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盘哇小说>古代言情>捕快春秋> ☆、第17回:光阴荏苒醉梦白露待客,命不该绝大漠黑风渡劫

☆、第17回:光阴荏苒醉梦白露待客,命不该绝大漠黑风渡劫

等到了孙有度的房里,一关上门,姬连城就说道:“孙爷,咱们是要循着行规,但也不能太过死板啊。”

他是怪孙有度太看重行规,而不懂变通。

孙有度沉思不语。

姚兰芝瞧他神色凝重,只觉另有隐情,思考了片刻,试探问道:“我瞧孙爷没答应姓冯的提议,不愿挣那五百两银子,或许并非仅仅碍于行规吧?”

孙有度点头道:“姓冯的这趟货绝不是什么好货,是以风险肯定不小,否则之前押货,他也不会出五百两的高价。到如今,我们能够顺利把货押送至此,已是多亏了兰芝的本领。现下,任务业已完成,银子也赚到手了,理应稳妥些,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姬连城道:“孙爷说的不错,可五百两一趟的生意,几十年都不知能不能再遇上一回,就这么轻易放过,不是太可惜了吗?”

孙有度道:“当然可惜。但是,凭我行走江湖几十年的经验,总觉得这姓冯的突然间冒出这么个提议,定是大有文章。”顿一顿,他又皱起眉头,道“你想,如果他之前就说定,以五百两银子聘请咱们‘威武行’押送这趟货物,直至货物出手为止,咱们一样会接受。也就是说,原先的五百两银子已经足够了,又何必临时提出延长时间、改换地点,再多加五百两呢?似他这等精明的生意人,岂会白送便宜给别人?”

姬连城思索了一阵,肯定道:“说的也是。”

孙有度道:“所以我料他之所以这么做,无外乎两个原因。”

姬连城问道:“哪两个?”

孙有度道:“其一,沙飞虎等人的那次劫道,吓破了他的胆,于是他才不惜多花银子,以防万一,想让我们送佛送到西。”

姬连城的面上显出犹豫之色,道:“那一役很是凶险,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有度道:“其二,他原定的买卖生了变故,增加了之前没能预料到的风险性,所以才想出钱,让我们给他的这次交易保驾护航。”

姬连城微微点头。

孙有度又道:“若是其一,倒也罢了,若是其二,此番接下,风险定然极大。不过,就我看来,那姓冯的行事表面嚣张跋扈,实则老练沉着,显然并非第一次出关做生意,不太可能被区区一次劫道吓的向我们砸银子,所以,其二的可能性更大。”

姬连城思前想后,又瞧了眼已露疲态的姚兰芝,当即改了主意,道:“如此说来,这买卖还是不接为好,多亏孙爷想得周到。”

说罢,他瞧向姚兰芝,似是征询她的意见。

姚兰芝想了想,上前道:“孙爷说得极是有理。不过,这些年来,世风日下,盗贼四起,我们打行的买卖也越来越难做。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机再赚上五百两,反正大伙儿已经离家万里出来押货,风霜也受了,盗匪也遇了,辛苦也吃了。要知,只要多冒这一趟风险,短期内大家就不必再为行内生计发愁担忧了,等年后回去,孙爷和众兄弟也能安心歇息大半年,而我和连城则可留在家中陪一双儿女。”

看来,她是赞成接受冯承钦的提议,多赚上五百两,换来大半年的居家团圆之乐。

听她这么一说,孙有度却是不好反驳了,只道:“怕只怕风险太大,担不下来。”

姚兰芝自信笑道:“‘威武行’出来押货,挣的就是风险,真要一遇上自觉担不下的风险就退却了,又哪有现今‘天下第一打行’的金字招牌?”

