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看完这份笔录后,龙颜震怒。牵扯到这起事件中的官员,先不说登州港负责的官员,就说古砚清、张弼和、曹行,一个知州、一个府尹、一个礼部司马,只要他们三人中有一个为官清正,这神药也不会摆到永安帝的跟前来。更令永安帝震怒的是,他们竟然还把心思打在了卓季的身上,而此事还是曹行提的!这是卓季知道,若卓季不知道呢!不仅他会中招,卓季也会中招!永安帝活剐了曹行的心都有。
永安帝当即下了数十道圣旨。古砚清、张弼和、曹行和登州港所有收受了贿赂的官员,全部满门抄斩,三族内全部刺配流放北谷,终生不得赦免。张弼和已经死了,古砚清和曹行罪大恶极,凌迟处死。所有在俣国的海西国商人全部缉拿,彻查其中的海西国密探。彻查俣国境内可能已经流散出去的毒品,要不惜一切代价,抓捕鲁门丁,扣住袁波塞和鲁门丁的船队。
深夜,内阁收到了从铜灵别院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这一夜值夜的是韶平秋和史玉。看了这份急奏,两人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各自府中睡觉的内阁其他成员全部被叫了起来,速速前往内阁,秦粟和秦忠义也被叫了起来。两人马上带一千兵马赶往铜灵别院,接回陛下和顺。整个京城在这个夜里都被惊动了起来,在京城的所有海西国商人被俣国禁军闯入家中带走,府中所有人和家财全部查封,若查出他们不是海西国密探,并且没有谋害之心,才会放他们回来。
卓季很早就醒了,被噩梦惊醒了。梦里,他第一次没有梦到末世的惨状,而是梦到永安帝一身血的躺在地上。
“又梦魇了?”
卓季急忙回头,看到平安无事的永安帝他一把抱住。永安帝拿帕子擦他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另一只手轻拍:“又梦魇了?”
卓季没有回避,说:“梦到陛下一身血的躺在地上。”
永安帝压下心中的嗜杀,安抚说:“只是梦。有你在,朕会平平安安。来,跟朕去泡泡,然后吃些东西。朕已经下旨,提前回京。”
卓季没有动,而是问:“问出来没有?”
“问出来了,咱们一边泡汤,朕一边跟你说。人还没死,朕已经下旨带他们回京后,凌迟处死。”
卓季坐了起来。
两人泡在温池中,永安帝对卓季说了前后的经过,卓季愤怒地拍下了水面:“这就是卖国贼!为了自己的私欲,不管陛下的安危,不顾国家的安全!这种官员死一千次也不足惜!”
永安帝:“官员卖国,吏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朕决意提前回京,也是要解决这些事。吏部,令朕失望太多次了。”
卓季:“吏部天官的位置很重要,陛下是准备撤了米尚书的职?”
永安帝:“这件事,还不够朕摘了他的乌纱帽?”
卓季:“可陛下您有合适的人选吗?”
永安帝:“有一个。”
“谁?”
“翰林院学士,刘骞。”
卓季一听人选是这个人,说:“听陛下说他主考乡试的事情,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官员的素质和品性,关乎国家的治理。官员可以贪财,但也必须可以为百姓做实事,为国家的发展着想。水至清则无鱼,也不是说每一个当官的都得两袖清风,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但像曹行、张弼和、古砚清这种渣滓,他们的政绩再风光,也不能用。”
永安帝:“朕肯定要严惩。他们要害朕,要害朕的爱侍,朕岂能放过他们。只是你答应朕,别再生闷气。把你气坏了,朕怎么办?”
卓季抱住永安帝:“嗯,不气了,我还要和陛下健健康康活一百年呢。”
永安帝笑了:“这么想就对了。”
卓季收了笑,认真说:“那个鲁门丁,先不忙着杀。他手里肯定有航海图,这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鲁门丁和袁波塞虽然该死,但这一次他们也算是把我们急需的东西送上了门。陛下,如果那个裴班距离俣国不远,陛下需尽快下令训练一只海军,然后前往裴班。先毁了那边的毒品种植地,然后把裴班作为我们俣国在外海的第一个基地。我们有火炮,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永安帝严肃地点头说:“好。先把人抓回来。”
※
秦粟和秦忠义带着一千御林军赶到铜灵,永安帝这边也准备好了。卓季自那天之后一直有点头晕,永安帝当即下令马上启程回京。气狠了,秦粟和秦忠义都心忧不已,永安帝也是脸上无笑。对于张弼和之死,秦粟和秦忠义只觉得他死得太便宜了。
卓季一身素淡打扮地由永安帝牵着从养心宫出来,见到面色依旧苍白的人,秦忠义的心钝痛。他深深行礼:“卑下拜见。”
卓季淡淡笑道:“秦统领一路辛苦了。”
“卑下职责所在。陛下与万安无恙,是天佑俣国。”
卓季脸上的淡笑消失,说:“那三名罪犯,不要让他们死在路上。要留着他们回到京城。”
“卑下明白。”
永安帝带着卓季上了象辂,等到了山下,才会换大辂。象辂驶动,永安帝担忧地说:“回去叫胡鹏举给你好好瞧瞧,别是贫血。”
卓季:“不是。就是那天气狠了上了头没缓过来,过几天就好了。”
永安帝:“若不是身子虚,怎么会一直缓不过来。回宫后你先住在奉天殿,何时不虚了,何时回翔福宫。”
卓季仰头:“怕不合适吧。”
永安帝:“谁敢说不合适。”
卓季笑了,趴在永安帝的怀里闭上眼睛。永安帝心疼地揉他的额角。他幸福于清楚了卓季对他的心意,可卓季的头晕又令他担忧不已。
铜灵的事情后宫也都知道了,太后也是后怕极了。若不是卓季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一旦皇帝用了那害人的东西,那是动摇社稷根本的祸事!皇帝决定提前回宫,太后就开始数着日子。至于卓季当众杀了张弼和,太后恨恨地想,卓季还不够狠,若她在场,定叫皇帝当场凌迟处死!
