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

  【十一岁——分居】

  李熠十一岁这一年, 十方十六岁。

  十六岁的十方已经长成了少年人的身量,精致的五官渐渐变得轮廓分明,不知不觉间已经褪去了稚气, 眉目间也多了许多思量和惆怅。

  这一年李熠个字也拔高了不少, 前几年还病病殃殃的身体, 这几年调养的好了, 几乎完全寻不见当初那个小哭包的影子。当然, 李熠这几年也不怎么哭了, 只是性子依旧很难相处,整日冷冰冰的, 全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生人勿近, 熟人却怎么都行。

  只要那个人是十方,李熠便像个换了羊皮的狼崽子, 浑身的戾气和暴躁都无迹可寻。

  但小狼崽子今年却因为一件事和十方闹得非常不愉快。

  起因是十方有一天突然朝柳临溪提了一句, 说自己想单独住, 要从李熠的寝宫搬出来。

  柳临溪想了想, 这俩孩子自幼便亲近, 一起住了十多年,如今十方长大了, 已经是个少年人。少年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会有许多的变化,这些变化对于当事人来说, 是极为私密而无措的, 他需要有一个空间来处理和熟悉自己的变化。

  而李熠也十一岁了, 是个半大少年,可偏偏又没到可以和十方分享少年人成长心得的年纪,这就导致十方的处境十分尴尬。

  思量再三,柳临溪便让李熠搬了出来。

  毕竟那寝宫原本也是十方进宫后住的, 要搬走也该是李熠搬走。

  得知自己要搬走的那天,李熠和柳临溪大闹了一通,跑去找十方。

  他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十方自己提出来的,所以满心以为十方会跟他站在一边,却不曾想十方已经帮着宫人把李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父后要让我搬出去,不许我和你一起住了。”李熠怒气冲冲的道。

  “你的寝宫离我也不远,往后咱们还是一起用膳和读书。”十方道。

  “我不要搬走,我自己住害怕。”李熠道。

  “宫里都有伺候的宫人,你若是害怕让他们在内殿陪着也未尝不可。”十方道:“你若是不习惯,我让苏公公将原本伺候你的人都调过去,我这边左右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李熠一听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父后的决定,你怎么不阻止他?”

  “你如今也长大了,总不该一直和我同吃同住吧?”十方道:“若是传出去,别人又该笑话你了。”

  “我才不怕人笑话呢。”李熠道:“我不管,我就要住在这里,谁劝我也没用。”

  李熠自幼跋扈惯了,这宫里就没人能制得住他,柳临溪倒也不是不管教他,只是他每次执拗使性子多半也都是为了些小事,在大事上李熠向来都是听话的,所以柳临溪便也一直纵着他。

  十方就更不用说了,对这个弟弟宠起来简直没有原则。

  所以这次搬家的风波,被李熠一闹便也暂时搁置了。

  直到数日后,李熠半夜醒来发觉床上空了一半,他赤着脚下床想去看看十方在不在外殿,这才发觉十方裹着个小被子正躺在外殿的矮榻上。那矮榻到底不比床上宽敞,十方躺在上头只能蜷缩着身体,看上去睡得十分不踏实。

  李熠原想将人叫醒,但想了想却忍住了。

  后半夜他回到床上一直没睡,直到天快亮起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宫人的低语。

  “殿下,天快亮了。”宫人小声朝十方道。

  “把被子收好,仔细着些,别吵醒了熠儿。”十方低声道。

  宫人一边应了声一边将矮榻收拾好,十方蹑手蹑脚地回到榻上小心翼翼在李熠身边躺好。李熠背对着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吭声……

  第二日一早,李熠什么也没说,但他留了心,偷偷去听了宫人们的议论。

  “大殿下如今已经十六了,许多王公子弟到了这个年纪都该议亲了,若是传出去他还和二殿下同塌而眠,未免惹人非议。”一个宫人开口道。

  “二殿下性子执拗,大殿下这不也是怕他闹起来每完,这才一直依着他吗?”另一个宫人道。

  “可惜啊,这几日大殿下日日睡不踏实,听说今日打盹,被先生责备了一番。”有人又道。

  李熠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一点一点变得黯然。

  他的哥哥已经十六岁了,该议亲了啊?