此种理论基本上等同于‘江山是打出来的,而不是守出来的。’,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瞧她一改往日对行内事物少言寡语、不甚关心的态度,此刻词锋、语调竟隐隐有姬于安当年的气魄,且说的也并非无理,孙有度闻听,不禁愣住了。

其实,姚兰芝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主要还是因为‘沙枣坎’一役,她初试身手就得以完胜而归,使得信心暴涨了不少。而就本性而言,她原本不同于一般女子,骨子里的倔强劲儿,那是比大多数男人还强,既然觉得自己有能力保得了货,只恨不能一趟就把一辈子该挣的银子全挣回来,以换得日后和姬连城以及一双儿女在家长相厮守,是以,对于这五百两银子,便有些当仁不让了。

姬连城靠近她身边,俯耳小声道:“可你的身体......”

姚兰芝摇了摇头,低声道:“放心,目前还不碍事。”

姬连城点了点头,转问孙有度道:“这么说吧,我和兰芝的想法一样,都有意接下姓冯的这趟生意。不过,此次押货的大掌柜是您,要如何定夺,还全看孙爷怎么决定。”

听他这话,孙有度心里暗觉难办。

姬连城觉出了他的顾虑,又出言相慰道:“请孙爷放心,无论您如何决定,我们都会按照行里规矩办事,不会横加阻挠。”

孙有度心道:你嘴上说得堂而皇之,但‘威武行’毕竟姓姬,他日接掌行主之位的人也必然是你姬连城,对你的意见我怎能不加以考虑?此刻我若硬逆了你夫妻二人的意思,万一你小心眼上来,暗暗记下这笔帐,岂非变成我给自己日后找别扭?更何况,有姚兰芝的‘八方风雨’,按说也不会遇上应付不了的风险。

想罢,他哈哈笑道:“有道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已是一把年纪,见得是多,可顾虑也多,不如你们年青人来得有胆色。好,这次我这倔老头儿就转一回性子,全听你们安排好了。”

姚兰芝连忙笑而有礼道:“多谢孙爷成全。”

三人商定后,便又去到冯承钦屋内,商量押货的具体事宜。冯承钦得知他们应了下来,反倒不急了,只劝‘威武行’众人安心歇息修整几日,等到了出发的日子,自然会告之他们要去往何处。三人虽有不解,却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只能暂且按照冯承钦的意思,吩咐‘威武行’的众兄弟们好生休息,静待新任务到来。

‘白羊镇’上,韩若壁回到住处,得知黄芩悄然离去后,连连呲牙,直在心里‘捶胸顿首’地骂娘。

当然,他‘捶’的是黄芩的胸,‘顿’的也是黄芩的首。

在肚里,他骂了黄芩何止几百遍:这个挨千刀的,捂不热的白眼狼,亏我待他那么好,不但拿他当知已,还送了刀、输了银子给他。现今他倒好,手一甩,脚一抬,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的就这么走人了,连个去向也不想着给我留下,倒叫我完事后到哪里寻人去?难不成还得等他办完案子,回到高邮,再去找他?若他办完案子,不回高邮怎么办?莫非就这样错过,再也见不着了?......

夜里,他躺在炕上,心急火燎的怎么也睡不着,懊恼自己没把人看牢,早知道就该拉黄芩一起去见哈默达了。

好容易,快到天亮时,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稀里糊涂地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死去多年,已很久没有梦见过的父亲。

在梦里,又是九月鹰飞,白露时节。

韩若壁还记得,除去自己出生的那年,每到白露那天,不喜喝酒的父亲都会在躺椅上,从日出坐到日落,安静的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当然,在他没有因为醉倒,而躺下睡着前,间或也会吟上几句酸词腐曲聊又□。

他喝酒是为了记念一个他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那人并不是韩若壁的母亲。

清醒的时候,父亲从来不和他提起那人,即使他问,也只字不答;而一旦醉了,韩若壁的问话,大多数时候父亲是听不到的,所以那人是男,是女,和父亲有什么关系,韩若壁无从知晓。

但他知道那人对父亲很重要。

因为有一次,碰巧父亲醉倒却还未睡着时,听到了韩若壁略带不屑的质问:为什么向来讨厌别人喝酒的你,每年都要在白露这天喝的烂醉如泥呢?

