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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柳絮随风,曲槛回廊,一道小小的身影端着一个果盘穿过长廊,穿过花径,匆匆跑过。

「玉阙,你要去哪里?」

一道有些严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少年听到声音止了脚步,表情怯怯地缓缓回过身来。

面前是个容貌清丽的中年女子,一身华服,云髻高耸,表情却冷得彷彿是三九寒天,在见到他手里端着的东西后,眉尾一挑,问道:「你拿着这些东西去哪里?」

少年低着头不敢看她,支支吾吾着回道:「我……我听说二娘病了,所以……所以就想拿一点水果给她……」

「混帐!」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已经一掌下来拍掉了他手里的果盘。

晶莹剔透的果子滚了一地,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果子,似乎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下一刻,「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才让他惊醒过来,他捂着脸不解地望向面前的女子。

却见她一脸怒颜,嫉妒与愤恨完全扭曲了女子姣好的五官,她一把拽过少年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到后厢角落的一间屋子前,远远地指着那间屋子骂道:「老的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没想到小的也跟着一起,你好好看清楚了,那个贱人才不是你什么二娘!她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绣娘,凭什么和我争宠?她现在和你娘争你爹,将来她的贱种就和你争严家的财产!」

少年远远站着,看到许久不来询问自己课业的父亲正在那里教导弟弟写字,而二娘则坐在织机前,不时轻笑,那画面看起来是那么地和乐温暖……

而爹已经有多久没有来书房看过自己了……

就算他抱着习字的本子去找爹,也总是被他以事务繁忙给推托了。

娘亲更是整日郁郁寡欢,每日里都花大番功夫精心装扮,就为了等爹回来一起用膳,却时常听到爹要在小院陪二娘的回答。

从那个时候起,娘亲说过的话便在小小的少年心里扎了根,和蔼亲切的二娘不再是他的二娘,和他有着血缘之亲的弟弟也不再是他的兄弟……那两个人,是来夺走爹,夺走他们所拥有的那些美好的恶人!

◇◆◇

严玉阙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写满了疲累与倦意,有些惊讶自己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严玉阙起身擦干身子之后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在系上衣带的时候,手指停了一停,脑中划过方才梦境里的画面。

自从那天证实了连玉楼的布庄分号要在京城开业,这几日,便频频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自己和连玉楼的关系还算不错,虽然娘亲严令禁止自己去小院和二娘还有连玉楼见面,但自己还是常常溜过去,二娘的手很巧,会用草叶子编蚂蚱给他们玩,连玉楼比自己小两岁,生得粉粉嫩嫩的,一口一声「哥」,软软的,叫得人心里发甜。

但是等到自己清楚意识到这两人的存在,夺去了原本属于自己和娘亲的东西的时候,一|切就变了味。

他没再承认这个弟弟,只把他当做低贱的下人那样对待,看着他天寒地冻的时候穿着一件破烂又脏兮兮的袄子在厨房里寻找吃的,他会故意将残羹剩饭倒在他的面前,然后冷眼看着他将地上的饭菜一点一点塞进嘴里。

过去那个会声音甜甜地叫着自己「哥」的少年再也没有那样叫过自己,总是沉默地远远避开自己,原本清明的眼神也不再简单和透澈。他在渐渐长大,也渐渐明白自己对他们的敌意,也清楚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想尽方法要刁难他,甚至诬陷他偷了自己的东西,把他吊在柴房里一顿鞭打,又关了三天三夜差点取了他的性命。

没办法……

谁叫你生在严家?

而严家,只能有自己这一个少爷!

大约是听到了房里有了动静,外头有人轻叩了两下门,接着严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爷,您的药已经煎好,要给您送进去吗?」

「送进来吧。」

话音落下,过了片刻,严安小心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东西走进门来,另一只手则轻轻扇去上面的热烟,在桌上放下之后,便转到屛风后头收拾严玉阙换下来的衣裳。

严玉阙走到桌边端起药碗,浓烈冲鼻的药味让他皱着眉头表情厌恶地扭开头去,缓了一缓之后,回过头来看向碗里墨黑浓稠正荡着一圈圈涟漪的药汁,严玉阙不知从何而来心里升起一股怒气,将那药碗往桌上一搁,「喝喝喝!都喝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效!又是一个庸医!」