  哥哥要议亲了,便不能继续和他一起住。

  等将来哥哥娶了什么人,是不是也要出宫建府?

  那个时候别说是同塌而眠,恐怕便是要同桌而食也将成为奢望。

  十一岁的李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哥哥注定无法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总不能拦着哥哥议亲吧?

  当晚,李熠着宫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出了十方的寝宫。

  十方并不知李熠心中所想,只当他闹完了脾气总算是想开了,心中颇为欣慰。

  自那之后,李熠数日未曾和十方说过话。

  十一岁的小小少年,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好几岁。

  可他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自己终究比对方小了五岁。所以他没法赶在哥哥的前头议亲,至少那样的话,他可以让自己觉得自己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十三岁——分别】

  李熠十三岁这一年,十方十八岁。

  过去的这两年,李熠与十方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了。

  十方年过十八,长得越发英俊挺拔,而李熠也颇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越发成熟。说好听点他是稳重懂事了,说直白一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从前有什么不乐意的事情,他都是会不加掩饰的表现出自己的反叛,而如今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很少再正面表达自己的情绪和不满。

  就像几日前,柳临溪和李堰闲聊的时候,突然提到了给十方议亲的事情。十方愣怔了一下,只说自己还小,不想过早谈婚论嫁。而柳临溪随口问李熠的时候,李熠则淡淡一笑,只说兄长出类拔萃,定要找个配得上他的人才行。

  没有知道,过去的两年这件事情困扰了李熠多久。

  他从得知十方要议亲开始,便经常想象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是男人还是女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哥哥带他一定会很温柔吧,那个人也会像自己这么喜欢哥哥吗?

  李熠想了许久,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是害怕那个人出现,还是盼着那个人出现。

  可过去的两年里,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也没有人正面的提过一句。

  李熠暗暗地想,或者当初那几个宫人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在他几乎以为此事不会再被提及的时候,这件事情第一次被当着他的面提了出来。

  十方的表现并不热衷,但见他面色微红,想来也是愿意的,可能只是面皮子薄不愿承认。

  那晚李熠心中十分不畅快,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当夜,他便病了,高烧不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李熠幼时体弱,后来调理的好了,已经数年不曾病过,如今这一病众人都颇为紧张。十方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大半宿,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李熠才恢复了些许神智。

  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哥哥,李熠不由便想到,将来哥哥也要去照顾旁人,甚至会比照顾他的时候更为贴心谨慎。这让李熠十分怅然,仿佛自幼便属于他的东西,突然被人夺走了一般。

  可哥哥是个人,不是一件物事。

  李熠再有本事,也没法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据为己有啊。

  尤其不久前,李熠从旁人口中得知,十方并不是他的亲哥哥。

  河清王李舟是五岁那年被陛下和皇后收养在膝下的,此事并不是秘密。

  只不过李熠从前无从知晓,如今年岁渐长,知道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去拼凑信息了,所以慢慢地便知道了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既然哥哥不是他的亲哥哥,那离开他就更水到渠成了。

  有谁会陪着一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弟弟一辈子呢?

  那晚,李熠烧得糊涂了。

  十方照顾他的时候,他红着眼睛拉着对方,用许多年没有用过的委屈巴巴的语气说,“宝宝不想让哥哥和旁人成亲,哥哥如果一直不同旁人成亲该多好啊……”

  十方闻言一怔,有那么一刻竟有些想答应他。

  他这个弟弟被他娇纵惯了,倒是好些年没朝他撒娇了……

  李熠的病断断续续过了十数日才好。

  十方日日贴身照顾着,倒是难得见到小少年重新有了些儿时的影子。

  只是病一好,小狼崽子顿时变脱去了羊皮,又成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十方如今已经知道少年的疏远并非当真不愿亲近,而是心思复杂了,难免口是心非,所以便主动了些,每日用膳读书都会拉着对方一起。李熠面上不情不愿,倒是从来也没推托过。

