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老奴从老将军在时便进了府，算算日子，如今已有四十余年。”
“康管家莫不是觉得自己工龄久，就能爬主人头上了？”
“老奴没有此意，夫人不必这般咄咄逼人。”
“将军不在府里的这大半年，老奴也自认没有对夫人有任何不周到甚至是怠慢之处。”
苌弋唇角含着笑，昨夜秦绯入诏狱的原因，只有侍卫和暗卫心知肚明。
府里的下人们一晚上都忙着往东边院子救火，自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来秦绯这段时间都跟在康管家身边，他慢悠悠站起身，走到他身旁。
“苌弋没记错的话，康管家膝下无子？”
听到他的话，康管家唇角紧绷着。
“秦公子这人温润如玉，对谁都有礼相待，又有先前在秦府的遭遇，衬托之下，康管家心生怜惜也是正常。”
康管家垂着眼帘，“秦公子身世遭遇令人惋惜，夫人若是不喜他，将人送回去便是，何必羞辱至此，甚至还将人弄进了诏狱。”
“那种地方，进去了，哪里还有命回来。”
康管家说的沉稳，低着头，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苌弋。
苌弋也不恼，“康管家说自己在将军府呆了四十余年，那我问你，若是有人恶意构陷，想要对将军府不利。”
“康管家当如何？”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康管家沉声开口。
“将军乃是老奴看着长大，有人要对将军不利，老奴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若这人是您的亲生儿子呢？”
“在老奴心里，将军永远是第一位。”
苌弋听完，轻声一笑，转过身走到尉迟尧身边重新坐下。
“康管家，我念您是将军府的老人，这次又是受小人蛊惑，便不同你计较，但若有下次，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康管家皱了皱眉，看向苌弋，“恕老奴愚钝，未能明白夫人意思。”
“康管家是聪明人，愿意从现在这股愤怒埋怨气中踏出来，自然能想明白。”
闻言，康管家又将他刚刚说的话捋了一遍。
片刻，他脸色变了变，看向尉迟尧，“将军，秦公子……”
“他恶意构陷夫人和纳西使臣勾结。”
“如今圣上怕是对此事已经有所耳闻，康叔觉得，若此次秦绯计划成功，圣上会怎么想，朝中大臣又会怎么想？”
康管家脸色一白，“此事当真是秦公子策划的？”
尉迟尧没说话，当是默认。
“这些年，我确实将您当成长辈般敬重，一来你是父亲信任之人，二来你平日做事一向遵守规矩，可康叔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的行事作风也一清二楚。”
“我的府里，从不留欺主弄权、轻易受他人鼓舌掀簧之人。”
“夫人不同你计较，本将军却无法容忍此你此次作为。”
“念你年事已高，又为我尉迟氏效力多年，膝下无子颇为孤苦，自去领杖二十，明日起前往城南农庄，那处环境清幽。”
“适合你颐养天年。”
尉迟尧说的果断，康管家身子只颤了一瞬，便跪下冲他行了个大礼，“老奴……谢恩。”
他说完，又冲苌弋的方向磕了一记。
……
等人都退下去。
苌弋才看向尉迟尧，“还以为你会嫌我说话重了，没想到你这一开口，毫无人情。”
“尉迟氏向来以军法治府，无情可讲。”
“那若是我也犯错了呢？”
尉迟尧看向他，眼底掠过一抹兴味。
“夫人下次不妨找个机会试试，看看需得几天才能有力气走下床榻。”
苌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咬着牙瞪他，“大白天开荤腔，你要不要脸？”
尉迟尧笑了笑。
“你刚刚说此事传到圣上耳朵里是怎么回事儿？”
见他问这事，尉迟尧脸上的笑才收敛了些，“昨夜事情闹的这么大，自然会引起有心之人注意，瞒不住的。”
刚说完，戚梧就回来了。
“将军，宫里的人来传话，让您入宫面圣。”他说完，看向苌弋，“让夫人也一起去。”
苌弋微微凝神。
简单收拾了一下，二人就出发了。
这次坐的是马车，苌弋倒是舒服了些。
等进了皇宫，苌弋心底便不受控制的泛起一阵恶心。
尉迟尧握着他手腕，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怎么了？”
苌弋轻摇头。
关于皇宫中生活一个月的记忆一瞬间涌了上来。
那段日子，他就宛如一个阶下囚，任谁路过他身边都要轻贱几句。
吃的是剩菜馊饭，宫里年龄小的皇子公主拿他当玩乐的工具。
短短的一个月，他从一个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质子的身份，毁了他所有的骄傲。
好在只一个月，他就离开了皇宫。
只是那时候，原主并不感激尉迟尧将他带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对尉迟尧只有恨。
记忆里的画面一一闪过，苌弋脸上泛起一丝凉薄的笑。
路上，碰到了同样被召进宫的邱邱阳。
看到苌弋，邱舒阳别过脸，“真晦气！刚进来就碰到不想看到的人。”
“看来邱小公子回去呆了几天，也没能好好治治脑子。”
邱舒阳瞪着他，“你这张利嘴，看一会儿到了陛下面前你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他说完，看向尉迟尧，“阿尧哥，少卿哥不可能恶意构陷，肯定是有人故意给他下套。”
他刚说完，苌弋就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看他不怒反笑，邱舒阳更火大了！
苌弋一只手扶着尉迟尧的肩膀，一只手插在腰上，好笑的开口，“只能希望邱小公子一会儿大殿之上，好好治治眼睛了，看看你口中的少卿哥，到底有多好了。”
看他心情不似刚进宫时那般沉重，尉迟尧情绪也跟着平稳许多。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邱舒阳恼怒的丢下一句，先他们一步往大殿的方向走。
今日一早他就被宣进宫，起初因为害怕想让父亲陪他一块儿来。
却被父亲直接拒绝，让他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
他不得已只能一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