屛风后头的严安小心地探出脑袋来,见严玉阙怒火正盛,忙过来安抚,「爷,您别气,生气伤身,有没有效这样是看不出来的,不如小人到倚翠苑去给您找两个姑娘来?」

严玉阙揪起的眉心略松了一松,说到倚翠苑便想到那天在绣楼里看到的画面——素心姑娘就着了一件抹胸襦裙,玉白的胳膊,粉藕似的,大半的酥胸在软烟纱里若隐若现,莺语温软,兰香沁人……

似乎觉得某处隐隐发热,但严玉阙脸上的神情却平静如故,只是垂在身侧蜷起又松开的手指暗暗昭显出他内心的蠢动。

严玉阙并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心里有所犹豫,过了片刻才道:「好……」在严安转身出门的时候又在后头吩咐:「记得别给我找那种呱噪喜欢乱说话的。」

「是……」严安显然很清楚他们家爷的脾气,「爷您放心,嘴巴不牢的,小的也有法子让她闭上嘴,一句都不敢多说。」

◇◆◇

将严玉阙要的姑娘送进他房里之后,严安便知道接下来几个时辰估计都没自己什么事,但又不能跑远了,于是坐在庭院里发呆,发着发着就瞧见一个人匆匆往这边走来,后面跟着老管家。

「刘先生,爷正在忙呢,您不能进去。」

眼看着老管家是拦不住了,严安一下跳了起来窜过去拦住刘琦的去路,「先生这么晚了找我们家爷有事吗?」

刘琦显然是有急事,伸手要将他拨到一旁,「自然是有急事才来的。」

但严安却直直杵在那里偏是不让,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闭紧的房门,神色为难,「但是先生,咱们爷正在办要紧事呢,您要不明儿一早再来找咱们爷吧?」

刘琦略微皱起眉头,语气带着愠怒,「再重要的事,比得过绫锦院的事吗?」说罢便越过严安走到严玉阙的房门前,「砰砰」地敲响了房门,「大人!大人!小人有要事!」

严安倒抽了一口冷气,抱住走廊一旁的柱子心里默默哭泣:先生啊,您不是不知道咱们爷的脾气,都说了爷在办要紧事,您这个时候打扰他……不是连我也一起拖下水吗?

敲了两下见里面没有回应,刘琦抬手正要再度拍门,却在手举起的时候,里面传来暴跳如雷的一声怒吼,「滚!都给我滚!」

随即房门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跌跌撞撞地摔了出来,刘琦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却听见有什么掉在地上,一声清脆声响过后,那东西在青石板地面上喀啦啦地滚了一圈。

但刘琦没空注意那是什么,视线落在自己扶住的女子身上,露出几分惊讶,「哎?你不是倚翠苑的……?」 「不是,不是……」严安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把将那满脸莫名还摸不清楚状况的女子拉走,走出很远才听到那女子和严安的小声说话。

「你们家爷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不会是……?」

「是什么是?我警告你,出了这门给我乖乖闭上嘴,银子你照样拿,生意照样做,否则别怪我让你们在京城混不下去!」

刘琦收回视线,跨脚进门的时候一低头,这才留意到刚才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瓷瓶,刘琦捡了起来拔开木塞放到鼻下闻了一闻,接着露出会心浅笑,将这东西收进袖袋之后走了进去。

「大人……」

「叫你滚没听见?!」

房里有丝丝甜甜勾人心脾的馨香,显然是带着催情作用的某种熏香,严玉阙一脸怒意正盛,胸膛略微起伏,正斜靠在软榻上,腰带被丢在一旁地上,失了束缚的衣襟随意拢着,脸上有未褪的情欲之色,发髻松散,几缕发丝从鬓畔垂挂下来,这是向来淡漠严肃,总是沉着一张脸让人觉得不好亲近的严玉阙在人前绝不会流露出的另一面。「

刘琦迳直走到他跟前,「大人,您跟小人来,有样东西您一定感兴趣。」

严玉阙皱了皱眉头,但见他说话之时表情如此诚恳,便不再多想,想他应该确实是有重要的东西要自己看才会这样硬闯进来,「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来。」