  二人难得有有了几分兄友弟恭的样子。

  这年冬天,天气格外冷。

  有一日天牢里的人来报,说董归不大好,怕是要断气了。

  柳临溪这些年早已忘了还有董归这么个人,如今骤然有人提起,这才想起那段往事。他犹豫了许久,和李堰商量了一番,最终也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让十方去见一面。

  说来说去,那毕竟是生了十方的人。同为人父,柳临溪由此及彼,总难免对董归生出了几分怜悯,虽然他做过的事情不可饶恕,可他与十方而言却是血浓于水。可他又怕骤然提及此事,会让十方心里落下阴影。

  这些年来,十方对外一直都是大殿下的身份。

  若他骤然知道自己有这个一个父亲,不知心中会不会难以接受。

  念及此,柳临溪便想着稍稍试探一下十方的态度。

  哪知柳临溪刚一开口问了一句,十方便苦笑一声,说出了心中埋藏多年的心事:

  柳临溪问他,是否记得许多年前自己带他去天牢见过的一个人。

  哪知十方开口便说出了董归的名字……

  “谁告诉你的?”柳临溪惊讶道。

  “这些年陆陆续续想起了五岁之前的一些事情,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但记得他叫董归。”十方开口道:“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后来偷偷去看过刑部的档案,也知道这些年父后一直留着他的性命。”

  柳临溪十分惊讶,万没想到十方早就恢复了记忆。

  “我想过朝父后坦白,但又不敢面对,总归我是罪人之子……”十方苦笑道。

  “他是他,你是你。”柳临溪道:“他做过的事情和你无关。”

  十方点头道:“我知道,若父后和父皇介意我的出身,又怎会如此待我。”

  “你要你不胡思乱想,我便放心了。”柳临溪道:“今日朝你提起董归,是因为天牢里的人来报,说他性命垂危,我想你或许想去见他一面。”

  十方闻言怔了怔,开口道:“我到底是他生的,他虽罪大恶极,可我却也未曾尽过奉养之责,我理应去见他。多谢父后成全。”

  柳临溪见十方神情坦然,心下稍安,亲自带人陪着十方去了天牢。

  董归强撑着在天牢苟活了这么多年,须发已经全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苍老。

  他看到十方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少年是谁。

  十八岁的十方,眉眼与他年轻时很像,高挺的鼻梁倒是有些像周回,但比周回看起来更秀气。而他这些年长在柳临溪身边久了,身上那副淡然的气质倒是更像柳临溪。

  “他们把你……抚养的很好……”董归颤颤巍巍的道。

  十方与他隔着几步的距离,开口问道:“你后悔过吗?”

  “后悔?”董归闻言神情有些恍惚,而后有些癫狂地笑了笑,开口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又有何用……”

  “你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诵经五年,忏悔你曾经的罪过。”十方淡淡的开口道。

  董归闻言面色一变,开口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好好去做你的小王爷,忘了我,我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是自找的……不必你为我吃斋念佛……”

  十方一脸悲悯地看着他,双手合十,却不再说话。

  董归看着他,眼中终于露出了悲伤和悔恨,可他如今已经如同朽木,便是想要忏悔也再求告无门……看着眼前干净俊逸的少年,那一刻他终于肯承认了他的懊悔……

  若他从来没有做过那一切,该多好……

  董归当日便咽了气。

  十方从天牢出来,面色十分坦然。

  柳临溪起先还怕他过于伤心,如今见他神色没有异样,这才安心了些。

  没想到十方却开口朝柳临溪说,自己要回清音寺修行。

  “你这是何苦?”柳临溪道。

  “心中畏惧太多,才会裹足不前。”十方道:“数年前我便因为畏惧,一直不肯说出我早已想起了往事……我怕面对他,也怕失去你们,怕失去熠儿……”

  “你不会失去我们。”柳临溪道:“没有人会在意是谁生了你。”

  “我在意。”十方道:“若我无法面对他,他就会成为我的心魔。我想去修行,并非只是为了替他恕罪,也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坦然接受自己。”

  柳临溪又道:“你在宫里也可以修行,何苦非要跑到寺里?”

