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千万贯

  明远早已做好了向屈察赔付的全部心理准备。

  他深知“海事保险”这一行当能够发展起来, 信用极为重要。而他也实际上正需要一件“理赔事例”,向所有海商展示:原来这笔买卖是这样运作的。

  谁知屈察竟然当面向他坦诚:自己的船是在保险契约失效以后才出的事,不应当受到保险契约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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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海商这个群体,即便是面对上万贯难以负担的损失……这个世界上, 依然有诚实的人, 有愿意将心比心的人。

  明远原本坚持认为:人是理性的动物, 而这份理性本是建立在与利益相关的规则上的——毕竟能够得利,才能生存。

  但是他现在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华夏传统道德的力量——礼义仁智信,这些本是他父辈们的名字。或许有些人只是口头上“礼义仁信”, 但也有更多的人被这世界默认的行动准则所约束。

  这种力量能让他的目标能够更容易实现——明远心想:他理应有这个自信。

  此刻, 整个海事茶馆中的视线都落在明远身上, 等待他有所决定。

  或者说, 更多的海商都向屈察投去同情的目光——这个人因为他的诚实, 让自己陷入了痛苦和肉眼可见的贫困中。

  稍稍思考片刻, 明远清了清嗓子:“屈兄, 这一次你的船只发生海损, 虽然不在我们契约约定的海程上, 但是冲着你是我这‘保险’生意的第一批客户,我还是决定,给予屈兄‘人道主义’理赔。”

  屈察惊讶地抬起头,惊得连眼中的泪光都收了。

  茶馆中的其他人也都是一样,惊异地望着明远:大家都听不懂明远口中的“人道主义”是什么意思。

  “屈兄损失的货物,我会按照货款的八成予以理赔。”

  屈察的福船上当时装载的货物折合货款大约在四万贯上下, 八成就是三万二。明远肯这样“大出血”式的理赔, 整个海事茶馆里都安静了。

  要知道, 屈察当时只支付了一千贯的“保费”,付出的钱还没有现在拿的零头多。

  怎么想这笔生意都做得很值:不亏,不亏……

  屈察则带着不敢相信的眼光,反复打量明远,确认对方真的不是说笑之后,他眼中才流露出一阵狂喜,握紧双拳,拼命抑制住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只是在喉头低声喃喃地连声说:“谢谢、谢谢……”

  谁知明远还没有说完:“另外,如果屈兄想要修造新船,我愿意出资一半。”

  屈察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虽然这次他因为一场风浪,就几乎将本钱折了个精光,但是有了明远理赔的三万二千贯,他很快就能东山再起,这是毋庸置疑的。

  更不用说,明远甚至还愿意为他修造新船资助一半。

  激动之下,屈察实在没忍住,终于低声问道:“明……明兄,你……你究竟为何要这般做?”

  明远笑着回答:“这是我在向屈兄致以歉意。”

  ——歉意?

  茶馆中的海商们,包括屈察自己,此刻也都是一头雾水。

  “这项‘海商保险’业务,如今正在草创,不过刚刚起步,只在杭州可以签订‘保险’契约。因此广州还没有能办理这项业务的地方。”

  众海商们一听: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我想,若是广州也有这样一间‘海事茶馆’,可以为船只办理保险,屈兄一定会毫不犹豫,将此前的那份保险给续上。”

  明远话音一落,屈察心想:那可未必。

  按照他的脾性,当初那一千贯就如同扔进水里,连个响儿都没听见。离开广州港的时候,就算广州有明远的保险“分号”,他也不会去续保的——估计连想都想不起来。

  可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老话有多么可怕——经历过几乎葬身鱼腹,又几乎散尽家财的惨痛之后,他就仿佛被痛苦与绝望狠狠地咬了一口,十年之内,都不肯再重蹈覆辙。

  明远说毕,向屈察微微躬身,表示歉意。

  “因为这个原因,小弟愿意给予屈兄这八成的理赔,希望屈兄不要嫌弃,以后还会继续与我们签订保险的合约。”

  而屈察也向明远行礼:“明兄,日后小弟恐怕是年年都要续买你的保险,绑在你这条大船上,再也不肯下来了。”

  一时间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

  明远补充说道:“经历过此事,屈兄的品行也打消了我以前的一些误解。因此屈兄在我这里,还会得到信用的加成——以后您的货船如果发生任何损失,都可以找到我,先行垫付大笔款项,之后再将单据一一送来,我们一一点验结算也不迟。”

  这项“优惠”就更加友好了。

  海贸生意的风险高企,容易发生损失,不止在于海上遇到风浪,发生海损,也在于海商无法及时重获资金,投入新的买卖与运输。

  如果屈察在损失了一批货物之后,能够马上获得理赔资金,重新购置最紧俏的货物,用最快速度重新踏上海上商路,那么此前的事故对他们几乎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在一旁的海商们听见这样优厚的条件,一时竟经不住纷纷嫉妒。

  “唉哟,怎么我就没有这眼光,成为这海事茶馆的第一批保险客户的呢?”