刘琦带着严玉阙来到锦麟布庄分号对面的一家茶楼上。

锦麟布庄新开业,主要卖的是从临安过来的杭缎、杭罗、宋锦、皓纱等,京城里不多见的织锦绸缎让官家小姐、富贾太太们竞相追捧,一时之间门庭若市、踏破门槛。相比较其他的布庄就没有这么好的生意了,包括严家自己的商铺也是冷冷清清,与锦麟布庄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你到底什么用意,是要我看看我的对手在京城里面有多风光?」严玉阙没好气道,一副甩袖欲走的架势。

刘琦淡淡含笑,语气柔和道:「小人带大人到这里来,自然是有用意的,您看……」说罢手往锦麟布庄分号的二楼一指。

严玉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却是瞠目结舌脸露惊诧。

刘琦在旁接着道:「这一回,恐怕真找到了我们要的东西了……」

锦麟布庄的二楼似乎是客房和书房,此际窗格半开,透过斜开的窗缝,隐隐可以看见某间房的桌案上正搁着一匹布料,且就看见的部分可以断定那布料的纹样和太后那件霓裳羽衣的纹样完全一样。

「看来素心说的不假……」严玉阙收回了视线,低声说道:「当年编结花本的挑花工确实就在他那里。」转过身来慢慢踱了两步,「既然已经有了现成布料,有没有花本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大人……」刘琦提醒他道:「小人觉得他们把这匹布料放在那里,想来就是为了要让我们看见,兴许是已经知道我们正在寻找此物,故而小人猜测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不会这么轻易出让这匹布料。」

严玉阙背手身后,微扬下巴,冷冷一笑,「连玉楼想要用这招和我谈筹码?哼!未免想的也太简单了!」

◇◆◇

在知晓那个所谓的连五爷手上就有他们想要的布料之后,严玉阙去了一趟盐铁司。

若不是之前为了那幅缂丝画,自己也不会跑到临安去找连玉楼,而连玉楼要是一直安分地待在临安,自己也不会多为难,只可惜他显然没有那份心思,竟然将分号开到了京城,跑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既然如此,那么他就顺水推舟略施一下地主之谊,让连玉楼知道踩进自己的地盘该是什么下场!

因为要盐铁司的人出面帮忙,严玉阙去找了自己的恩师徐大人,席间徐大人又再度提起了他和徐柔的婚事,催促着严玉阙可以准备聘礼上门提亲了。

其实严玉阙早就到了应该婚娶的年纪,平凡人家像他这般年纪的,最大的孩子估计都能下地帮忙干活了,但他始终一个人,甚至连妾室都没有。

徐大人早早就有意撮合他和自家千金,两家无论家世还是地位都门当户对,简直天作之合,只是不知为什么,严玉阙却一直借口拖延,若不是徐柔铁了心要下嫁于他,又有哪个姑娘肯这样痴痴等着,白白蹉跎年华?徐大人自然是心疼自己闺女的,故而几次三番催他把婚事办了。

严玉阙倒也不是不中意徐柔,徐柔温柔端庄、贤淑守礼,小有才华弹的一首好琴,又出身名门,早就听说刚及婚嫁的年纪,各家的媒婆就踏破了门槛,但人家一颗芳心,独独许给了严玉阙,只是严玉阙有不可言说的苦处,而这桩婚事业已成了堵在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现在推掉为时已晚,辜负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徐大人也会因此和自己渐破脸,但是如果不推掉……

「爷,到了。」

严玉阙收回神思从轿子里下来,从徐府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但依然还是要到绫锦院里来看一下那批织物的进度。

这几个月为了赶工,绫锦院的几百架织机没有停歇过,织工和绣娘们脸上也都是疲惫之色。

严玉阙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刘琦,便找了个织工问了一下,得知他独自一人在最里面那间编结花本。

严玉阙不由奇怪,只要弄到了连五爷手头的那匹布料,修补霓裳羽衣就不成问题,根本不需要再费功夫编什么花本,他到底在想什么?

