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清楚了，卓季和永安帝谁也没有再提雷聪。在翔福宫休息了一天，卓季隔日先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去了德的云宫。卓季来云宫，德还看了眼天上的金乌，只觉得今日的金乌肯定是打西边出来的。顺竟然会主动到他的云宫来？！
德的态度把卓季弄得是哭笑不得。等到两人坐下来，德还是一脸怀疑地打量卓季：“你是真人还是假扮的？”
卓季：“您猜？”
德拿起炕桌上的一个苹果砸了过去：“今儿这金乌一定是打西边儿出来的。你这比黄花闺女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竟然会主动到本宫这云宫，本宫怎么心有不安呐。”
常敬、小慧和福全在一旁闷笑，卓季一本正经地说：“您还真没说错，侍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来求帮忙。”
德看了眼福全，福全退下了，常敬和小慧也退下了。德正色问：“可是‘宝芝林’的事？”
卓季摇头：“不是。‘宝芝林’由您亲办，陛下和我都放心的很。何时说准备好了，我这边何时就过去配药。我这次是有件私事儿想请您帮忙。”
德很干脆：“你说。”
卓季道：“我想配一种画画的新型颜料，需要对俣国现在绘画所用的各种颜料矿先了解一番。但这方面我不在行，也知道我在卓家的时候没受过这方面的熏陶，我自己会的那种也用不到颜料。”
一听是这事儿，德笑道：“这又何难。不过你是找错人了。要说对颜料矿了解的，一个是贵，一个就是明。”
卓季悉听尊便。德解释说：“贵是太师之孙，明是太傅之外孙。可要说这绘画，却是已故的雍太傅更技高一筹。明是雍太傅的外孙，也是画得一手好画。”德也不避讳，说：“雍太傅教导陛下的时日不长，明也是陛下登基之后进宫的。明不得宠，膝下也无一儿半女。你是陛下的宠侍，你若能多与明来往，陛下或许能注意到明。明年新人入宫，咱们这些旧人还需抱成团。明再不得宠，他也有‘’的位份。”
卓季听出了德的意思，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明是“”，光是位份上就能压了新入宫的妃、侍一头。若明能得了陛下的看重，对卓季也只会有好处。德会抬出明，至少说明德与明是有交情的。
卓季：“那我现在去衍信宫。事情比较急，我怕时间不够用。”
“本宫跟你一起去。”
德和顺一起来衍信宫，可把明给吓了一跳，更有些受宠若惊。顺那可是圣上面前最受宠的侍，没有之一。顺亲自到他的衍信宫，单单这一举动，怕就会引起陛下对衍信宫的注意。明让宫人们送上最好的茶水点心，明明他是“”，在卓季面前却有些放不开手脚。
卓季也干脆，坐下后就说明了来意，有德在一边帮腔，明不傻，他明白了这是德在帮他，顺也愿意顺水推舟。记下了德的好，明把自己宫里有的颜料矿先拿出来摆在卓季跟前，又说让家里尽快弄一些他手里没有的送进宫。明对各种颜料矿很有研究，一看德推荐的果然没错，卓季也不客气，请求明帮他配油画颜料。
“油画？”
德和明俱是不解。卓季也不好解释，只说：“等我画出来两位就知道了。明，此事怕还需您多费心，我这边急着要。”
明马上说：“本宫这就派人告知家中，再多送一些颜料矿进宫。你要的颜料听上去不难配置，本宫会抓紧的。”
“谢谢。”
卓季谦逊的态度让明安心了不少，卓季又提出一件事，他还需要专门的画笔。卓季把画笔的图纸交给明，明看过后点头：“这个容易，家里有人就是专门做画笔的，不出五日定会交给你。”
“顺谢谢。”
卓季高兴，明也暗暗松了口气。若他真能趁着这个机会得到陛下的注意，要他日日给顺配颜料他都甘愿。
卓季和明又说了些颜料的事情就和德一起离开了。德提醒他：“难得你会主动串门，去一趟华阳宫吧。”
