去吧,看人信不信。”那人又盯着地上的原悄看了一眼,“哟,这不是原家的小公子吗?这回您这人可救着了,原君恪要欠您一个大人情了。”
“啧。”男人啧了一声,蹲下身撩了一下原悄额前的短发,不由一怔。
饶是他见过不少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少年生得确实精致。尤其这会儿人刚从水里捞上来,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薄唇染着红意,怎么看怎么顺眼。
“长得倒是挺俊,可惜了。”
他说罢看了一眼岸边匆匆赶来的人,知道应该是这少年的小厮带人找了过来,便起身拉着与他搭话那人走了。
“哎,您做好事不留名?”那人问道。
“这人情留着改日再讨也不迟。”
梦里,原悄努力想叫住对方,却发不出声音。
他试图通过梦境看到对方的长相,然而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别走!”原悄猛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原府的榻上。
他努力回想着梦中的那一幕,也不大能分清自己的直觉到底准不准。
但那个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如果对方不是Alpha 的话,他将来在这个世界里,就要独自面对每个月的发.情.期……
原悄还记得,他14岁那年分化后经历的第一个发.情期。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虽然在生.理.卫.生课上学到过相关知识,但真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更多的还是茫然无措。
彼时,除了身体上因结.合.热所带来的燥.动之外,他的心理也处在失控的边缘,仿佛所有的理智和羞.耻都渐渐消失了,只剩下某种陌生而又折磨人的渴.望。
好在有抑制剂,帮助他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
抑制剂对于特殊时期的Omega而言,堪比“救命良药”。
此后的几年里,原悄抑制剂几乎从不离身,所以没再经历过被结.合.热折磨的痛苦。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以Omega的身体,穿越到一个这样的世界里来。
早知道他或许不该去学机械师,而应该学医。
那样的话,他说不定能找到抑制剂的替代药品。
原悄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他要想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谁,就只能去问原君恪。
可原君恪如今正在气头上,原悄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他这个二哥看起来又凶又冷漠,见了面就想抽他鞭子,原悄连跟对方说话都犯怵,其他的事情就更不必提了。
他怀疑这个家里,只有原君怀能降得住对方……
原悄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既然他二哥怕他大哥,那他只要搞定大哥,问题不就解决了?
次日一早,原悄用过早饭就去了原君怀的住处。
他原是想过来陪对方用早饭的,但听金锭子说大公子向来都是自己用饭,他便没贸然打搅。
原君怀住在原府最偏僻的一处小院里,据金锭子所说,这是他受伤后自己选的住处。这处小院中没有种植花草,一眼望去干干净净,令人颇觉冷清。
原悄拎了个食盒立在外头,规规矩矩等着小厮通报。
不过片刻,院中的小厮便将原悄请了进去。
大概是这里太过安静,原悄进门时脚步都不由放轻了许多。
他进了厅内,远远便看到原君怀倚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
“大哥。”原悄朝他行了个礼。
“你怎么过来了?”原君怀将手里的书放下,稍稍坐正了些。
“厨房刚做了桂花糕,我给你拿了一些过来。”原悄走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从里头取出了一盘刚做好的桂花糕。
原君怀拿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即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他的长相与原悄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不大相同,原悄双眸如星明亮清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懵懂和好奇,原君怀的目光却总带着点与他年纪不大相符的淡泊,为他平添了几分清冷气质。
“忘了的那些事情,都想起来了吗?”原君怀问他。
“没有,脑子里懵懵的,有时候还会头疼。”
“许是受了惊吓,需得慢慢将养些时日。”原君怀说着示意他坐到了自己身边。
“嗯。”原悄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坐下,也忍不住伸手拈了一块桂花糕。