父亲边笑边流泪说:因为很多年前,我还很年轻时,在白露那天错过了一个人。而我之所以错过她(他),正是因为当时太清醒了。

韩若壁常想,看来父亲很后悔错过了那人,那个能让父亲一直记挂着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梦里,父亲一如既往地喝醉了,半眯着眼睛回忆着他年青时错过的那人,口中叨念着什么‘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还有什么‘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

这些都是同‘白露’相关的诗句,但一样与情愫相关。

梦里,醉眼迷离的父亲,第一次主动拉过年幼的韩若壁入怀,温言说道:“这世上,什么都可强求,唯有相知和情谊不可强求。假使有缘,纵然错过了,也一定会有再次聚首的一日。只是当那日来临时,你得知道是该选择‘醒’,还是选择‘醉’。是醒,是醉,全在一念之间。”

幼小的韩若壁仰头问道:“那么,爹爹每年白露那日,都喝得酩酊大醉,是不是一直期待着和那人再见?”

父亲笑道:“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死死,我总能等到那一天。”

......

清晨,韩若壁刚刚转醒,嘴角就浮现出一丝讥笑,暗自嘲弄道:父亲大人心中只有功名,就算死了托梦,也该是骂我没本事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替他了却心愿,哪里可能同我废话这些?想是自己造梦开解自己罢了。

对于梦里的对白,他虽有感触,却难以苟同。

有一句话,在梦里韩若壁没法问出口,那就是:“你为何总是等,而不主动去找她(他)?”

在韩若壁看来,不主动追逐向往的事物,是最迂腐的表现。虽说人算不如天算,但天若有算,自当该把‘人算’也算进去,所以整天干等着,不如主动出击,虽然结果未必尽如人意,却可彻底了断,再无遗憾。

现在,韩若壁就已决定,等‘长春子’到手后,哪怕踏遍哈密的每一寸土地,也要把黄芩揪出来,亲口问问他为何不告而别。当然如果真找不着人,也就罢了,毕竟费心找过,也算无憾,之后该干嘛干嘛去。

他心道:要查倒卖军器一案,定是少不得在各处武器黑市流连、查探,是以,只要去到这些地方,留心询问,总不愁找不到黄捕头的踪迹。

想到这里,他心情转好,又以手臂为枕,翘起二郎腿,在炕上多躺了会儿,才起身梳洗整理。

快到辰时时,韩若壁牵着马来到礼拜寺前的空场上。

那里,哈默达派出的一队人马,正等着他。

为首的一个长着黄胡子的回人,上前笑道:“韩朋友,我叫哈桑,以前经常出入戈壁,对里面的气候、地形都较为熟悉,族长派我带领驼马队,跟你一道去。”

韩若壁望了眼哈桑身后几人,有些惊讶地发现其中居然有个裹得严严实实,戴着盖头、面罩的女子。

凭感觉,他认出了这名女子,可并未挑明,只笑问道:“怎么还有女人跟着去?”

哈桑回头瞧了眼那女子,敷衍道:“是啊,多一个人也没什么。”

韩若壁再没多问,冲那名只瞧得见眼睛的女子眨了眨眼,笑一笑,翻身上马,道:“那出发吧。”

一队人马鱼贯出了‘白羊镇’。

行了一日,晚间,大家在戈壁上找了处平坦地带,搭起帐篷,分配吃喝后,便各自入帐休息了。

夜里,四周漆黑一片,头上星光满天。

帐篷内,躺着发呆的韩若壁透过帐帘,瞧见外面忽然多了处阴影,挡住了一片泻落而下的星光。继而,他翻身而起,裹上皮袄,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同行的那个回人女子就站在他的帐外,那片阴影便是她的身体投射下的。

韩若壁笑道:“这是哪位姑娘不睡觉,却站在我这风流汉子的门外,不怕惹来闲话吗?”

那回人女子硬生生道:“别装了,你知道我是谁。”

韩若壁佯作不识,道:“姑娘包得如此严实,我又瞧不见样貌,如何能知道?”

