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国公几人被喊到圣上的大辂上,竟然呆了差不多足足一天!这还不算。第二日开拔时,隋国公等人竟然又过去了!圣上是与他们商议何要事?就算商议,也不该叫上吴绍王和献义王世子,还有两位年幼的殿下啊!而且顺一直在大辂上,圣上与臣子们商谈国事,不避开顺也不妥吧。陛下这是出宫了就无所顾忌了?
永安帝和臣子们在前面“厮杀”,丝毫不考虑其他臣子们的复杂心思。卓季带着秦王和齐王两位殿下在后面下五子棋。卓季分别和两人下了两局,秦王殿下和齐王殿下就“摆脱”了卓季,彼此“厮杀”了起来。卓季是欲哭无泪,他又被抛弃了。被抛弃的卓季让张弦给他拿了一堆硬黄纸,又找来浆糊。卓季裁剪了一沓子纸牌大小的纸张。
南容辰见状,激动了:“顺母父,您要做纸牌吗?”
“嗯。”
南容辰也激动了:“是‘三国杀’吗?”
“不是。那个很麻烦,工具不够。我做普通的纸牌。”
南容辰和南容辰不下五子棋了,两人凑了过去。南容辰:“顺母父,我帮您吧。”
南容辰:“我也帮您吧,顺母父。”
“好啊。”
张弦弄来了浆糊,卓季先做纸牌。仍是四张精纸粘合在一起。三人通力合作,做出了两套纸牌的数量。随后,卓季拿出笔墨开始绘画。第一次见到卓季用鹅毛笔,两位王爷十分的惊奇。
南容辰:“顺母父,这是什么?”
“鹅毛。”
“鹅毛?鹅的毛?”
“嗯。鹅毛写出的字小,携带方便。辰、辰,我画图,你们来着色,好吗?”
“好!”
南容辰涂黑色,南容辰涂红色。而扑克牌的J、Q、K以及大小鬼的图案比较复杂。卓季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大概画个样子还是可以的。南容辰问了:“顺,这张牌是什么?”
“这是J,你可以叫它‘勾’。这种纸牌叫扑克牌,其实和叶子牌相似,不过比叶子牌更简单易懂一些。J是Jack的缩写,代表着卫兵、武士,是一个神话中传说中的人物。当然,不是咱们中原神话。扑克牌中,J、Q、K,是三张很特别的牌,他们都是以‘神话’的人物为原型绘制。”不好解释欧洲人物,卓季一律用“神话”人物来代替。
“Q是Queen的缩写,表示皇后。K是King的缩写,表示皇帝。每一个花色,都有一个不同的原型人物。你们也可以把J、Q、K理解为十一、十二和十三。”
南容辰和南容辰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只觉得顺说的Jack、Queen和King好不明觉厉啊!南容辰:“顺母父,剑客(Jack)、昆(Queen)和坑(King)是海西国字吗?”
卓季喷笑:“是Jack、Queen、King。嗯,你们可以理解为是海西国文字的另一种延伸形式。和我们俣国的字不同,很多国家的文字是由26个字母构成。这1、2、3、4等,就是阿拉伯数字。”
南容辰立刻问:“顺母父,您可以教我们吗?”
卓季笑道:“这一路上如果无事,你们也喜欢,我可以教你们,不过……”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两位郡王殿下立刻猛点头。
终于画完了繁琐的J、Q、K的一共12张牌。卓季开始画大小鬼。他解释:“大鬼小鬼,也可以叫大王小王。这两张牌叫Joker,具体来历无从考证,我们可以把大小鬼理解为太阳和月亮。大小鬼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扑克牌发展了一段时间后才加上去的。你们只要知道大小鬼最大,大鬼比小鬼大就可以了。”
南容辰和南容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终于全部画好,着色,卓季丢给两个孩子吹干。墨汁全部干了,卓季:“好了,大功告成。”
南容辰:“顺母父,这个要怎么玩儿?”
卓季:“我们三个人,玩儿‘斗地主’。”
昨天永安帝几乎没下车。林燮山回去好好反省了一下。今天,金乌升到头顶上后,同样沉迷的林燮山还是提醒圣上要休息一下,活动活动筋骨。永安帝也知道自己身为帝王,不能如此沉迷,就道:“今日便到此吧。明日开拔后尔等再过来。”
吴绍王大着胆子请求:“陛下,这副牌能不能借臣回去研究研究?”