原君怀大概是甚少见到他这副乖顺模样,眼底染着几分笑意道:“你经此一事若是真能收敛了性情,也算是因祸得福。来日父亲和母亲若是知道,定然高兴不已。”
“唔……”原悄将嘴里的桂花糕咽下去,这才道:“我只盼往后别再给兄长添麻烦,也别再惹二哥生气。”
“你二哥这性子是急躁了些,但他也是盼着你好。这两年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京城,这个家全靠你二哥一人扛着,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尽到责任。”
原悄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忙道:“大哥,我往后定会好好做人。”
原君怀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对方这话并非是在哄他。眼前的少年目光清澈坦诚,全然不似从前那般浮躁顽劣。他抬手抹去原悄唇角沾着的一点碎屑,动作温柔又耐心。
原悄一怔,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自幼双亲便不在身边,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在寄宿制学校长大的。
所以他过去十九年的人生里,几乎没怎么尝过亲情的滋味。
“你今日来寻我,是否是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原君怀问。
“大哥。”原悄忙道:“昨晚我认真想了想,此番巡防营那人终究是救了我的性命,这个人情我不该让二哥替我还。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能去亲自道个谢,若是能不让二哥牵扯进来,就更好了。”
“你倒是有心了。”原君怀道。
“只是我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谁,我听金锭子说,那人打算找二哥讨这个人情。”原悄道:“所以我想去道谢也找不到人,又不敢问二哥……怕惹他不高兴。”
“他这几日进宫当值,夜里都会宿在宫中,待他回府时我会朝他问一问。”
“多谢大哥。”原悄高兴不已,忙起身朝他行了个礼。
原君怀抬手想阻止他,却引得自己气息不稳,掩唇轻咳了两声。
大概是因为身体有些虚弱,只这两声咳,他面颊便有些泛红。
原悄见状拧了拧眉,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他听金锭子说,原君怀平日里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是闷在房里看书。
想想也是,他如今行动不便,出入都需要有人帮忙,自己一步路都走不了。若是换了性子活泛的人或许还好,但原君怀是个读书人,骨子里多少是有点傲骨的,整日里让他被人抱来抱去,他定是不愿意的。
“公子,大公子不是都答应了要朝二公子说情吗?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从原君怀的住处出来之后,金锭子忍不住问道。
若是换了从前,他可不敢瞎打听原悄的心思。
但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他发觉自家小公子似乎是真的转了性子了,这才胆子稍大了些。
“我只是有点心疼大哥。”原悄道。
“哎,大公子的腿要是能好起来多好啊。”
“从前找大夫看过吧?”原悄问。
“自然是找过的,大公子刚受伤那会儿,老爷和二公子都没少操心。”金锭子道:“但大公子这性子要强,见没什么起色就不愿再折腾了。老爷和二公子都不敢太逆着他的性子,日子久了就谁也不敢再提了。”
原家在京城也算是有点家底的,想要求医自然不是难事。
但原君怀伤在腿上,就算能治好,肯定也需要一个很漫长的恢复过程。
若是他自己不愿意配合,旁人谁着急都没用。
原悄看着,他大哥如今的问题已经不单单是腿了,只怕整日闷着人要闷坏了。
要是能想个法子,让对方别整日足不出户就好了……
这两日,为了能让自己更快融入这个世界,原悄闲着无事的时候便会去书房里看看书。他惊讶的发觉,原主的书房里,有很多关于木工的书籍。
“我从前还喜欢这些?”原悄朝金锭子问道。
“公子从前在祁州住过两年,咱们祁州老家府里有个木匠师傅,手艺非常好。当时公子觉得有趣,跟着那木匠师傅学过不少东西……可惜您回来京城后,渐渐就不爱琢磨这些了。”
金锭子如今想起来,也有些感慨。
他家公子幼时也不是那么讨人嫌的,只是后来在京城跟着那些纨绔厮混才学坏了。
好在如今遭了这么一场灾,倒是把那些乌糟事情都忘了。
他只希望他们公子往后别再想起来那些才好。
“这图画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原悄拿着木工书里夹着的一张图纸道。
那是一副没有成形的木轮椅,画了一半就被丢下了。
“这是大公子刚受伤的时候您画的,当时还说想制出来呢。”金锭子叹了口气,“但那个时候大公子不愿旁人提起这些,再加上您与佟公子他们厮混时刚认识了几个舞姬,后来就整日待在画舫不回府了……”
原悄仔细看了看那张图纸,忽然有了个主意。
反正他找人的事情,要等原君恪回府才行。
这两日左右无事,他不如做点正经事,也让二哥看看他是真的想“改邪归正”了。
“金锭子!”他一手揽着金锭子肩膀,吓得对方一个哆嗦,“陪我出去一趟!”
