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众人来到海西女真地盘的边缘，再往上，就是野人女真那边了。
之所以将野人女真的事情放在后面，朱梓也是经过考虑的。
想来，哪怕野人女真再‘不谙世事’，再消息不灵通，都这么久过去了，对于他们下面的海西、建州女真发生的战事总也听说了吧？
朱梓就是让他们受收到消息，让他们心里有点数。
就等着现在过去，方便商量。
不过，对此那霸并不看好。
“殿下，您可能太少看他们的封闭了。”
那霸如此说道。
朱梓有点迟疑。
消息能闭塞到何种程度？他们两个好邻居一个被灭一个臣服，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看着前方那一片密林，以及后面连绵不断的山脉，开口道：
“应该不会吧？”
“都这么久了，他们总还是该听到消息了的。”
那霸摇了摇头。
“殿下，他们这部落之间几乎是没有交流的，而且也不会出来跟外面接触；男人打猎捕鱼、女人做饭缝衣便是他们所有的事情。”
说到这里，那霸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当然，可能那两个大一点的部落会知道，因为他们有时会来人与我们这里交易。”
‘如此么……’听着那霸的话，朱梓低头沉思了一会。
随即抬头。
“那两个部落有多少人？”
“一个七百户，一个五百户。”
朱梓啧啧了两声，然后无语的摇了摇头。
一个五百户一个七百户，偌大一个野人女真，连一个千户的部落都没有，还真是……
就算他一户能作战之人有两人，七百户才一千四百人。
想到这里，朱梓莫名有点想笑。
也是难为阿哈出了，这得搜刮多少部落，才能凑齐三万的人，而且还是在短时间内。
他现在也突然明白了，难怪朝廷上那些人无所谓野人女真来不来朝贡，也不在乎其是否臣服……
抛去这些想法，侧头对那霸开口。
“嗯，那带路吧，先去那两个部落看看。”
那霸允若。
就这样，除了两百羽林卫，朱梓带着一万的人马朝着那蛮荒之地进发，而在这路途中也随之遇到了其他的小部落。
朱梓见此，必然要去与其说道说道。
下马。
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在于商四人的护卫下，往那一群聚集在一起、眼中满是畏惧的人走去。
在野人女真部落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微微佝偻着背、看起来有六十岁的老者，出来直接向着朱梓乌拉乌拉着开口，同时双手还一阵比划。
虽然朱梓听不懂，但是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边上的那霸则是竖着耳朵，努力的分辨这人说的什么，结合这人的比划，那霸也终于弄懂了。
来到朱梓的身边，弯下腰。
“殿下，他问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要是是要吃的话没有，他们连自己都吃不饱。”
听到那霸的话，朱梓也不意外。
因为从他们这些人并不壮实的身体就可以看出。
随即问道：“那霸，你问一下他多少岁了，怎么感觉声音有点不符合。”
然而那霸听罢却是一笑，也不问那人便对着朱梓解释起来。
“殿下，您别看他外表苍老，其实他是没有四十的。”
“因为他们这苦寒，每天都是在为食物奔波，所以操劳过度才看起来这样的，在他们这里，是没有年老的人的。”
那霸的话属实让朱梓一惊。
这得多操劳，直接就老了二十多岁。
他是完全看不出其还没有四十岁。
衣着褴褛，佝偻着背，满是沟壑的面庞，苍白的头发，看起来比老朱不妨多让——不对，老朱可比他有精神多了。
不过朱梓马上也不注意这些，而是奇怪那霸后面那句话。
“为何没有老人？”朱梓好奇的问道。
“因为年老的已经没有捕猎的能力，所以为了部落，他们会自己离开部落。”
等死？！
朱梓顿时瞪大了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些部落的贫苦。
前面看他们这样，还有那就几块木板胡乱搭建的姑且算做‘房子’的环境还没有什么，但是这一句属实是冲击到了他的心里！
虽然他能想到大明底下那些民众也不是很好，但是这里却更加的让人感到惊讶。
为了不浪费食物，为了部落的延续，他们竟然自己离开部落等死！
这得多缺食物啊！
难怪张开就是提及食物，那是因为食物就是他们的命，自己要是询问食物，那跟拿刀灭了他们差不多啊！
这一下，朱梓看向他们的目光都怜悯了些许。
而自己眼前这人，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去寻死了吧。
转头看向那霸，开口道：
“那霸，你跟他们说我们不是来抢他们粮食的，要是他们愿意听我安排，我能保证他们以后至少不会缺少食物。”
那霸点点头，随即也对着那人嘴里说着朱梓听不懂的话，同时也比划着。
朱梓则是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而出乎意料的，那人的反应却是让朱梓看不明白，不说一下欣喜什么的，哪怕是怀疑朱梓也能理解。
但是，这人却是突然对自己怒目而视，而且嘴里快速的说着什么，一听就知道语气很冲，也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回事？
朱梓皱起了眉头。
恰逢那霸也开口，解除了他的疑惑。
“殿下，他们以为我们是建州女真的人，来抓他们的。”
那霸自动的忽略了那些不好的话，将主要的信息汇报给了朱梓。
这话，让朱梓也放心下来。
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就好。
朱梓再次往那人群里面看去，这次看的仔细，果然没有看到一个青壮的存在，而且许多人也是一脸菜色。
看来是被阿哈出全都给带走了。
不过经过这一番了解，他已经有了更多的看法。
阿哈出这带走的是他们的青壮，然而却是将他们唯一的能获取食物的人给抓去了。
朱梓现在也能分析出，他们这些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因为其他部落都是这情况，谁会接纳这些没有捕猎能力的累赘？到时候他们的结局，无非就是活活饿死而已。
现在距离阿哈出掠夺他们的人，算起来也过来近一个月。
现在他们一脸菜色，再过个几天恐怕也就到头了。