张弼和的家人已经被抓捕入狱。永安帝虽说满门抄斩,不过也只是张弼和的家人,家中的奴仆并没有算在内,不过那些奴仆也要当作罪犯刺配。
三天后,帝王的仪仗进入京城。太后和皇贵带着后宫诸人在重辉门外等候。惜贵妃焦急地望向前方,她很想念卓季,想看看他好些没有。一匹快马奔来,临近时勒马。马上的人下马后单膝跪地行礼说:“太后娘娘、皇贵,陛下口谕,顺身子不适,由宫轿抬入奉天殿,太后娘娘和皇贵不必在重辉门等候,陛下回宫更衣后,自会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一听急了:“顺怎么了?”
“小的不知,陛下只说身子不适。”
太后马上去看皇贵,皇贵努力镇定地说:“太后,咱们先回去。”然后他对怀庆说:“立刻召胡医首入宫。”
随后,皇贵让其他人都回去,他和德贵、惜贵妃、明陪着太后回了寿康宫。太后很是焦急:“这去铜灵调养,怎么身子还未好?”
惜贵妃心急如焚,明担心得眼角发红,德贵道:“太后,您先别急。顺这回好像大动了肝火,兴许是跟此事有关。”
皇贵也道:“或许真是因为如此。不是说顺打了张弼和,还动怒了么。顺平日里的脾气多好,咱们何曾见过他气到出手打人,肯定是气狠了。”
太后:“赶紧派人去看着,皇帝一回来要赶紧来告诉我。”
太后屋里的寺人立刻出去了。
太后等人焦急地等了好半天,出去打听的寺人回来了,禀报:“太后娘娘,陛下和顺回了奉天殿。顺服了药,昏睡着,陛下把顺抱进了奉天殿。”
太后急问:“服了药?可是严重?”
“奴婢不知,陛下让奴婢回来禀报太后,陛下更衣之后就过来给太后请安。”
皇贵:“胡医首可过去了?”
“胡医首已经过去了。”
又焦急地等待了半天,终于有寺人进来:“陛下到了。”
太后直接站了起来。
永安帝带着一身年尾的寒冷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太后没顾得上问儿子的情况,张口就问:“顺怎么了?怎么还服了药睡着回来了?”
永安帝由张弦为他解下披风,回道:“他这几日一直头晕,晚上也睡不好,路上喝了药,有安神的功效,进了京时药效正好上来了。”
皇贵:“顺的身子还未好?“
永安帝坐下,从沈姑手里接过热茶,说:“本来已经大好了。‘神药’一事他动了肝火,气急攻心,之后就一直头晕,夜里又总是梦魇。”
太后:“那些个参与其中的,就该凌迟处死!”
永安帝:“这阵子他先住在奉天殿。”
没有人反对。皇贵道:“陛下刚刚回来,陪太后说说话,臣侍几人就先回去了。”
“嗯,你们先回去吧。”
皇贵、德贵、惜贵妃和明走了。
他们一走,沈姑也带着屋里的宫人们退下了。只张弦留在屋里。也没有避开张弦,太后直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是有人把毒药当成是神药进献给你,要害你和顺,被顺当场识破,顺气得打死了兰江府的府尹张弼和。”
永安帝面色冷沉地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母后。太后听候愤怒极了:“难怪会把顺气成那样。这万一那毒品在俣国流传开可如何是好?”
永安帝:“该是没有,最多也就登州会有些。那袁波塞进入登州时并没有带太多的毒品,大量的货应该还在他的船上。袁波塞那些异族人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那些参与此事的官员。这次,儿子要杀一儆百。”
太后很赞成:“张弼和这些人,吃里扒外,其心险恶,绝不能轻饶!”