那回人女子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但我就是能感觉到。”

韩若壁笑道:“我认识的回人女子不多,全当大胆一猜。莫非你是族长的女儿?”

那回人女子点头道:“不错,我是哈吉娜。”

韩若壁道:“那我们也算有一面之缘了。不过,初次见面时,你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难堪啊。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为何当日那许多女孩儿,就你一个人一溜烟跑了,连和我多说两句话都不肯。”

哈吉娜叹了声,道:“一面之缘?初次见面?......你还不正经,想继续开我的玩笑?”

韩若壁这才道:“好吧,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的。”

哈吉娜将食指竖于唇间,‘嘘’了声,阻止他继续说话。而后,她四顾了一下周围,不见有其他人从帐篷里出来,却仍是有些不放心,又向韩若壁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而后转身向远处走去。

韩若壁依她所示,跟了上去。

直到越过一处土丘,瞧不见那几顶帐篷了,哈吉娜才停下脚步,回头道:“这里就好了。”

韩若壁道:

“你就是我在集市上遇见的,那个和‘神光堡’的男子在一起的女子。”

哈吉娜早知他认出了自己,于是道:“不错。”

韩若壁皱眉道:“那男子是你的恋人?”

哈吉娜见他已然猜到,只得微有羞怯道:“他是神光堡堡主尚廷筠。”

韩若壁低低吹了记口哨,喜笑道:“本来我还以为他只是神光堡里的人,却不成想居然就是堡主本人。哈小姐,你可真有本事。”

哈吉娜面罩下的一张圆脸应该是红了红,同时,她的目光中充满了骄傲。毕竟,能得到神光堡堡主的倾心,的确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韩若壁惋惜道:“只不过,他在神光堡的地位越高,对你们的关系似乎反而越不利。”

哈吉娜的目光变得黯淡了下来,这话无疑说中了她的心事。

叹了一声,韩若壁问道:“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哈吉娜苦涩地摇了摇头,道:“他以为我是‘白羊镇’的一名普通女子。”

韩若壁讶然道:“你们这段情缘还真有意思。这么说,他并不知道你要外嫁联姻一事喽?”

哈吉娜道:“之前,几次偷偷和他相会时,我都曾想告诉他,可又心乱得很,不知说出来以后会怎样,便咽下没说。”

韩若壁问道:“如此说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哈吉娜茫然地摇了摇头。

见她没有主意,韩若壁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出个主意,你抢在联姻前偷偷离开‘白羊镇’,一去不回头地投入‘神光堡’尚廷筠的怀抱。这样一来,于你而言,郎君得伴;于他而言,美眷得顾,岂不称心如意?”

哈吉娜连忙道:“那怎么成?我若是私自离开去他那里,迟早会被爹爹知晓,到那时‘白羊镇’只会更恨‘神光堡’,两族若是因此矛盾激化,一定会爆发武力冲突、死伤多人。我怎能只顾自己,完全不顾自己的族人?”

韩若壁听言,想探探她的口风,于是作势举手落下,道:“那就干脆快刀斩乱麻,和尚廷筠断个一干二净,该嫁哪儿嫁哪儿。按说,你是族长千金,未来的夫君未必会比‘神光堡’的堡主差,也许更强也说不定。”

哈吉娜闷气道:“不管别人有没有他强,我心里只得他一个。”

韩若壁一副为难样,道:“这也不好,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哈吉娜沉默了半晌,很没精神地说道:“我要是有主意就好了。”

韩若壁沉思了一阵,道:“虽然难办,却也并非没有法子,只看你二人肯不肯为了在一起舍弃一切。”

哈吉娜想也不想,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又不至引起‘白羊镇’和‘神光堡’的再次流血牺牲,我死也不怕。”

韩若壁道:“办法呢,就是你离开‘白羊镇’,他也离开‘神光堡’,一起去别的地方,象西域、关内,或者随便哪里都可以,总之不要呆在哈密......”