卓季也正有此意。德没陪他去，毕竟德今天已经去给贵请过安了。他若再跟着去，倒显得多事了。卓季去了云宫，后又和德一起去了衍信宫的事瞒不过后宫诸位。不过卓季又来了华阳宫，嘉贵还是意外的。卓季一进来，嘉贵也是一脸的“金乌这是打西边儿出来”的模样，看得卓季很无语，他还是会出来走动走动的。
“今儿，又刮了东风啊。”嘉贵抿嘴笑。
卓季一副求饶的模样说：“贵您可别揶揄我了，德刚揶揄完。我是不大喜欢出门，但我还是会出门的。”大殿下病好后，卓季跟嘉贵的关系急速升温，嘉贵毫不在意他那没规矩的自称。
嘉贵：“你这突然上门，本宫还要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本宫。”
卓季很无辜地说：“我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您。”
嘉贵笑了，看了昌安一眼，昌安退了出去。常敬和小慧自然也跟着退下了。嘉贵收起笑，说：“今日真不是有事才出的门？”
卓季投降了，果然能坐到高位的人就没一个简单的。他如实回道：“我想弄一种画画的颜料，不知道该找谁，就去问德。德说我应该找贵您或是明。您现在在调养身体累不得，我这边又要的急，我就去找明了。”
嘉贵垂眸喝茶，掩下眼里的精光，再抬眼问：“是什么颜料还能叫你束手无策？”
卓季：“一种新型的颜料，若明能配出来，到时候我画给您看。不过说起这画画，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
“什么？”嘉贵放下茶碗。
卓季坐没坐样地靠在扶枕上，他这个姿态反倒令嘉贵挺满意的，说明卓季不跟他客气。卓季说：“大殿下现在六岁，等过个七年八年的，您还能记起大殿下的模样吗？”
嘉贵楞住了。卓季：“，我帮您每年给大殿下画一幅画儿，您帮我一个小忙行吗？”
“你说。”
卓季：“明年选秀，我不想卓淑珍入宫。”
嘉贵惊讶了：“这事儿，你直接跟陛下说不就成了？以陛下对你的宠爱，你只要说不愿意，陛下肯定会允了你。”
卓季叹了口气：“卓家毕竟是我的母家，这话，我不好跟陛下开口。万一传到卓家耳朵里，说是我从中作梗，”卓季撇撇嘴，“我可不想莫名背负一个不孝的骂名。但我真的不待见她。明年，卓淑珍肯定会入宫选秀，我进宫就是为了给她铺路。陛下没说会不会允，我也不好问。”
嘉贵淡然一笑：“这有何难。这事儿本宫帮你办了。若是重臣之女，本宫还真不便插手。既然你不喜欢卓淑珍，本宫自然得帮你。”
卓季笑道：“谢。大殿下每年的肖像画我包了。”他坐起来，“，我给您检查检查。”
嘉贵抬起手放到炕桌上。
嘉贵流过产，古代的医疗水平，流产时很容易清不干净。嘉贵就有点这毛病。卓季给他开了两副药，一副是清宫的。一副是调养的。在嘉贵停药之前，他都不能受孕。号了脉，卓季又让嘉贵躺下，解开衣裳给他检查腹部。在卓季收手后，嘉贵担忧地问：“本宫的身子可有好转？”
卓季：“有一些。只是您流产了有一段时间，清宫会麻烦些。腰疼的毛病有缓解吗？”
嘉贵：“好了一些。只是有时候累了还是会腰疼。”
卓季：“您的情况，怎么也要调养半年。您这半年忍着点儿，就算是侍寝也绝不能受孕，这事儿我会跟陛下提。这孕宫内清干净了，您才能怀孕。不然不仅怀孕艰难，怀上了也保不住。”
提到孩子，嘉贵就顾不上卓季去找明没有来找他的事情了。德和嘉贵的情况还不同，德难产的时候有些损伤，但毕竟不如流产过的嘉贵严重。嘉贵也是在卓季给他检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流产后还有孕宫要清除干净一说。