而这还只是一处，阿哈出可是掠夺了三万人，这后面的密林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眼前这同样的情况。
阿哈出，还真是该死啊！
朱梓有点后悔了，觉得前面让阿哈出死的太舒服了，五马分尸，那里抵得过得上他这种种恶行。
朱梓在思考着。
这边，那霸也不需要朱梓的提醒，自己跟那人交流起来。
朱梓等了好一会，那人看他的眼神才好了许多，只是眼中怀疑任然存在。
不过这对朱梓来说已经够了，后面用行动来打动就好，刚好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当即吩咐下去，让大军驻扎后面的人开始弄饭。
在部落这些人好奇的眼中，大军开始行动起来。
天暗了起来。
部落的人都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从那破房子里拿出一些黑乎乎的肉干、鱼干，一大群人就围着一起分起来。
那几个小孩分到的最多，其他人仅仅就含糊了两口，那个之前站出来的人，却是连一口的没要。
而这么一些，在朱梓看来都不够他吃一两天的。
刚好后边有两个士兵来到了朱梓的身边，两人手里端着一锅粥，朱梓点点头，随即对着那霸开口说道：
“你去交流一下吧。”
于是那霸带着身后两名士兵，靠近了对他们抱着警惕状态的那群人，经过三寸不烂之舌的交谈，终于在锅里粥冷之前说服了他们。
那人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朱梓，接受了士兵给他们勺的粥。
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捧着盛满白粥的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那充满米香冒着的热气勾引下，将碗放到了嘴边。
抿了了一口，眼中瞬间放出了亮光。
随即也不顾是否滚烫，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三两口就碗中白粥喝完，然后还不舍的将碗里边上的残余米粒舔下肚。
看着他们意犹未尽的样子，朱梓也不会说舍不得。
就这样，让他们一连喝了三碗，朱梓才叫停。
看着还是想要的他们，朱梓召来了那霸。
“那霸，你跟他们说一下，就说饿了这么久一下不要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明白了殿下。”
那霸当即将话传达了过去。
没多久，那霸来到了朱梓的身边，只不过身后还跟着那个人。
那人本想来到朱梓面前，不过于商他们自然不会允许这还不清楚的人靠近朱梓，所以上前两步横手阻拦。
“殿下，他想感谢你。”那霸对着朱梓说道。
朱梓点点头，随即上前拍下了于商跟胥长横着的手，嘴里说道：“没事的，他手无寸铁的。”
而就在朱梓刚说完，那人却是让朱梓猝不及防的突然跪了下去，并且还伏下身子亲了一下朱梓的脚背。
朱梓身体顿时一抖，衣服下面的手臂满是鸡皮疙瘩。
皇宫这些年的礼仪教导，并没有对他以前的认识造成什么冲突。
所以一般对于人下跪，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舒服的情绪，反倒是因为以前的原因，会觉得很不习惯，总觉得他们是在要挟自己一样，他讨厌道德绑架。
尤其是现在还亲脚，他更加的不适了。
当即后退两步，看着抬头茫然望着自己的那人，连忙对那霸嘱咐。
“那霸，你赶紧跟他说一下，叫他不要这样！”
那霸见朱梓这样，倒是有些惊讶。
也没有想太多，上前将那人拉起来跟其说了起来。
说了一会，随后来到朱梓的面前。
“殿下，我刚刚跟他将您对他们的打算跟他说了，他说相信您，愿意听您的安排。”
“这就好。”
听到事情解决，朱梓满意的点点头。
想来他们也能明白，就他们这样，也见此不了多久。
“他有名字吗？”
朱梓问道。
那霸摇头：“没有。”
朱梓想来一会，开口道：“那我以后叫他娄田吧，你问他看愿不愿意。”
朱梓觉得还是要给他一个名字，不然总不能那个人那个人的。
而且后面收服其他的部落，也是离不开他们的。
毕竟自己这边没几个会他们的话，后面还有那么多部落，他总不能跟那霸一个个的去，所以就需要安排他们去。
也不需要那霸来汇报，朱梓看娄田那兴奋的表情就能看出。
娄田并不知道娄是什么，所以那霸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娄田则是将其牢牢的记在脑海中。
万分感激看着这个给他们吃的还给他名字的人。
本想再次跪下，但是想起他之前不喜的样子，就学着那些人对其弯腰的样子，认真的对着朱梓弯下腰。
朱梓对他报以微笑，手虚扶一下，示意他起身。
然后对那霸开口。
“问娄田他们明天愿不愿意随我们一起行军，后面要他们去与其他部落交谈的。”
那霸传话，娄田则是对着朱梓点头。
见此，朱梓也安心下来。
看着不早的天色，跟其告别之后也往大军中而去。
看着朱梓带着一群人离去，娄田却是叫来了他们部落的所有人，然后齐齐跪下朝其一拜。
娄田还是认为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
不过知道那人不喜，所以只能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就好了。
随后众人起身。
娄田指着空地上的那个‘娄’字，兴高采烈的对着他的同族说了起来，紧接着，那些人也全都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另一边。
朱梓并不知道娄田他们的反应。
他此刻躺在简易制作的木床上，正愁闷着。
本来还认为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不愿离开才是主要问题，结果因为今天娄田他们这一事，却是让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那，只是一个小问题。
而今天这才是大麻烦！
当然，说来说去还是粮食的问题。
阿哈出掠了三万人，而这三万人背后的部落那是一个庞大的队伍，就他们这点粮食……
不是悬，而是根本就不够看的！
接下来要帮扶像娄田部落这要的，朱梓都不敢想太多，初略给个数——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