  “在宫里,我心不净,心不净如何修行?”十方朝柳临溪躬了躬身,开口道:“请父后不要将此事告诉熠儿,我不想让他知道生我的人是个背叛了大宴的罪人。”

  十方到底当过和尚,在这方面柳临溪说不过他,但他自然不肯放十方离开。他心想少年多半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过些时日便也该想开了,却没想到十方心意已决,在一念堂跪了三日三夜,水米未进。

  最后是李熠先急了,跪着去求柳临溪,让他放十方回清音寺。

  几日后,十方离开皇宫,李熠没去送他。

  临走前十方托柳临溪给他带了一句话。

  十方说:那日熠儿病中求我的事情,我答应了……

  李熠闻言愣怔了许久,他记得自己那日提的那个可笑的要求:

  他求十方不要同旁人成亲……

  十方倒是真答应了他,人都去了寺庙清修,自然成不了亲了。

  【十六岁——重逢】

  李熠十六岁这一年,十方二十一岁。

  十六岁的李熠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年人模样,他的长相随了李熠,长大后的性子也随了李熠,平日里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李堰二十年前的样子。

  算起来十方去清音寺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里,十方没有下过山。

  柳临溪每年的腊月和七月都会带着孩子们去清音寺参拜,但不知为何,李熠一直不愿去。所以三年来,他成了整个家里唯一没见过十方的人。

  他也从来不问十方的事情,别人若是说起,他就不动声色的听着,听完了也不做评价。柳临溪不知这少年究竟存了怎样的心事,倒也问过十方,十方只是轻笑一声,说几句禅语,柳临溪听不懂,便也不问了。

  但每年从清音寺回来,柳临溪都会刻意安排苏恒去李熠面前说一说在清音寺的见闻,诸如第一年他们去的时候,看到十方剃了光头,光头的十方看上去也十分英俊,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心如止水的,倒真像个出家人一般。

  有一年他们腊月里上山,十方染了风寒,柳临溪见他被子薄,便想给寺里所有僧人赠新的棉被,却被拒绝了。清音寺的出家人例来艰苦惯了,衣食住行都是靠着自己,便是这棉被也是自己种的棉花。

  这一年腊月,众人从寺里回来之后,苏恒又去找李熠,这回不止说了在寺里的见闻,临走前还给了李熠一个护身符。

  小小的纸片被苏恒塞到李熠手里的时候,李熠有些愣怔。

  他摊开掌心看着那护身符,问道:“哪儿来的?”

  苏恒笑了笑,开口道:“三殿下和两位公主,都是自己求的。大殿下念着太子殿下没有去,便亲自求了一个,托我带给太子殿下。”

  “他……”李熠突然有些失声,过了片刻才继续问道:“他原话怎么说的?”

  “大殿下说……这枚是我亲自求的,劳烦苏公公带给熠儿。”苏恒模仿着十方的语气道。

  熠儿……

  十方叫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太子殿下。

  李熠低头看着那小小的护身符,眼眶骤然一红。苏恒仿佛看到对方身上那裹了三年的冰霜,骤然便碎得不成样子,而那冰霜下头裹着的那颗心,仿佛被那枚小小的护身符点燃了一般,燃起了红红的火苗。

  三年了,这位主子从未开口问过清音寺里那位。

  清音寺里那位,也从未问过这位……

  俩人像是有一种天然的默契一般,今日这一枚小小的护身符,轻而易举地便打破了这份默契。

  “殿下……”苏恒轻声问道。

  “备马,孤要出城。”李熠将那枚护身符仔仔细细装进自己贴身带着的衣袋中,拿过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大步跨出了寝殿。

  出城的这条路李熠很熟悉,他无数次策马奔向过那里,却每次都在山脚下便停住了。山上那个人,当年那么决绝的要离开他,宁愿去寺里修行都不愿待在宫里,为此不惜绝食险些病倒。

  当年李熠亲自去求的柳临溪放十方出宫。

  那个人既然要走,谁又能拦得住呢?