永安帝眼睛一瞪:“滚滚滚,这是顺给朕做的。”胆大包天!
讨了个没趣的吴绍王抹抹鼻子,灰溜溜的和其他人一起下了车。永安帝活动了活动脖子。大辂已经停下了,他喊:“张弦,朕吃些点心。”
“是。”
永安帝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胳膊,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然后走到豹皮帘子前,掀开一看。嘿!
“你们在玩儿什么?”
“陛下?”
“父皇。”
“玩儿什么呢?”
永安帝走进去,卓季扬扬手里的牌:“斗地主。陛下,你们中场休息了?”
永安帝走到卓季身边坐下:“朕今日到此为止。‘斗地主’?这是什么牌?”他拿起地毯上丢下的牌,问。
“这是扑克牌。我们三个人在玩儿斗地主。”
“噢?斗‘地主’?如何玩儿?”
卓季:“陛下,您今日已经到此为止了。”
“朕只是问问。辰,这是何规矩?”
南容辰当然不敢反抗父皇。老老实实地答了。永安帝伸手从卓季手里抽走牌:“玩儿了半日了,你们两个回去吧。出来一趟,不能落下功课。”
南容辰和南容辰郁闷了,卓季:“明天上午再来。”
两个孩子立马眼睛一亮,迅速爬起来丢下一句“父皇,儿臣告退”,然后就迅速跑了,生怕父皇说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许玩儿了。永安帝对卓季道:“你天天带着他们玩儿牌,小心玩物丧志。”
卓季在心里翻白眼:“陛下,您说这话不心虚吗?”
永安帝半点都不心虚地说:“朕玩儿‘三国杀’,那是与臣工们研究战术!他们玩儿这个,纯粹是玩乐。”
“我们也要讲究战术的。”
“那不一样。”
卓季不跟永安帝争辩了,说:“嗯嗯,陛下的担心是正确的。以后我每天只带他们玩一个时辰,然后就让他们回去好好学习。不过辰和辰想学海西国语,还想学阿拉伯算数……”
永安帝:“你若有空就教吧。”
“OK。”
“嗯?”
“好。”
“那是海西国语?”
“不是。是英语。嘶!”
卓季被掐了。永安帝:“不许对朕说朕听不懂的话。”
“是陛下”揉揉被掐疼的地方,卓季:“陛下,我那四本游记呢?”
“什么游记?”
“……”
“以后不许用朕看不懂的字写游记。”
卓季明白了,永安帝压根就没打算把那四本游记还给他!算了,人家是皇帝,强权!
“陛下,我饿了。”
“朕已经传膳了。走,跟朕下去走走。”
※
连着四天,每天上午隋国公等人就会登上大辂,一呆就是一上午。卓季带着秦王和齐王躲在后面玩纸牌游戏,也不仅限于斗地主了。在玩耍的过程中,卓季有意识地开始教两位殿下海西语、算数、心算。而沉迷于三国杀的诸位,也不仅仅是玩游戏了。从一副小小的纸牌,到每一个角色的人物特点、性格延伸到现实之中战场上的排兵布阵与将帅选用。哪怕一个容易被火烧的藤甲,都能延伸到现实中士兵铠甲的材料选用。
对未来人来说,“三国杀”只是一副纸牌游戏,毕竟那个时代早已进入热武器多年,就是威力巨大的核武器都已经见怪不怪。可在古代,三国杀的背景就不是简单的游戏设定了。
同一辆车上,关明辉再次怂恿史玉:“史尚书,你我二人如今也是内阁重臣,这每日被排除在外,你就当真甘心?”
史玉当然不甘心。所有人都认为隋国公等人被陛下喊去不可能是顺有事。即便有事,顺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中,圣上的眼皮子底下连着四日喊重臣议事。那肯定是陛下借着顺的名义喊重臣前去议事。但陛下为何要借着顺的名义?每个人都心如猫爪,更心生惶恐。
史玉看向关明辉:“那……不如你我二人,前去探探?”
关明辉点了点头。这时,外头传来一人的声音:“史尚书、关尚书可在?”