未等他说完,哈吉娜两眼放光,兴奋道:“你是说‘私奔’?!”

显然,她对‘私奔’一词感觉刺激,且心有向往。

韩若壁点头道:“不错。假如尚廷筠和你一样,肯卸下堡主之职,离开‘神光堡’,那‘白羊镇’的回人和‘神光堡’的汉人可谓各有所失。而以尚廷筠的地位,‘神光堡’失去的是一位领袖,怕是比你们‘白羊镇’更加不划算。在这样双输的情况下,既然谁也没能讨到好处,就只会维持交恶的现状,最多增加些嫌隙,不至于矛盾激化,发生什么流血冲突。”

哈吉娜有些动心,一边说道:“这个主意听起来好像还不坏。”一边心怀憧憬地冥想起来。

韩若壁心道:傻姑娘,我是哄你玩儿呢。你这边听起来不坏,尚廷筠那边又怎舍得卸下堡主的位子?若是叫我为个女人舍弃北斗会,我也一样做不到的。

想完,他摸了摸下巴,意味难料道:“只是,在下委实想不到,以在下和哈小姐素昧平生的关系,哈小姐竟能如此信任的向在下倾诉衷肠,在下是应该喜呢,还是应该忧?”

哈吉娜回过神来,道:“我说这么多,其实是因为有事求你帮忙。”

韩若壁道:“何事?”

哈吉娜道:“我想请你替我送个信。其实,这次我让大哥帮忙,拜托哈桑带我出来,就是为了当面求你这件事。”

说着,她把一封信硬塞到了韩若壁手里。

韩若壁接下,看了看手里的信,轻笑了声道:“怎么你们‘白羊镇’的人,都很喜欢让人送信的吗?”

哈吉娜愣了一瞬,道:“难道还有人也让你送信?”

韩若壁笑道:“我那个姓黄的朋友也曾受你们‘白羊镇’的人所托,送过信。”

哈吉娜道:“这样啊。”

韩若壁笑道:“可是,你我连熟识都谈不上,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帮你送信?”

哈吉娜无奈道:“第一,我已经没有其他人选。现在的我很难有机会离开白羊镇,所以只能找人帮忙,可族里人都恨‘神光堡’,根本没法相信他们。而外人中,我就只认识你,自然只有找你。第二,以我的直觉,我觉得你应该会帮我这个忙。”

在她看来,之前韩若壁曾出手替她解围,后来显然也猜到了她就是和‘神光堡’男子在一起的女子,可他从没说破此事,是以就算不帮她,也不至会泄露她的秘密,是以才向他和盘托出,寻求帮助。

低头抚了抚信封,韩若壁嘿嘿笑道:“我这人好奇心重得很,比不得我那朋友,你若不先将信里的内容直接告诉我,过后我定会私自拆了来看的。”

哈吉娜呆了呆。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光明正大地,说要私拆别人的信件。

见她不言语,以为她不愿意说,韩若壁将信退回给她,道:“喏,要是不想我知道内容,尽管拿回去。”

哈吉娜没有接,而是道:“告诉你也无妨。除了一些不方便说出口的情话外,信里是提醒廷筠注意,哈剌灰的杜韦部可能暗通瓦剌,希望‘神光堡’能够对杜韦的人多加提防。”

韩若壁倒是不以为然,奇道:“杜韦暗通瓦剌和‘神光堡’有什么关系?”

哈吉娜道:“‘神光堡’和杜韦好像有过交易,我怕廷筠不知道这事,会因此吃亏。”

韩若壁笑道:“你倒是真会为心上人着想。”

哈吉娜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韩若壁又奇道:“不过,我听闻,‘白羊镇’的女人们只准做些家事,从不准涉足男人们的事,这消息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哈吉娜道:“是大哥听了爹和长老的谈话后,特意跑来告诉我的。大哥很疼我,知道我不喜欢杜韦,而如果杜韦真的暗通瓦剌,我就肯定不用嫁给他了。”

韩若壁笑道:“如此这般,岂非正遂了你的心愿?”