“公子……您不会是又想偷偷溜出去吧?”金锭子道:“二公子可是说了,不许您出去瞎混。”
“放心吧,我大哥说了,二哥这几日都会住在宫里。”原悄道。
“可二公子早晚要回来的啊,届时他朝门房一问就知道了。”
原悄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原君怀住处的方向。
他觉得这一次就算是原君恪知道了,应该也不会责怪他!
金锭子被原悄忽悠着出了门之后,一直苦着个脸,大概是生怕他家公子收敛了不足两日就故态复萌。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悄并没有让他带着去画舫,也没有去花楼,甚至连酒馆都没去。
两人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之后,原悄竟是让他带着去了木工铺子。
更让他惊讶的是,原悄在木工铺子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没一会儿竟和铺子里的伙计攀谈了起来。
他家公子这是想把从前的手艺再捡起来?
“这些我都要了!”原悄从铺子里挑了一堆做木工的工具,又挑挑拣拣选了一堆木料,“劳烦你让人将这些木料送到我家里去。”原悄一边朝伙计说着,一边示意金锭子付钱。
金锭子一边跟着对方付银子一边暗道,自家公子玩儿木头,总比出去瞎混要好些。
好在原悄挑的这些木材都不算名贵,加起来还不及原主从前去酒楼的一顿饭钱。
“公子,您是真的打算要弄点木工活,还是为了做做样子给二公子看啊?”从木工铺子出来后,金锭子朝原悄问道。
“你觉得呢?”原悄笑问。
“小的也说不好,不过公子这么久没弄过这些了,咱们要不要请个木匠什么的?”
“不用请木匠。”原悄一笑,心说我自己就是个木匠。
从前在军事学院时,他的动手能力就很强,学过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作为星际时代的机械师,大部分学生都对过于原始的木工术没有太大兴趣,但原悄却是个另类。他甚至在古代机关术那门选修课期末时,亲自做出过一台傀儡弩机。
那台傀儡弩机是全木结构,没有用到任何金属零件,后来直接被学院收走放到了古代机关术的展馆里。
谁也不会想到,原悄有朝一日竟会穿越到古代社会。在这里,星际时代所有的科技都不复存在,反倒让原悄曾经的“业余爱好”有了用武之地。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买完了东西之后,原悄并未急着回去。
这是他穿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门,对他来说新奇的东西太多了,他难免想多看看。
主仆俩在街上溜达了大半日,后来原悄说饿了,便找了个面摊坐下要了两碗面。
金锭子几次欲言又止,他跟着自家公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在街边的小摊上吃东西。不过想到原悄醒来后的种种转变,眼下这种小事似乎也不值得一提了。
吃完了面之后,原悄又逛了几间铺子,买了一把新凿子和两把不同型号的锯子。
趁着金锭子付钱的功夫,原悄抱着刚买的新工具先出了铺子。
不远处的街边支着一个炸年糕的摊子,远远闻着特别香。
他从前没吃过这些东西,闻到香味便觉得馋。
不过不等他走到年糕摊子旁边,便见几步外的巷子里忽然窜出了一个人。那人跑得飞快,像是在逃命一般。大概是为了阻止追他的人,他一边跑还一边将路边的摊子扯翻在地,搞得街上一时乱成了一团。
那人顷刻间便跑到了原悄面前,抬手就去扯那年糕摊子。
炸年糕的摊子上支着油锅,若是有人不慎被热油溅到,后果不堪设想。
原悄见状不及多想,拿起怀里刚买来的凿子便朝那人砸了过去。对方被砸过来的凿子吓了一跳,总算是放过了年糕摊子,恶狠狠瞪了原悄一眼便继续跑路了。
紧接着,方才那巷子里又追出了一人,那人一身武服骑着高头大马,看上去好不威风。只可惜街上这会儿早已乱成了一片,他的马压根就过不去。
但对方十分果决,立刻就弃了马,几步便跃过了地上的障碍物。
原悄一挑眉,心道这人好俊的功夫!