史玉和关明辉的眼里同时浮现诧异,是陈长庚!史玉爬到车边掀开车帘:“陈总宪?”关明辉也凑了出来。
骑在马上的陈长庚道:“两位同僚,我欲前往陛下处,不知两位同僚可愿同行?”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史玉和关明辉异口同声:“自然愿意。”
马车停下,史玉和关明辉下了车,后面的车自然也因此放慢了速度。两人骑上马,随陈长庚一同追上前方被帝王仪仗簇拥的大辂。正沉思如何保住主公的“忠臣”永安帝听到张弦在外禀报陈长庚、史玉和关明辉三人求见,永安帝头也不抬地说:“让他们进来吧。”
大辂停下,三人下了马速速登上大辂。张弦掀开虎皮帘子请三位大人进去。史玉、关明辉和陈长庚猜测了数种可能,而在他们躬身进入大辂的第二间时,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猜测竟然全都是错的!
聚精会神“厮杀”的几位朝进来的三人略一点头示意,献逸王丢出一张铁索连环把林燮山和吴绍王给绑在了一起。永安帝不动声色,他还不能肯定献逸王是忠臣还是内奸。献逸王之后轮到世子南容时璃,南容时璃直接丢出一张万箭齐发。作为主公的秦忠义没有“闪”,掉了一滴血。南容时珠也没有闪,也掉了一滴血。大家盯住南容时璃,南容时珠气坏了:“你肯定是反贼!”
反贼?!什么反贼!
进来后却没人搭理的三人有点懵。永安帝开口:“若无要事,你三人先在一旁看着吧。”
三人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称“是”。
这一局,永安帝数次力挽狂澜,都没能救下主公秦忠义,实在是另一个忠臣南容时珠死得太早。内奸林燮山又太变态!不愧是大将军!这一把打完,永安帝:“今日便到此吧。”说完,他数了四十枚铜钱给了林燮山。打牌总要有点彩头,输赢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气氛。
林燮山很淡定地接过每个人送上的赌资,最后说了一句“承让”。秦忠义感慨:“国公打仗厉害,这打牌也同样不遑多让啊。”
“承让承让。”林燮山绝对不会把他的愉悦表现出来的。
感情陛下还真是藉了顺的名义!并且根本不是议事,而是在打牌!算是看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史玉、关明辉和陈长庚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陈长庚作为督察院左督御史是十分不赞成陛下此举的,他正要张口劝解,就听陛下道:“林卿无论是做主公,还是做反贼、内奸,所选的人物最有讲究。时珠乃忠臣,却选了个只知杀的张飞,从一开始就已输了一筹。”
南容时珠虚心接受陛下的教育。秦忠义:“张飞手中只要杀牌足够,就如自带诸葛连弩。可若抽不到杀牌,那就很容易沦为废物,实不是忠臣佳选。忠臣连自保都做不到,又谈何保护主公。两军对垒,主帅自然要冲锋陷阵,但主帅也需明白,一旦身死,便是兵败如山倒。”
林燮山赞成地点头:“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但死,也要死的值。”
南容时珠:“国公说的是,我为忠臣,却选了张飞,确实不妥。”
并排跪坐在一旁的三人非常心塞,完全听不懂!
永安帝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刚才来了三位大臣,他开口:“你三人有何事?”
陈长庚:“陛下连日来与两位王爷、国公与侯爷‘议事’,臣以为是北谷有何军情。”
关明辉立刻道:“陈大人询问臣,臣却未有收到兵部与北谷相关军情奏报,故与陈大人一同前往。史尚书恰巧与臣在一起,便一同前来。”史玉连连点头,他们绝对不是因为“被冷落”所以才借口来探虚实的!
在场的都是人精,陈长庚话中的真伪谁都清楚。永安帝也没拆穿臣子的谎言,道:“朕得了一副很有意思的牌,叫了他们几人来琢磨。这牌虽只是游戏,却蕴含了不少用兵之法。想必这几日,林卿与秦卿都颇有所获。”
林燮山和秦忠义同时开口:“正是。”
吴绍王跟着说:“即便是臣等为官之道,从这纸牌中也能有所获。”
永安帝:“哦?说来听听。”
吴绍王作了个揖,说:“为官,首要便是要做那一心护主的忠臣。反贼可恶,可躲在暗处的内奸却是比反贼更为可恶。反贼一心为了反,要诛杀主公。可内奸却是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逐个击破,其心可诛。”
永安帝:“说得不错。”
南容时珠面带惭愧地说:“臣行事还是过于鲁莽,思虑不周。”
南容时璃:“臣也是。”
永安帝看向明显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的陈长庚、史玉和关明辉说:“尔等明日来此,看看能从这牌局中体悟到何种道理。”
史玉&关明辉&陈长庚立刻作揖行礼:“是!”
永安帝:“今日便到此,尔等回去吧。”
“是。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