哈吉娜没有丁点儿高兴,反倒一阵神伤,道:“若不能和廷筠在一起,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韩若壁有些后悔,道:“怪我一时失言了。”

哈吉娜道:“事实如此,与你无关。”

韩若壁道:“信里就只写了这些?”

哈吉娜想了想,道:“还有,我把真实身份也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上面,说我是‘白羊镇’回人族长哈默达的女儿。另外,我也在信上问廷筠,对我可能外嫁联姻一事,他有什么主意没有。”

顿了顿,她焦虑道:“那些请求联姻的使者越来越多,我的心也跟着害怕,也许廷筠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医了我的心病,也成全我和他在一起。”

韩若壁道:“你为何不叫尚廷筠也派使者去‘白羊镇’请求联姻?以他的本事,或许不是没有机会。”

哈吉娜无奈摇头,道:“没可能的。就算前来请求联姻的只有一个‘神光堡’,‘白羊镇’也断不会允许。”

稍倾,她目中光芒闪烁,道:“倒不如,你把同我说的‘私奔’一法也同他说一说。我觉得这个法子才最可行。”

见她一副天真样,韩若壁心底甚为同情,道:“若我最终答应了替你送信,就尽力劝他同你一道私奔。”

哈吉娜讶异道:“怎么,你还没答应?”

韩若壁笑道:“要我答应此事,你也需帮我一个忙。”

哈吉娜道:“什么忙?”

韩若壁道:“有一件叫‘长春子’的宝贝被当作求婚信物,就要送到‘白羊镇’来了。我想知道它在哪个部族手里,会在什么时候送到‘白羊镇’,以及与之相关的其他信息,越详细越好。你若能告诉我这些,便是帮了我的忙。”

哈吉娜仔细想了一阵,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具体怎样我没留心,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韩若壁难以捉摸地笑了笑,道:“总之,对你而言绝不是坏事,说不定还是件大大的好事。”

若是缺了重要的求婚信物,联姻一事必会受到影响。

哈吉娜虽有狐疑,却仍是答应了下来,道:“等我一回到‘白羊镇’,便向大哥探问个清楚。他是长子,凡事爹都不瞒他,所以他一定知道。”

韩若壁扬一扬手中的信,道:“那么,等这趟找到尸骨回去,你把消息告诉我后,我便离开‘白羊镇’,替你去‘神光堡’送信。”

哈吉娜惊道:“尸骨?找什么尸骨?”

韩若壁这才发觉,她竟不知道此次出来所为何事。

他不解道:“你大哥没告诉你这趟出来办的什么事?”

哈吉娜摇头道:“大哥只说爹有要事让你们出来办,没说的那么仔细。你既说找尸骨,找的是什么人的尸骨?”

韩若壁脑筋转了几转,当即明白定是哈默达的长子,在弟弟哈多的生死未经证实前,不愿将此事曝光,故意向哈吉娜隐瞒下来。否则,万一得那尸骨并非哈多,她就算是白伤心一场了。

他道:“就是具尸骨而已,其他的我也不知道那许多。”

紧接着,他又道:“天色不早了,你我也该回去歇息了,明早还要赶路。”

哈吉娜应了声,二人分前后走回营地,各自钻进帐篷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程,驼马队才行出半多日,忽然间,沙石四起,风声呼啸。

驾着这阵邪风,西边的天空中有一道黑压压的乌云,快速地向韩若壁他们这边翻滚而来。霎那间,原本还晒得暖洋洋的大太阳,已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一下子就变得暗了下来,好像忽然从白天变成了黑夜。而一望无际的戈壁上,狂风呼啸,黄沙漫天,沙尘组成的风暴遮天蔽日,甚至还有相当大的石块被狂风吹动,在地上翻滚前行,声势骇人。小一些的石块,甚至直接被风卷了起来,打在人身上噗噗作响,疼得人止不住地抽搐。

哈桑大叫起来:“刮黑风了!快掘地沟!拉住驼马!”