  李熠从来也没有问过十方,为什么要抛下自己,他不敢问,也不好意思问。他怕对方发现自己依旧是那个十年前动不动就撒娇哭鼻子的小哭包,怕对方笑话他,这么大一个大男人了,竟然还那么软弱……

  他更怕对方告诉他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为此,李熠三年来从未上过山。

  他每次都期待能从柳临溪他们的口中,听到十方询问关于他的事情,可每次都失望。苏恒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每次回来恨不得将十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朝他说一遍,连斋饭吃了几碗都不带漏掉的。

  若十方问了他,苏恒决计不会不告诉他的。

  三年的时间,李熠一次次的憧憬,又一次次的失望。

  直到今天,这是十方第一次主动提起他。

  李熠几乎要忍不住奢望,或许三年来,对方也并没有全然将他忘了。至少在每年团聚之时却见不到他的时候,心里能稍微想起他那么一下。

  仅仅这一下,就足够了。

  李熠连夜出城,待上到山顶的时候寺里的僧人已经起来念经了。

  他脑袋上顶了一头霜花,立在寺院门口踟躇片刻突然又有些退缩。

  他这么巴巴跑来像怎么回事?

  哥哥多半不会惊喜,只会被吓到吧?

  说不定觉得他疯了!

  李熠盯着庙门看了半晌,突然便有些泄气。

  他有多想对方,就有多怕见到对方。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什么叫近乡情怯。

  罢了,趁着没被看到,还是回去吧。

  李熠转头尚未提步,便闻门口传来吱嘎一声,寺门应声而开。

  李熠下意识转头看去,便见门口立着一个年轻僧人,对方身上穿着一袭打了补丁的灰色僧袍,剃了光头,但依旧掩不住俊秀的五官和淡然出尘的气质。那僧人看到李熠的时候怔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认出了李熠。

  “熠儿?”那僧人低声唤道。

  “是我。”李熠表情有些无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只怔怔地看着对方。

  一别三年,他的哥哥已经过了弱冠之年。

  而他也已经成了一国太子,连上去抱着对方大哭一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十方上前两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三年前他离开宫里的时候,少年才十三岁,如今不过短短三年,对方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半个头。

  “冷吗?”十方看到他头上的霜花,开口问道。

  “不冷。”李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有些冷。”

  十方闻言伸手紧了紧李熠身上的大氅,开口道:“寺里有斋饭,我帮你热一热,吃一口暖和暖和。”

  李熠闻言点了点头,跟着十方进了寺院。

  十方亲自帮李熠热了粥,又看着李熠大口喝完,面上这才有了些笑意。

  “一会儿我要出去扫地,你在屋子里暖和暖和。”十方开口道。

  “我帮你一起扫。”李熠道。

  十方本想拒绝,但一见少年双目装满了期待,便点了点头。

  可怜李熠在宫里自幼也没干过什么粗活,如今一夜没睡,又扫了一早晨的地。好在他一直有跟着李堰习武,身子倒也不单薄,这点活动量倒也不至于累到他。

  “手冷不冷?”十方问道。

  李熠本想摇头,想了想伸手朝十方面前一递开口道:“冷,哥哥帮我暖一暖。”

  十方一怔,但还是伸手握住了李熠的手。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比十方的手还要大上些许。

  “你每日都要扫地吗?”李熠问道。

  “众人轮着扫,我是每七日轮一次。”十方道。

  李熠冰凉的手上不断传来暖意,那暖意透过他的手背一点点流到他心里某个最软的所在,李熠黯淡了许久的世界,仿佛都因为那点暖意重新有了光彩。

  “七日后,我再来帮你扫地。”李熠开口道。

  十方闻言一怔,尚不及回答,对方便转身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朝阳下,李熠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便如他来时一般,又突兀又理直气壮。

  十方看着对方的背影,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的少年,如今真的长大了。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和陪伴,谢谢你们~

  全订的小天使们,求一个五星好评呀,谢谢大家,~明天继续给大家发红包~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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