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季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永安帝不在身边。头还是有点晕,卓季翻了个身。床帐立刻被人掀开,眼睛红肿的小慧探过头来:“主子,您醒了?”
“嗯,醒了。”
小慧挂起床帐,常敬也过来了:“主子,可要起身了?”
“起来吧。”
常敬和小慧去扶主子,卓季抓着两人的手坐起来,小慧心疼地问:“主子,您还头晕吗?”
“还有一点,比昨天好多了。吃完饭给我弄一杯葡萄糖水。最近的饮食以补血和补气为主。”
“是。”
小慧的声音哽咽了。卓季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别哭,这次是我太自信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放心,我不会贫血的。”
“主子,您以后不要这么吓奴婢了……”小慧抱住主子就哭了起来,常敬也在一旁抹眼泪。
卓季抱住小慧轻拍她:“好,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吓你。”
常敬:“小慧,别抱着主子了,你给主子更衣,我去端热水。”
小慧放开主子,伺候主子下床更衣。
卓季下床,问:“昨天陛下就这么直接把我带到寝宫来了?”
小慧理所当然地说:“主子您把陛下吓坏了,陛下哪里还敢让主子您回翔福宫。陛下已经下旨了,赐主子入住奉天殿。这事儿皇贵不反对,前朝再反对也没用。而且奴婢觉着,也不会有多少人反对。只有陛下能让主子您听话。”
卓季笑了:“好,我听话,乖乖听话。”
常敬端来了热水,小慧伺候主子洗漱。
卓季正刷牙呢,永安帝回来了。卓季立刻漱口,好奇地问:“陛下今日没有上朝?”毕竟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直接下旨让他住进奉天殿,臣工们总要反对反对的吧?
永安帝虎着脸说:“今日又不是上朝的日子。”
卓季擦了嘴,走过去主动抱住永安帝,永安帝:“求饶也没用!这次朕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卓季很乖觉:“我认罚。”他能想到永安帝当时有多紧张。
永安帝:“去传膳。”
常敬出去了。永安帝道:“五日后,你随朕去铜灵别院小住,年节前再回京。”
卓季愣了,抬头:“铜灵别院?”
永安帝:“是皇家别院。”
卓季:“在哪?”
“兰江府。”
兰江府距离京城倒是不远。兰江府以温泉池盛名,卓季猜到了永安帝的用意。他抱紧永安帝:“陛下能走开吗?我在宫里一定乖乖休息,不工作。”
永安帝:“朕又不是去三年五载。有要事,内阁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就是。前朝那么多的臣工,朕还抽不出身来去别院小住几月,朕要他们有何用。朕登基十二载,统共也就去过三回,最多一次也不过住了两个月。你需要休息,朕也要休息。”
卓季听永安帝这么一说,立刻点头赞成:“陛下是需要好好休息。”他踮起脚尖在永安帝的耳边说:“其实我很想念和陛下在北谷的日子。”
永安帝的心瞬间柔软,他拥紧卓季:“你这次把朕吓坏了,等到了别院,朕一定会狠狠罚你。”
“我随便陛下惩罚。”
昨晚永安帝看着卓季的睡颜许久后才入睡的,一晚上睡得也不踏实。卓季这次晕倒着实吓坏了他。一早接见内阁和朝廷重臣时,不等他们上奏抗议他让卓季入住奉天殿,永安帝就抛出要带爱侍去铜灵别院小住的决定。这个决定一出,原本要上奏意思意思的陈长庚不吭声了,林燮山第一个出来赞成,史玉、吴绍王、献逸王等近半的大臣都表示支持。这种情况下,反对者寥寥,吏部尚书米万钟没表态。
永安帝的这个决定来的突然,后宫和前朝立刻忙碌了起来。永安帝这次就是要找个远离朝政的地方让卓季安心调养。此次随行的官员以翰林院和礼部的官员为主,内阁七位官员,除了首辅海士璋外都有任务在身,走不开。所以永安帝也就只带了海士璋。
永安帝在寝宫陪卓季用早膳。因为担心和后怕,永安帝早上起来后就喝了一小碗粥,没胃口。得知永安帝早膳没吃什么,卓季很自责,这次确实是他大意了。
“陛下今日还有事吗?”