沙尘中,光线黯淡,只能看见一些人影晃动,乱作一团,有的卸下工具,全力挖掘地沟,有的去看护牲口,有的则就近寻找可以躲避的遮挡物。

等若干个地沟一掘好,他们便几人扎一堆地躲了进去。

戈壁上的黑风的威力,没有亲眼目睹的人是很难想象的。那样的黑风,就算人躲在巨石后以图避开风势,也是极不保险的。因为,挡在前面的巨大岩石,也可能被狂风吹的滚动起来。而有经验的人一般都会采用挖掘地洞的方法,躲在里面,以避锋芒。不过,这样也不是百分百保险,假如不幸走霉运,刚好被沙暴卷了,又或是被巨石砸中,那当然就没命了。但若没有这样凑巧,那些沙尘风暴虽然撼天动地,却奈何不了藏身地洞之人,最多只能把他们埋起来。好在,被浮沙埋起来算不得多大的问题,毕竟浮沙很疏松,等到风暴过后,也就可以挖开浮沙,爬出来了。

这样的道理,有经验丰富的哈桑带领,韩若壁等人自然知晓,可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却在纵马狂奔。

他身后,被狂风卷起的沙石团就象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形沙石兽一般,随时会一口将前面的人和马吞噬。而那人惊得只顾拼命打马,仿佛在和身后的巨兽赛跑一样。

地沟里有人好心的高声大叫:“喂!那么跑不行!快找个沟渠躲起来!”

但在呼啸的狂风中,这声音没能传出丈外,就如被汪洋淹没的孤舟般,消失了。

那人根本不可能听见。

正在此时,马上那人的背后被沙石猛击了一下,却并未落马,只是身形微颤了颤。

由此可见,他并非寻常旅客,而是身负高强武功之人,否则在狂奔的马背上断不能保持如此稳定。

可是,任凭他武功再高,也无法和天地之威相抗衡,一旦被身后那强劲的沙石风暴追上,只怕尸首都难以找回来了。

眼见那人的衣裳已被沙石刮破,座下的惊马也有些腿软了,匍匐在沟中的韩若壁张口呼道:“莫再顺着风头跑,策马避过风头!”

他这声呼喊乃是以精纯的内力发出,是以穿透力极强地送至了马上之人的耳朵里。

那人闻听此

言,精神一振,旋即拉马奋力侧向狂奔。

在马上,他边纵马前冲,边回头瞧看,眼见身后沙石少了,风力减弱,不禁对出声告诫之人心生感激。

可就在他暗自舒了口气,庆幸避过了风头的时刻,猛然间,风势骤变,狂风挟着大量的沙石,似千军万马,向他疾涌而来,中间有几块大石落下,正击中了他。

本来马上之人就早已筋疲力倦,这刻又被大石击中,只觉脑瓜欲裂,大叫了声:“我命休矣!”拼着最后一口气,奋力一跃,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在空中,他再也保持不了清醒,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身体落下处似是别人软绵绵的怀抱,立时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悠悠醒转。虽然神志已复,但仍觉后脑隐隐作痛,思绪有些模糊。他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一顶简易的帐篷内,一个穿着羊羔皮袄的男子正背向自己坐着。

瞧见有人在身边,那人加了份小心,双眼欲瞌,想假装未醒继续细察动静。

不想,那男子已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江公子,既然已经醒了,何苦再要装睡?”

原来,那刚刚转醒之人正是江紫台。

同时,江紫台也瞧见了面前男子的脸,感觉似曾相识。

他蹙眉略微回想了一阵,记起此人正是高邮时曾经遇见过的韩若壁。

江紫台愕然,道:“怎么是你?”

韩若壁笑道:“若非是我,只怕你已葬身戈壁,所以,你应该说‘幸好是你’才对。”

江紫台了然道:“原来是韩大侠救了我,在下势必要多谢韩大侠才是。”

韩若壁邪邪一笑,道:“一般人唤我‘大侠’,我总是受用得紧,偏听你这么一声唤,只觉碜得慌。”

江紫台愣了愣,道:“韩大侠话中有话,我却是听不懂了,难道我何时得罪过韩大侠吗?”