  恰好明远于此时转过身来,面对坐了满满一茶馆的客人们。他清清嗓子朗声说:“各位,这就是‘保险’的作用,花一些小钱,多个保障,在关键时候,可以帮助各位抵御风险。”

  “这次屈官人的花费是1000贯……各位平日在烧香拜佛上花的钱钞,或许不比这个少吧?”明远笑着问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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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又有人问:“明小郎君,阁下是究竟怎么想出这个绝妙的主意的?”

  明远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当下微笑着回答:“这源于家父讲过的一个故事。”

  大家都没有见过明远家中的那位“大人”,但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明远之父。此刻听见明远竟主动提起这位“神秘富豪”,忍不住一个个都支起耳朵聆听。

  “家父说他曾经认识一群海商,这些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不算大的一个岛屿。大家都是跑海贸生意的,因此也经常彼此照顾,你替我看顾看顾家人,我替你打听打听消息……”

  不知道夏塞里奥是不是“也”听说过这个故事①。

  “有一天他们突发奇想,说:‘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拿出一小部分本钱,放在一起,作为不时之需。万一哪位兄弟的船遇上风浪了,可以不管那些货物的安危,只管保住最为至关重要的,人的性命!”

  “人回来以后,可以用这部分钱来补偿货物的损失!’

  “原来是这样!”

  茶馆里一名海商突然明白了,出声感叹。

  原来这“保险”真正的着眼点,还是在于“人”啊!

  “是的,家大人原本说他昔日曾与海商与市舶司打过交道,收益良多……”

  明远这就是满嘴跑马车,随口胡吹了。

  “……他想,原本这可能就是各位海商之间联合,自发的行动。可是现在各位都家大业大的,每跑一次船至少也是好几万贯的货。若是哪位的船发生了损失,但是几家几户联合,也无法弥补这损失。”

  “因此,大人曾经设想过,由他来牵头,发起一个名为‘海事联合保险’的团体。大人前些年经商,多少有些收益,就以他的这份本钱作为缓冲,每次只从希望得到保障的海商手中收取少部分费用,但在发生损失的时候给予大额补偿。”

  明远一边说一边想:有个“爹”真好啊!

  所有的故事都可以往“爹”的头上安。

  “大人相信,这世间的船越造越好,各位的船长与水手也越来越有经验。因此船只遇到风险而损毁货物的几率其实很低。”

  “因此,每一位海商只要缴纳少许保费,聚沙成塔,就足以弥补偶尔发生的货损。”

  “这就是大人认为这‘保险’生意大大可行的原因。”

  “这是一个需要大量本钱以应付不时之需,但是无风无浪的时候又收入丰厚的行当……”

  明远侃侃而谈,而在座的海商无论哪一位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背后的道理一旦解释清楚,这些处处精明算计、以“利益”为先的商人们反而更加放心——这是一笔用来牟利的生意,而不是什么陷阱或者骗局。

  “那么,明小官人,您现在对这笔生意的投入是多少?”

  茶馆中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一声——这也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大家都想了解明远口中的“保险”生意,至少能够承担多少风险。

  “100万贯!”

  明远微笑着回答。

  “等到大人回来,我得到他的许可,应是可以投入500万贯作为这门生意的备付金。”

  100万……500万?!

  整个茶馆里顿时响起一片“嘶”的声音。

  难怪这位小郎君对于屈察的损失一点都不在意,明明可以不赔的,也给了个八成的补偿。

  人家根本就“不差钱”啊!

  这时,屈察高兴得双目流泪,一时间竟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自从这件事得到了一个完满的结果,他身上背负的压力一时尽去,此刻唯有尽情宣泄的份儿。

  而戴朋兴在一旁,想起他自己当初的经历,也忍不住唏嘘——

  如果,如果他的船出事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保险”;如果他身负巨债,赔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会有“保险”理赔向他伸来援手……

  戴朋兴正在胡思乱想,却见明远走过来,用手肘推推戴朋兴,说:“你忘记你身上还背着债务了吗?”

  戴朋兴猛醒:对啊,他身上还背着七万多贯的债务。

  此前做成了几笔保险生意,获得的佣金才不过几百贯。

  可是现在,现在正是推广保险业务的绝佳时刻啊!

  戴朋兴猛醒,赶紧收拾了茶馆里的一张小桌子,转身唤躲在一边的小丫头:“阿宝,去将阿爹的簿子取来!”

  阿宝一直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此刻却知道撒腿就跑,去将戴朋兴平日里记录保险生意的“台账”取来。

  戴朋兴赶紧出声吆喝:“各位都已经了解了这‘保险”是怎么回事,尽可以为自己的商船货物投一份‘保障’啊!”