下一刻,原悄便觉眼前一花,怀里一空。
那人竟是随手抽走了原悄抱着的两把锯子,抬手便甩了出去。
原悄几乎没看清他的动作,再转头时便见方才那逃跑之人已经摔在了地上,两条腿上各插着一把锯子,正趴在地上哀嚎呢!
“好!”
围观众人齐声叫好。
原悄:!!!
这人竟然能把锯子使成飞刀!
这锯子不比匕首,连个尖儿都没有,远距离扎进人的身体里,所需的力道和技巧可想而知。原悄忍不住看向对方,可惜如今对方背对着他,只留给了他一个挺拔英武的背影。
“怎么不跑了?”男人慢条斯理地走上前,一脚踩在地上那人的腿上,随后便见他握住锯柄略一用力,生生将锯子从对方腿里拔.了.出来。
伴随着锯子一起出来的,还有地上那人的血以及他不成腔调的哀嚎。
原悄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的腿都开始疼了。
“再跑啊!”男人说罢故技重施,将那人另一条腿上的锯子也拔.了.出来。
这回围观的众人没有叫好的了,他们显然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公子……”金锭子也不知是何时出来的,他显然也被吓到了,颤抖着手拉住原悄,小声道:“咱们该回府了。”
原悄这才回过神来,连地上的凿子都忘了捡,跟着金锭子转身便要走。
然而就在这时,背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等会儿!”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低沉,甚至还挺温和。
但一想到方才那场面,任谁也没法不对这声音的主人犯怵。
原悄硬着头皮转过头,便见男人拿着锯子,弯腰将上头沾着的血迹抹在了地上那人的身上。随后,他几步走到原悄面前,将两把锯子放到了原悄手里。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俯身将地上那把凿子也帮原悄捡了起来。
原悄抬眼,这才得以看清眼前这人的样子。
这人长得很英俊,五官轮廓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是他的目光过于凌厉,哪怕唇角含着点笑意,都掩不住一身的戾气。
原悄没敢多看他,抱着他递过来的东西转身便走了。
男人立在原地,目光饶有兴味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半晌都没有移开。
直到他的部下快步赶来,这才唤回了他的神智。
“卫副统领,这人昏死过去了。”一旁的属下开口道。
“啧。”卫南辞收回视线,吸了吸鼻子,开口道:“什么味道?好香……”
属下四处看了看,指了指一旁的炸年糕摊子道:“是炸年糕吧?您要吃吗?”
卫南辞看向那被原悄一凿子救下来的年糕摊,笑道:“买一份送到原府吧。”
属下闻言一脸茫然,问道:“头儿,为何要送到原府?”
“没看原小公子方才没吃着炸年糕,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卫南辞道:“巡防营抓人耽误了人家吃东西,补上一份是应该的,免得人家说咱们欺负人。”
属下:……
他们卫副统领不是和原家二公子有仇吗?
这是搞哪一出?
“公子!”金锭子跟在原悄身后唤道:“公子!”