带着疑惑走进那间屋子。

里面很静,彷彿所有的声音到了这里都会慢悠悠地沉淀下来。

在挑花绷架前勾挑丝绵的人,神情是那样的专注,跃动的烛火勾勒出他精致的侧颜,明灭火光落在他纤长的眼睫上,就见他嘴唇微张,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小心谨慎,甚至连呼吸都放得绵长而沉缓,似乎生怕一个用力便毁了整个心血。

严玉阙站在门口看了良久。

刘琦的样貌并不出众,五官只能算得上清俊,但平日里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温和浅笑,为人谦和、细心体贴,故而会让人生出想要亲近的念头。

严玉阙看着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跳一跳的烛火的关系,总觉得如此认真做着手里活计的一个人,那认真的表情,抿紧的嘴角,专注的眼神,以及低敛着的眼睫,每一处都显得比平日里要耀眼夺目许多,让人不忍移目。

刘琦编完一段纹样,松了一口气后放下手里的竹片,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严玉阙,抿紧的嘴角向上微微一翘,那抹柔软如水的笑意将人整个浸没其中,「大人您怎么来了?」

严玉阙不响,走了进去,上一次看到那挑花绷子的纹样才刚起了个头,现在却已经完成了大半,只是有几处缺漏,那便是霓裳羽衣上被损毁的地方。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费工夫编这个东西了吗?」

刘琦回头看了一眼绷子上的花本,问道:「大人是要去找盐铁司的人?」

严玉阙诧异了一下,这件事自己没和人说起,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从谁那里听说的?」

刘琦道:「严安告诉小人说大人今天去了徐大人那里,而徐大人和盐铁司的人素来交好,联想到前几日我们看到连五爷手里有我们想要的布料,而大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态度,便多少猜到大人去拜访徐大人的用意了。」

严玉阙心里多少有些佩服,不愧是做多了精巧细活的人,观察起周遭的事物来也是如此仔细。

朝廷近来查察私盐的力度有所加强,自己只要让人在锦麟布庄运送布料的船上做点手脚,那样连自己出面的必要都不用,盐铁司的人自然会把对方给整得服服贴贴的。

「没错。」严玉阙没有否认,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用什么手段都不重要。

刘琦却是敛下嘴角的笑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手指拨弄着挑花用的竹片,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小的想恳请大人一件事情……」

对于他这话,严玉阙倒觉得新鲜,这个人来到绫锦院这两年,就算挑花技艺再好,却从来不会自视甚高,更不会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虽然有时候会因为见解上的不同顶撞自己两句,但他始终谨守职责,本本分分地完成自己的活。

所以突然听到他有所请求,严玉阙不由生出了兴趣,兴趣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了几分轻蔑。

果然不管平时表现得再怎么老实,到了一定的时候,不安分的尾巴总还是要露出来的,自己倒真要瞧瞧在这种紧要关头要给自己摆什么谱?

「你说吧,想要什么?」

但出人意料的是,刘琦并没有提出严玉阙在心里预想的那些金银亦或是权势上的要求,而是这样说道:「不管大人用什么方法,小人想凭自己的能力复原霓裳羽衣,请大人准许小人这个请求。」言辞坚定,目光灼灼,就算不用严玉阙的回答他内心也是决意已定的模样。

严玉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讶异之后道:「就算你对纹样可以过目不忘,看过之后将损毁的部分修复,但你能保证霓裳羽衣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吗?」

刘琦抬起头来,眸光炯然,眼底的坚定令人不禁为之一颤,他一字一字地回道:「小人以性命担保!」见严玉阙没有立刻回绝,又道:「大人并不需要花费功夫弄到那匹布料,这样反而落人口舌,被说是我们绫锦院仗势欺人,那名挑花工本就是绫锦院的人,连五爷会有那匹布料多少要归功于这个人,而小的不过是看上一眼,只消一眼便可,这原本就是绫锦院的东西,小的想,这样子,旁人不至会有疑义,也不会对绫锦院和大人的名声有何影响。」

严玉阙嗤笑了一声,「名声?我严玉阙做事为人一向如此,想来早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

「不,大人您千万别这么说。」刘琦却是绝然否认了他这个说法,「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绫锦院,哪怕大人平时严苛以待,那也是希望我们恪守职责,大家都挺害怕大人的,但相信他们内心里其实和小人我一样对大人充满了敬畏。」

