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进了皇宫，先给东里婳行了谢恩大礼，而后又行了见大姑子的礼数。东里婳开心地赐了她许多东西，除却绫罗绸缎，头面首饰，其他多数是笔墨纸砚，书有整整一箱。
颜如玉谢过之后，又去邓贵妃、丽贤妃与薛妃宫里谢了恩，回来凤宁宫，东里婳赐了午膳，一家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聊了他们成亲的趣事，笑声不断。
待饭罢，东里婳与颜如玉聊正事。
“义善庄的三个宝贝疙瘩学得怎么样了？”看書喇
颜如玉道：“周娇和莫三娘学得还算顺利，慧空有些跟不上。”看書溂
东里婳点点头，想了想，道：“没事，她若愿意学，就让她学，便是当不成女医，做个医女也是可以的。”
自去年留下三人在义善庄学医后，东里婳一直没有招揽新的人。一是想低调一阵子，二也是因为她实在还想不出来应该招什么样的女子合适，便是脱离世俗的比丘尼们，她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到底从哪儿去找无牵挂，能一心扑在医术上的女子？
颜如玉其实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二人商议了许久，慢慢地缩小了范围。
罪奴。
这些女罪人通常都是受了家中牵连，或关进牢中，或流放，或充入宫中为奴，干些低贱的活，她们的脸上都打上罪人的烙印，这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这些人，都没有退路了。
而其实这里面的大多数女子，都极无辜。
虽然是沉重的话题，但东里婳振奋了。她不仅找到学医的好人选，并且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让这些无辜受牵连的女子展开新的人生。
这是一件好事。她能做。
说实话，自从女医事件后，东里婳的确很消沉，她也想过做一条完完全全的咸鱼，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过年至今，她的确过得很悠闲，很平静，但同时她却有些空虚，有些心虚。
她觉得自己过得太好了，而她明明知道在这世上还有许多女子过得不好，她却独自一人在享受。她明明可以为她们做些什么，她必须为她们做些什么。
做咸鱼，也要做一条不管后宫情爱事，一心搞事业的咸鱼。
东里婳恨不得马上就动作起来，但她在送母亲和颜如玉离开前，有一件事还是没有忘记，“如玉，大公主十分敬佩你的文采，想请你教导她，你意下如何？”
颜如玉想了想，道：“大公主是一位聪明好学的公主，她若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我愿倾囊相授。”
东里婳点点头，“那你每隔五日，就进宫一趟，教授大公主。”
“是。”
东里夫人叹道：“要是英儿也有这样爱读书，有你这样的贤妻，何愁成不了状元！”
东里婳与颜如玉都笑了。
颜如玉笑道：“娘，夫君虽不爱读书，但他人是极好的，您莫愁。”
听了这话，东里婳与东里夫人看了一眼，又看向颜如玉，对她笑道：“如玉，好好跟英儿过日子，大姐姐会一直支持你们。”
颜如玉看向笑语晏晏的东里婳，见她眼底的全然接纳，颜如玉低头，深深一礼，“多谢大姐姐。”
待送走了家人，东里婳一刻也不停地让人请邓贵妃过来。
许多罪奴都是充入皇宫为宫女，这些宫女脸上有烙印，不能出现在主子面前，就只能干些刷马桶，倒粪水这种脏活累活。这是方才颜如玉说的。
事情要从眼下一点点做起，离她最近的就是宫里的这些人。邓贵妃治理后宫好些年，宫奴这一块问她应是比较了解的。并且，她说话有条理，办事又干脆，东里婳爱找她做事。
果然，邓贵妃过来之后，听了东里婳的话，顿时让人去宫案库去拿罪奴的记档。
东里婳问：“罪奴也有档案么？”
邓贵妃笑道：“这原是妾身闲来无事，让人分门别类，妾身还按籍贯分了一类，就是图方便，用起来好找。”
“你真能干。”东里婳道。
“娘娘过誉了，”邓贵妃道，“只是不知道娘娘要找罪奴的记档做什么？”
东里婳也不瞒她，“上回本宫不是要办女医，只是那些尼姑都走了，没办成，本宫这不就要找新的人？”
邓贵妃难得面露错愕之色，“女医的事儿……不能已经，停了么？”
“也不叫停，只是本宫还只剩三个苗苗，一直学着呢。”
“那陛下……”
“陛下知道啊，他也知道本宫要找人，只是叫本宫贵精不贵多。”
邓贵妃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她着实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形下，成武帝还同意东里皇后办女医学院的事儿。说起来，他的确一直没有表态度，到后来听说尼姑们都走了，大家也都以为这事儿没成。
没想到……
“可是万一娘娘这事儿再传扬出去，前朝大人们再反对……”
“这回本宫不怕了。”东里婳一哂。上回趁着成武帝爽快，她让他给了她一道圣旨，现下她是奉旨办事，有事他兜着。
邓贵妃见状，也不知道东里婳是为何不怕了，只是一直以为天家对皇后很好了，但她总以为的不够。
邓贵妃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这才说道：“原来是这样，可是娘娘，如若您要选宫人，不一定要罪奴，其他的宫奴也能成呀。”
东里婳道：“可是她们不是年满多少岁就要出宫了么，她们出宫后还能过自己的小日子啊。”
“宫奴怎么能出宫呢，她们一进宫，就不能再出宫了。”邓贵妃奇怪皇后怎么会以为宫女能出宫。
“什么？”东里婳更奇怪宫女为什么不能出宫。
二人互相看了两眼，东里婳不由得沉声问：“宫女这一辈子都不能出宫？”
“正是，一直规矩便是如此。”
“那她们一直服侍主子，服侍到死？”
邓贵妃道：“其实宫女的活儿不重的。”
东里婳听了，沉默了。活儿不重，却一辈子屈于人下，没有自由。
许久，邓贵妃才见东里婳苦笑着说：“一件一件来罢。”
邓贵妃不解，东里皇后的一件一件来是什么意思。
只是皇后的脸色，凝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