“啊?”原悄脚步一顿,神情带着点茫然,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虽然他是军事学院的学生,但因为是后勤专业,再加上他们生活在相对和平的年代,所以他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哪怕走出了老远,原悄脑海中都还充斥着锯子从那人腿上被拔.出.来时的画面。略有些粗糙的锯齿从皮肉中被拉.出,沾染着碎肉和血,再加上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叫,场面实在是有点“难忘”。
“公子……这个我来拿吧。”金锭子指了指他怀里抱着的锯子和凿子。
原悄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来方才的“凶器”这会儿正在自己怀里,锯齿上甚至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迹。
他胃中一阵翻涌,险些当场吐出来。
好在金锭子及时将那些东西都拿走了。
“那个人好凶。”原悄道。
“是啊。”金锭子道:“他们巡防营的人都这样。”
“你认识巡防营的人?”原悄问。
“那倒不是。”金锭子忙道:“我都是听说的。二公子和巡防营的卫副统领不是打了好多年吗?京城有好些关于他们的传闻,只是公子您从前不怎么在意这些,可能没听过。”
原主从前确实不怎么关心吃.喝.嫖.赌之外的事情,再加上彼时他性情跋扈,金锭子也是万万不敢与他说这些闲话的,所以原悄不知道这些,金锭子并不觉得奇怪。
“什么传闻?”原悄有些好奇地问道。
“二公子与卫副统领师出同门,都是裴统领的徒弟。当年裴统领统管禁军,深得陛下信任,后来他辞了官,陛下便让人将禁军改成了羽林卫,还分设了南北两衙。”金锭子道:“传闻当年二公子被提拔为南衙统领时,陛下曾有意让卫副统领去管北衙,但他却拒绝了。”
“为何?”原悄不解。
羽林卫管着皇宫,按理说应该比巡防营的差事清闲,还能整日在皇帝身边转悠。换成一般人,肯定都会优先选择去羽林卫。
“因为……”金锭子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小声道:“人家都说卫副统领性子暴戾,喜欢打打杀杀。但宫里规矩多,就算有人犯了事情,行刑也有内侍司,轮不到羽林卫动手。可巡防营就不一样了,就像方才在街上……他们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当着百姓的面动私刑,也没人约束。”
原悄有些惊讶,问道:“你是说,方才那人是卫副统领?”
“这倒不是,我看他那武服看着也不怎么金贵,不像是大官。”金锭子是原悄的小厮,平日里不跟在原君恪身边伺候,所以他并不认识卫南辞,“但是他们巡防营这做事的习惯,可都是跟那位学的,不好惹。”
言下之意,巡防营兵“凶”凶一个,将“凶”凶一窝。
“我看方才逃跑那个人,做事也不讲究,把人家摊子都撞翻了好几个。”原悄道:“要不是我拦着,那炸年糕的油锅倒了,不知道要伤到多少人。说不定他也是个穷凶极恶的,那个人才会那么对他,否则给他跑了岂不麻烦?”
“这倒是。”金锭子点了点头,又道:“但巡防营的人不好惹却是真的,公子难道忘了吗?先前那巡防营的人救了您性命,却非要大张旗鼓地去找二公子的麻烦,还害得您险些挨了二公子的打。”
原悄纠结地抿了抿唇,并未接茬。
不论如何,湖边那人都救了他的性命,他不好以怨报德。
不过有一点金锭子是说对了,巡防营的人确实不好惹。
尤其那个卫副统领……他最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一来是因为这人与他二哥有过节,二来则是因为书中对这人的描述与金锭子所说无异,好勇斗狠、暴戾无情。原悄胆子小,最怕的就是凶狠之人,他在自家二哥面前都不敢吱声,更何况是那个比他二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卫南辞?
待他找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便会和巡防营的人彻底划清界限!
主仆二人并未在外头继续逗留,匆匆回了府。
木工店里的伙计已经将原悄购置的东西都送了过来。原悄带着金锭子一起清点了一下工具和木料,确认无误后,便将这些东西都收到了小院闲置的杂物间里。
“公子,您这是想弄什么啊?”金锭子好奇问道。
“我还没想好,等我琢磨两天。”原悄并没有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而是决定先花一两日的功夫,画画图纸,做做准备工作。
反正他已经答应了二哥要好好做人,再加上原主本就对木工活感兴趣,所以原悄忽然开始弄这些东西也不算突兀。
另一边。
原悄今日出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原君恪耳朵里。
“我就知道他待不住,幸好找了人盯着。”原君恪道:“说罢,他又去了哪儿?画舫还是赌坊?”
原君恪道:“没了?”
“好像还吃了碗面。”那属下又道:“后来巡防营的卫副统领在街上拿人,撞到了小公子,不过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小公子就回府了。”
原君恪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
“别的什么都没做?”