韩若壁挑眉道:“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江彬是什么关系?”

江紫台一时语塞。

韩若壁用脚踢一踢丢在地上的江紫台的包裹,假装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我有个乱翻别人东西的坏毛病,不巧刚才你晕迷时,这毛病正好发作,是以瞧见了里面那封江彬写给哈密忠顺王的信。”

江紫台虽然不曾看过那封信的内容,可也能猜到,除了必要的客套话外,信里定是写了希望忠顺王能给他在哈密的行事,提供一些方便之类的言辞。而韩若壁翻到了信,就不可能不看,是以自己为江彬做事这点,已是瞒他不住了。

想了想,他道:“我是江将军门下的一位客卿。”

韩若壁似信非信,若有所思道:“客卿?你和他都姓江,真是好巧。”

江紫台展颜一笑,那张娃娃脸显得十分诚恳,道:“天下间姓江的本就不少。”

韩若壁淡然一笑,道:“说的也是。”

江紫台道:“韩大侠怎会在此地出现?”

韩若壁回道:“这话倒该我先问你。”

江紫台道:“在下此来,是替江将军办一件小事。韩大侠呢,来哈密做什么?”

韩若壁斜睨他一眼,笑道:“我做什么,江将军的客卿是不会有兴趣知道的,是以不说也罢。”

江紫台尴尬地笑了笑。

韩若壁心道:黄芩此来,是受江彬所指,查办倒卖军器一案,这个江紫台来哈密,又是要替江彬办什么事呢?

他指了指江紫台的头,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江紫台抬手抚额,才发现头上被缠了厚厚的布带,包裹住了伤口。

他道:“还好。”

这时,韩若壁对外面喊了一声,道:“哈桑大哥,麻烦你把东西送进来。”

帐帘一揭,哈桑拎了一袋干粮和一个水袋,俯身走了进来。

他向江紫台点了点头,把手上的东西放在角落里,而后对韩若壁道:“韩朋友,我们的时间不多,赶路要紧。”

韩若壁应下,让他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接下来,他对江紫台道:“这些干粮和水够你几日讨活的了,这顶帐篷我也留下。马找回来了,就栓在外面。你且在此自行歇息几日后,再小心上路吧。”

说罢,他转身要走。

江紫台叫住他,道:“韩大侠的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韩若壁回首笑道:“好说好说。”而后,掀帘而去。

当晚,江紫台就在帐中歇息睡下。

第二日,顾不得头上有伤,江紫台急赶了一天一夜的行程出了戈壁,往忠顺王府的所在地而去。

而韩若壁一行则去到那块大石处,挖出了哈多的尸骨。见到尸骨,确认了哈多的身份后,同行的所有回人都默默地围在尸骨边,无声地流泪。这样悲痛欲绝的场面,任谁瞧见都会被感染,偏是韩若壁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这等生离死别,在他看来已是司空见惯一般。他只是理智地不停催促那些回人,快些把尸骨装入敛箱,好返程回白羊镇去。

这日,天色微明时分,黄芩终于赶到了‘大树沟’。

时候尚早,各大集市不曾开市,道上十分冷清,没有什么行人。

黄芩牵着马走在‘大树沟’的土路上,脚步很是沉重。

其实不光脚步,他的眼皮也很沉重,但仍强打精神,时不时抬起眼,左右瞧一瞧有无宿店可以歇脚,恢复一下精力。

多日的连夜兼程已令得他疲惫不堪,意识涣散,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这时,一个目光惊恐、头发散乱,身上仅穿着单薄的亵衣亵裤的异族女子,从一间客栈里冲了出来,同时,嘴里还在嘶声乱喊着什么。

那女子边高声喊叫,边脚步散乱地向黄芩这边奔了过来。

看她的步伐,应该是个完全不通武功的寻常百姓。

黄芩瞧在眼里,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欲拉马让过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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