永安帝:“今日无事。朕交代下去的事情够他们忙活一阵子的。朕今日陪你。”
卓季很感动,不过还是问:“贵妃娘娘现在怎么样了?两个孩子呢?三殿下怎么样?”
永安帝不高兴了:“你该操心的是你自己!”
卓季不问了。
在一旁伺候的张弦:“,贵妃娘娘今早就醒了,也没有再出血了。宁国公主殿下和晋王殿下现在养在贵那儿,待贵妃娘娘无碍了,就送过去。三殿下还烧着,说是还未出疹子,不过胃口还算好。”
永安帝:“多嘴。”
张弦低下头。
卓季:“宁国公主和晋王?”
永安帝:“当时凶险,朕赐封也是为了冲喜。朕有五位皇女,碧儿过两年也该议亲,趁着这次,朕封赐了她和馨儿。如今,东八宫和西八宫也算是地位相当。匡氏是贵妃,朕虽恼她,但你废了那么大的劲儿保下她的一双儿女,又救了她,朕也就当顺水推舟了。不过她犯过的错不能就这么算了。公主和晋王的洗三、满月、百天,朕都不会露面。朕就是要让她和其他人明白,朕给出的封赐,是因为你。”
卓季很想说“那一双儿女也是陛下您的”,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倾身过去,卓季在永安帝的脸上啃了一口。张弦、冯喜、小慧和常敬都急忙低下头。
想让永安帝心里的这口气顺了,卓季就不能提反对意见。他也清楚,永安帝不会让他去毓娴宫,不过有胡鹏举他们在,他也放心。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贵妃这回就是真的苦尽甘来了。
卓季:“那这次去铜陵,只我和陛下吗?秦王和齐王他们带不带?”
“不带。他二人有他二人要做的事。只朕和你。太后喜欢孩子,就不跟着去了。”
卓季长舒了一口气:“龙凤胎……两个孩子真争气,贵妃娘娘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母亲了。”
永安帝:“那是你给她的福气。你别总是操心别人了。这三个月,你好好想想怎么伺候朕吧。”
卓季笑:“是是是,侍身会好好伺候陛下的。”
两人吃完早膳没多久,皇贵、德贵和明就来了。见到卓季,三人的眼眶都是红了又红,特别是明,他昨晚几乎一夜都没睡着。皇贵带来了大量的补品,今天一早,命妇们纷纷入宫,给贵妃娘娘送喜,给顺送补品。皇贵先送来了一些给卓季吃着,剩下的他整理好后,直接让陛下带去铜陵。
韶家借着这次的机会,送上了一份厚厚的礼单,给顺补身,也是感谢顺对韶家二房的救治。永安帝没有询问卓季的意思,直接让张弦收下了韶家的礼单,所有送来的补品全部带去铜陵。
见卓季的气色还是不好,皇贵、德贵和明也没有呆太久。陛下在场,三人也不好教育卓季几句,只让他安心休养,生意上的事情他们会处理好。人都走了,永安帝就让卓季上床歇着去,卓季:“陛下陪我躺一会儿吧。”
永安帝没拒绝。
张弦四人伺候陛下和(主子)上床之后就退了出去。卓季枕在永安帝的肩膀上,说:“陛下,我的那四本游记,您拿给秦王和齐王吧。”
永安帝不高兴了:“拿给他们做甚?他们能看得懂?”
卓季:“秦王和齐王在北谷时有跟着我学海西国语,我要去铜陵那么久,也没时间给他们安排功课,就让他们看看书吧。那四本游记有我在戏坊、酒楼里听人说的海西国风貌,也有我从海西国的奴隶那里打听来的。我以前曾打算等我能保护自己之后,就去天下走一走,去国外走一走。现在是不可能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以后有机会让秦王和齐王,或者其他的皇子们都去俣国之外的地方走一走。
秦王和齐王看不懂全部,但一些单词和简单的句子应该还是能看懂的。我让常敬把四本游记翻译出来,他们两人对照着译文,能学得更快些。”
永安帝:“说了你得好好休息,你还操心!”