“对,咱们的人还盯着呢,他确实回府了。”
原君恪想了想,冷笑道:“估计这小子是想弄这一出哄我呢。”
他倒是隐约记得听父亲说过,原悄在祁州老家时喜欢过那些杂七杂八的活计,他甚至在原悄书房里看到过一切木工类的书籍。
但以他对原悄的了解,这臭小子是绝对不可能耐下性子做这些的。
若是不出他所料,顶多三天,原悄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不管小公子是不是哄人,他在家里玩儿木头总比出去厮混要强。”那属下道:“您还不如顺其自然,也别拆穿他,且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若是他一直如此,就算是假的又能如何?”
原君恪一听他这话,觉得有道理。
万一对方演着演着上瘾了呢?那不是皆大欢喜?
原府。
原悄检查过木材之后,便开始琢磨他买回来的其他东西。
“这两把锯子拿去洗洗吧。”原悄指了指那两把沾着血的锯子,他本来想说直接扔了算了,但想起来那是金锭子一路拿回来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金锭子拎着两把锯子刚出来,便见到了匆匆而来的门房。
门房手里拿着一份裹着油纸的东西进来,说是巡防营的人送来给小公子的。
“什么东西啊?”金锭子警惕地问。
“不知道,闻着挺香的,还热乎。”门房道。
这时原悄也听到动静出来了,他示意门房打开那油纸包一看,便见里头包着的竟是刚炸好的年糕。那年糕外浇着一层红糖,外皮被炸得焦黄,一看便知口感外脆里嫩,定然十分可口。
“谁送的?”原悄吞了下口水问道。
“巡防营的人,说是有人借了小公子的东西,这是还的人情。”
“是那个人!”金锭子忙道。
“哪个人?”门房不解。
原悄一拧眉,骤然想起了先前“借”他锯子那人。
哪怕他如今已经回了府,再想起那一幕仿佛都还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压迫感。
“公子,您要吃吗?”金锭子问。
原悄看了一眼那油纸里包着的年糕,满脑子里都是对方将锯子从那人腿里拔.出.来的画面,哪里还有半点食欲?
“巡防营的人送来的东西,让我二哥知道又要生气,不收。”原悄道。
“啊?”门房一怔,“扔了?”
原悄想了想,道:“送回去吧。”
既然要和巡防营划清界限,哪儿能随便吃人家送的东西?
于是,小半个时辰之后,那份凉透了的年糕重新回到了卫南辞手里。
卫南辞惦着手里的年糕,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送东西的人怎么说的?”他问。
“说是给大街上抓人的那个人,那不就是您吗?”传话那士兵道:“原家小公子还带了句话。”
“哦?”卫南辞有些好奇,问道:“什么话?”
“说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士兵话音一落,旁边卫南辞的亲随便沉不住气了,问道:“他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有点阴阳怪气?”
“啊?”士兵不解。
“咱们巡防营的人救了原家小公子的性命,却要去找原君恪讨人情。他借了咱们锯子却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这不是阴阳怪气咱们吗?”这亲随名叫殷时,今日卫南辞当街擒人时他也在场。
估计他对于自家卫副统领送了人家年糕却被退回来一事有些耿耿于怀。
“啧。”卫南辞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捻起一块年糕放到了嘴里。
可惜这一来一回,年糕已经凉透了,吃到嘴里又硬又油腻,口感实在不美。
“从前怎么没听说原君恪家里有个这么有趣的弟弟?”卫南辞问。
“那小子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行!”殷时道:“他那日落水,就是因为在画舫上和歌姬打闹……”
卫南辞闻言一挑眉,不由便想起了先前那抱着两把锯子的少年。对方大概是没怎么见过血,被自己那一手吓得面色苍白,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过于紧张而盈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胆子那么小,几乎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那样乖顺的人,怎么都很难和吃喝.嫖.赌搭上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不可貌相?
卫南辞一边琢磨,一边又拈了一块年糕放进嘴里。
殷时在旁边看得直皱眉,心道自家副统领什么时候这么馋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