这世上再没有比恭维之言听起来甜美悦耳的了,也许明知道这些话不过是在奉承,但少有人不会动容,包括一向冷情刻薄的严玉阙。

严玉阙很清楚明白自己是怎样一个人,从不为自己耍的那些手段生过后悔与羞愧,从小的时候就知道,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东西,势必是要用上手段的,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原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落入他人囊袋。

虽然面上不显露出来,但严玉阙还是感觉心里生出一阵舒爽快意,本来要对刘琦擅自做主的决定予以斥责,也不知是不是他那坚定的眼神打动了自己,严玉阙在心里思量了一下之后少有的没有强势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其实你主意已定,又何必征询我的意思?但是我要声明一点,如果限期之内完不成霓裳羽衣,你的性命也没有多大用处。」,

见到自己的请求被同意,刘琦脸上紧张的神色瞬间为欢喜所取代,「多谢大人成全,小人一定会拼尽毕生所学,不负大人的信任!」

严玉阙侧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是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视线错开的时候,他又在刘琦的眼底看到了那种熠熠发亮着地充满了渴求的光芒。

所以刘琦的恳求根本不算是什么恳求,不过是想要人对于他的技艺的一个认可,而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还藏在他的心里深处,不欲为人知晓。

该说的话说完,房里又一下安静了下来,「兹兹」燃烧着的蜡烛不时「呜啵」爆出一朵灯花来。

严玉阙觉得这种安静下让人感觉气氛有点诡异,便想先行离开,让刘琦一个人慢慢在这里专心完成花本,但就在转身的时候,看到刘琦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挑花绷子上。

「大人,那天小人在大人的房里捡到了这个东西……」

严玉阙愣了一下,但在看清楚那个瓷瓶之后,就觉得自己脑中嗡的一下炸了开来,接着便是一片空白,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一步有了动作。

他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伸手掐住刘琦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抵在墙上,眼露凶光。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大、大人……」刘琦被掐得喘不上气来,面颊一下憋得通红,眼中泛起了水光,艰难出声,「大人您误会了,小人不是……小人没有……」

严玉阙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松了手,但先前因为他的赞誉与奉承而被捧到天上的心情早已堕入谷底,那种深藏着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被生生揭露的羞怒,让他此刻的脸色看起来就象是被千年寒冰封得一丝不透,就连声音都沉了下来,隐隐含着杀意。

「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知道了明明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偏要说出来,到底有何用意?」

严玉阙松开手后,刘琦有些失力的身子贴着墙壁滑下去坐在了地上,手抚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咳嗽,半晌才缓了过来,紧接着怯怯地抬头看向严玉阙,眼眸湿湿的,面上既惊恐又委屈。

「大人您误会了,小人并不是嘲笑您,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刘琦侧首扫了一眼那搁在挑花绷子上的瓷瓶,道:「此种药物虽一时有效,但长久服用会对人体有所损伤,长此以往,恐怕只会对大人的病症有害无益……」

听到「病症」两字,严玉阙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抖了抖,眸光锐利,利剑一样刺在刘琦脸上,好一会儿,才克制下情绪,冷冷道:「若不是你还对绫锦院有用,我今日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从今往后,管好你自己的嘴,要是在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我第一个拿你是问!」说罢转身要走,却被刘琦出声叫住。

「大人,请等一下!」

刘琦急忙起身,追上去拦住了严玉阙的去路,严玉阙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胆子这么做,微微皱起眉头,「你还欲如何?」

面对严玉阙脸上几乎杀人的厉色,刘琦吞咽了一下口水,大着胆子道:「大人难道就不想找个人商量一下,说不定……说不定有其他什么法子……我知道对于男子来说,这是极为没有颜面又难以对人启齿的事情,小人也终于明白大人和徐大人的千金分明是天作之合却迟迟没有完婚……」

「住口!」

刘琦被喝得一震,不敢直视严玉阙的视线,但他却似乎不准备放弃,深吸了一口气后,小心翼翼声音很低着道,「小人……是真心想要帮助大人……」

被戳穿自己的秘密,严玉阙只觉羞窘不堪,只想立刻让此人从自己面前消失,但在看到他虽然畏怯却依然坚持的目光之后,觉得因为这个病症而竖起坚硬壁垒、拒人千里的内心,似乎小小地动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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