卓季在嘉贵的华阳宫过了午时，吃了一肚子点心才回去。卓季走后，嘉贵对德的那一点芥蒂也没了。卓季对颜料要得急，他现在调养身体为重，卓季选了明没来找他也说得通。嘉贵自然猜得出这事儿德肯定在卓季跟前重点提了明，德跟明交好，卓季跟明不熟，若不是德要求，卓季肯定是来找他而不是明。不过明年新人入宫，当务之急还是自己早点有孕来的重要，德的那点小心思也就无所谓了。
永安帝原本对卓季的一举一动就很在意，出宫一趟回来，他就更在意了。卓季出去溜达了一圈，去了哪儿，永安帝是了如指掌。吃了点心休息了一会儿，永安帝去了华阳宫。嘉贵暂时不能受孕的事情永安帝听卓季说了，他晚上就不去华阳宫留宿，也不再召嘉贵侍寝，不过他还是经常会去嘉贵那儿坐坐的。嘉贵不侍寝是身子不便，又不是失宠。
永安帝一进华阳宫就对嘉贵说：“朕听说顺今日到你这儿来请安，你可有让他给你瞧瞧？”提到了贵的身体情况，张弦等人就自动退出去了。
永安帝这话令嘉贵十分受用。陛下知道了顺到他这儿来，话里又有对他的在乎。嘉贵给陛下送上热茶后说：“有。顺说至少还要半年臣侍才能把身子调养好。”说到这里，嘉贵叹息一声：“若陛下能早些发现顺，臣侍的身子也能早些好，兴许，那个皇儿能保住。”嘉贵的眼眶红了，永安帝放下茶碗拉过嘉贵，把人抱到了腿上。
嘉贵擦擦眼角，看向皇帝：“陛下，您看，臣侍又说这种话惹您心烦了。”
永安帝沉声说：“朕也有想过。若朕能早知道宫里有个卓季，他可少受些委屈，你或许也已经是两个皇儿的母父了。”
嘉贵依偎进皇帝的怀里，幽幽地说：“臣侍现在只希望半年后，臣侍的身子能养好，能再为陛下生个一儿半女。”
“顺医术精湛，他既然说可以，就一定可以。这半年你莫要思虑过重，也莫要劳累，养好身子为重。”
嘉贵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永安帝：“怎么？”
嘉贵叹道：“臣侍只是想到来年新人入宫，顺这心里头怕会不舒坦。”
永安帝低笑两声，放开嘉贵，嘉贵顺势起身，坐到了罗汉床的另一头。永安帝拿起茶碗说：“这就是你多虑了。你们几个心里不舒坦朕还相信，他？”永安帝摇摇头，“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嘉贵压下惊讶，半真半假地委屈说：“陛下，臣侍在您心里就是这么小肚鸡肠吗？陛下您选秀，本就是祖制，臣侍岂能不舒坦。”
永安帝没在这个问题上跟爱侍纠缠，他说：“好吧，那你说，他怎么个不舒坦法？”
嘉贵：“陛下您是装不知还是真糊涂？”
永安帝是真糊涂了。虽说他不愿意承认，但很明显，卓季对于他选秀这件事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不舒坦。这么想着，永安帝自己心里倒有点不舒坦了。
见陛下是真不知，嘉贵提醒：“卓家，可还有一个等着进宫的嫡女呢。”
永安帝挑眉，嘉贵：“陛下，顺曾说过，他若是个男子，那状元一准是他的囊中之物。可顺若不进宫，以他的才华，就算他是哥儿，状元于他又有何难。陛下您不会不知道顺是如何进宫的吧。”
永安帝神色莫名地把茶碗放回去。
嘉贵：“卓家就为了给嫡女铺路，把有大才的顺送进宫。于陛下您来说，顺是个妙人。可对顺而言，卓家的所为却是伤他至深了。卓季进宫的时候才十四岁，卓家都能这样利用他。来年卓家嫡女入宫，少不得又要利用他，陛下您说，顺的心里能舒坦吗？”
永安帝：“那你的意思……”
嘉贵：“陛下，顺救了儿，说他是臣侍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臣侍承认这是臣侍的私心。卓家的嫡女再好，臣侍看重的也只有顺。入宫的秀女千千万，陛下……”嘉贵话未尽，永安帝却听得明白。入宫的秀女千千万，又何必非要选卓家的女儿。
永安帝沉吟，嘉贵也没再说什么。过了良久，永安帝开口：“你说的，有些道理，朕会考虑。”
嘉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