陪母后说了一会儿话,永安帝就走了。没有去别处,他直接回了奉天殿。胡鹏举已经给顺检查完了,陛下回来后,他就禀报说:“的头晕却是怒极攻心所致,本就身子虚还未完全康复,又动了真怒,心思有些郁结,得让把这股邪火全部发出来才行。”
永安帝心知卓季为何会心思郁结,不仅仅是毒品一事,而是这件事让他陷入了末世的某些不好的回忆中,难以抽离。
“朕知道了。”
胡鹏举递上一副方子:“臣把之前喝的那副方子又改了两味药。”
永安帝看过后交给了张弦。
胡鹏举走后,张弦忧心忡忡地说:“万岁,一向心胸开阔,这回却心思郁结,这可如何是好?”
永安帝:“叫昭和淳过来。”
张弦:“万岁?”
永安帝:“朕问问他们百老剧院的事。”
张弦明白了,马上出去。
陛下回宫,顺住进了奉天殿,这事儿在郸阳宫没掀起什么浪花,大家都习惯了。反正顺在后宫的地位就是堪比皇后了。只是陛下刚从寿康宫回去就传了昭和淳过去,这事儿大家就看不懂了,就是太后都看不懂了。得到消息的明气极了:“陛下为何召了昭和淳!”
明不放心卓季,也没心思回去工作,索性跟着德贵一起去了云宫。得知陛下传召昭和淳去奉天殿,明当场就炸了。德贵急忙安抚他:“你莫一惊一乍的。顺在奉天殿,陛下召昭和淳过去肯定是有事。”
明:“那也不能一回来就召昭和淳!别人会怎么想!”
德贵瞪了明一眼:“我知道你是心疼顺。且先看看陛下召他二人是有何事,若陛下真的是对他二人动了疼宠的心思,你要做什么再说。”
明不说话了。
被陛下传召,戚一果和童颐风也是吓了一跳。两人第一感觉不是欣喜,而是惶恐。戚一果吓得脸都白了:“颐风,陛下,陛下为何,召你我,过去啊……”
童颐风努力冷静地说:“先别慌,怕是有什么事儿要问。快去换衣服,不能让陛下等着。”
戚一果双腿发软地由贴身宫人扶着回去换衣服,童颐风捏紧了拳头,他能肯定,陛下肯定不是召他二人过去谈心的,侍寝更不可能,别说这大白天的,顺可是就在奉天殿!陛下也不会一次召两位侍侍寝。这么想着,童颐风心安了一些。
两人不敢耽搁,换了衣裳,确保妆容没有不妥的地方,肩舆也没坐,直接走路去了奉天殿。永安帝就在寝宫等着,得知两人过来了,他起身出了寝宫。童颐风和戚一果抵达,是冯喜在外头迎的,他先是行礼:“奴婢给两位请安。”
童颐风直接问:“不知陛下召见本宫与淳是……”
冯喜道:“陛下有事问两位。顺服了药,现下还在睡着,两位进去后还需小声些。”
戚一果明显做了个吐气的动作,童颐风是彻底心安了。两人跟着冯喜进了寝宫,见到陛下,两人行礼,都压低了声音:“侍身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了,坐。”
两人坐下。
永安帝想守着卓季,所以就在这里召见淳和昭了。永安帝把声音压得很低,只要戚一果和童颐风能听到就行了。
“顺去铜陵前,曾与你二人说过百老剧院的事,你二人可有去过了?”
原来是这个事儿,戚一果和童颐风是彻底放下心来。童颐风道:“侍身二人去过了。陛下去铜灵三月有所不知,那百老剧院现在可是火热得很。每天都是场场爆满,很多人是一票难求。为了打击倒卖票的,那百老剧院的管事都寻到侍身头上了。侍身也将此事禀奏了皇贵,皇贵派了宫内司的管事公公过去压场子,才好了些。
让侍身与淳写的那‘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故事,侍身二人也写好了。只是身子还未大好,侍身也不知能不能拿给过目。”
一听百老剧院的情况不错,永安帝就满意了,他道:“那故事先不急。顺在铜灵受了气,怒极攻心,朕想让他高兴高兴。你二人选一场好看的,逗趣的,让剧院那边马上准备。准备好了,朕带顺过去瞧瞧。”
戚一果和童颐风是彻底安心了,童颐风立刻道:“侍身和淳回去就准备,只是剧院的营生离开前就并入‘灼远商行’了,此事侍身还需秉明皇贵。”
永安帝:“你自行决定。”
“那侍身与淳这就回去准备了。”
“尽快。”
“是。”
童颐风和戚一果走了,算是知道万岁是什么意思的张弦道:“万岁这主意真是好。一直都忙,能由万岁陪着去看看戏,这心情肯定很快就能好。”
永安帝却不是太乐观,说:“要确定俣国境内没有毒品,那伙人全部缉拿,他的心情或许才能好上一些。明日上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