卓季:“我就口述口述。”
“那也不行。”
卓季不吭声了。永安帝也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永安帝出声:“你那四本游记,是朕的,给了他们算什么。他们也不少这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好好调养,只要胡鹏举说你身子可以了,朕就不再拘着你。不过你也不能再跟之前那样劳心劳力,凡事适可而止。朕会着礼部去寻合适的海西国人,专门教他们海西国语。”
卓季仰头在永安帝的下巴上亲了口:“陛下圣明。”
在永安帝怀里,还头晕的卓季很快睡着了,身体确实是有些虚弱。在他睡熟后,永安帝轻轻抽出胳膊,掀开被子下了床。张弦和冯喜守在外面,寝宫的门开了,陛下竟然出来了,张弦急忙问:“万岁?”
“宣隋国公。”
“是。”
林燮山在科学研究院与秦王、齐王、史玉、年庆、秦粟、胡鹏举、刘骞从今年入榜的学子中初选合适召入两院的人才。入榜的学子名单已经整理出来了,不过因为永安帝下令四院优先挑人,所以榜单还没放出去。等四院挑完了人再放榜。这些学子最后的那篇策论文章以及他们的背景都放在几人的面前。至于落榜的学子里是否有可用的人才,这些就需要吴绍王、韶平秋、关明辉他们在外的“明察秋毫”了。秦王和齐王不是单纯的孩子,尤其是秦王。他不会横加干涉此次的挑选,但他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齐王更多的是跟着皇兄学习。
陛下召见,林燮山立刻入宫。等到林燮山到了奉天殿,被张弦带到陶渊阁时,林燮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陛下竟然不是在勤文殿或是止行殿召见。林燮山到后,永安帝让他入座,张弦和冯喜退了出去。
永安帝:“林卿,朕有一事要交代你办,此事必须保密。”
林燮山站起来:“臣但凭陛下吩咐!”
压压手,让林燮山坐下,永安帝道:“朕需你去为朕寻可困束魂魄的佛道高人。”
林燮山愣了,明显的不解。
永安帝口吻带着几分凝重地说:“顺,是朕的贤内助,是朕身后的高人,此事,你是清楚的。”
林燮山立刻问:“陛下是为了?”
永安帝沉默了下来,林燮山也不追问。许久后,永安帝开口:“顺,是宿慧者。”
林燮山的眼睛瞬间瞪大,腾地站了起来。永安帝压压手,再次让林燮山坐回来,说:“他这次为了救贵妃,在朕面前晕过去,那一刻,朕以为,他要丢下朕,‘回去’了。”
林燮山捏紧了拳头,呼吸急促。
永安帝:“即便是朕百年之后,朕都不会放开他。可这一回,朕是真的怕了,朕怕哪一天他会又如今次这般,在朕面前晕过去,再也醒不过来,或者醒过来,却变成了另一个人。朕要把他的魂魄牢牢地锁在朕的身边。此事,朕只能交给你去办。”
林燮山再次站起来:“于陛下,于我俣国无人能替代,臣即刻去办此事。”
永安帝:“要快。人找到后,若朕还在铜陵,你要给朕送过去。”
“是!”
“此事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是!”
林燮山大步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此刻是怎样的翻腾。
张弦进来,永安帝:“顺还睡着?”
张弦:“回万岁,还睡着。”顿了下,张弦道:“奴婢这回真是被吓掉了半条命。”
永安帝身体往后一靠,揉了揉额角。张弦立刻上去添茶。永安帝闭着眼睛说:“朕又如何不是被他吓去了半条命。他一心为朕的江山,却叫朕忘了,他的身子能不能扛得住。”
张弦:“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能帮分担的人太少。”
永安帝:“他不喜欢太多人注意到他,朕也不喜欢他站在台前……他手边可用的人,也不过是宫里的那些人。那些个妃侍,又有几人能担大任。”
张弦:“晕倒,皇贵他们心急如焚,不过……”
永安帝睁开眼睛,锐利射出:“不过什么?”
张弦:“武三和武四对奴婢说,晕倒之后,有贵主,却似乎,窃喜。”
“碰”的一声,永安帝把茶盏砸在了桌上:“宣武三、武四!”
张弦出去了,很快,永安帝的贴身武寺武三和武四进来了。两人进来后就跪了下来,永安帝直接问:“顺晕倒后,谁在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