  “您只需要告诉我您船只的出发点是哪里,到港哪里,船上的货物几何,到时我们自会核算出一个保费金额,并且到您的船上看过,就可以在官府的见证下签订契约了——”

  戴朋兴早已将这一套流程练得精熟,但此前没有多少使用的机会。

  谁知机会不来则已,一来吓人,整整一个下午,他招揽了价值将近六十万贯货品的“保险”生意,算下来保费应当至少有三万贯。

  也就是说,他一个下午,光佣金就赚了三千贯。

  海商保险生意,迎来突破,开始突飞猛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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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屈察的这一场“海损”, 导致明远的“保险”生意就像是突然打通了关窍一样,开始突飞猛进。

  这个现象或许明远曾有所预期,但是戴朋兴绝对没有预料到。

  他在忙碌了一整天, 并且破天荒地将“海事茶馆”的营业时间延长了1小时之后, 终于意识到一点:他身上背着的债务终于有望偿清了。

  当初明远可是亲口承诺了,三年之内一定能够让他还清欠款的。

  此时此刻, 戴朋兴畅想一回未来, 觉得三年之内他应该不仅能够偿清债务, 或许还能再挣下重整旗鼓的本钱。

  可到了那时,他守着如此赚钱的“保险”生意,又何必再去辛辛苦苦地跑海贸呢?

  茶馆打烊的时候, 戴朋兴带着妻子和女儿阿宝, 向过来帮忙的“同事”们道别:

  这是明远一早就给这保险生意安排了一个账房, 是杭州府的“会计学校”毕业的“优秀学员”。他来此就专门负责收取保险缴费, 并且时不时会来核对戴朋兴手中的账目。

  另外还有一个文书, 专门负责订立契约, 以及跑杭州府, 在官府的见证下“立契”。

  在屈察这件事之前, 这间海事茶馆虽然生意兴隆, 但是“保险”生意能成交的实在寥寥。

  这两个账房和文书每天到海事茶馆来“上班”,基本上就是吃吃喝喝,以及跟着戴朋兴学一些海商的门道。

  戴朋兴私心里实在是觉得没必要——明远竟然肯为了这冷冷清清的“保险”生意,多养这两个人。

  但是现在,“保险”生意一旦“爆发”,戴朋兴明显觉得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够用。有两个帮手帮他处理钱财和文书上的事实在是太棒了。他自己只要和人去磨嘴皮子就好。

  第二日, 戴朋兴提前一个小时将茶馆的门板放下来, 就见到已经有海商早早地候在茶馆外面, 等候与戴朋兴“详谈”了。

  这些海商大多是昨日错过了亲眼见证屈察获得史上第一笔“理赔”,但昨晚听到风声,今天匆匆忙忙赶来,想要占个好位置,与戴朋兴好好谈一谈的。

  谁知他们却都只能等在明远后面。

  明远也提前一小时到了茶馆里,借着他东主的身份,“提前”点了一壶茶,和一碗馄饨,一面吃喝,一面与坐在对面的戴朋兴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

  “往后这一阵子才是你最忙的时候。”

  明远告诉戴朋兴。

  “大冬天里的,总在码头和水面上来来去去,辛苦你了!”

  明远甚至还热情推荐戴朋兴买一个质量好的铜手炉,平时可以揣在怀里取暖,他还特别给戴朋兴看了自己手炉的样式,说这个非常好用。

  戴朋兴有点疑惑地望着明远:难道不是说,他将这些保险契约谈下来,就可以安安心心地从这些海商们手里收保费了吗?

  但戴朋兴也是个聪明人,只是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郎君是要小人在海船出发之前,去船只上查验一下,有没有与市舶司签发的货物清单对不上的,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他跟着明远的时日久了,时不时也能从明远口中冒出一两个“时新”的词儿。

  “对!”

  明远对戴朋兴的“上道”表示赞许,脸上挂着他那惯常的笑容,点着头道:

  “的确,你需要留意的是,一切……异乎寻常的状况。”

  虽然屈察是一位非常诚实,却非常有同理心的海商,但是明远从不期盼所有的海商都像屈察那样。

  俗语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既然要做长久的生意,就要把整个行业应该有的规则从一开始就好好勾勒出来。

  如果等行业野蛮发展了一阵之后再加以约束,那就是费时费力,事倍功半了。

  这件事,无论是从“会计学校”里调拨优秀学员,还是从汴京借调信任的管事来做,都不行——这时候明远必须要倚仗做过多年海商的戴朋兴,借助他的经验、能力,还有……野心。

  戴朋兴在心里暗暗将整个过程想了一遍,说:“感觉辰光有些太紧了,怕来不及。”

  明远却极其轻松惬意地答道:“无妨,只要将他们出发的日子列一个清单,按次序,提前两三天去看过就行。”

  他还用右手中的筷子轻轻敲击面前盛放丁香馄饨的瓷碗,笑着说:“现在……应该是他们求着你去看才对。”

  戴朋兴恍然大悟,一时有些心中感慨:过去几个月来他尝尽了人情冷暖,如今终于能够扬起头做人,终于有人来求他而不是他去跪下、乞求他人了。

  于是戴朋兴在心中暗暗下决心:他务必要辅佐明郎君,将这门生意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不能让它出现什么“安全隐患”。

  一时间自鸣钟开始报时,海事茶馆到了开业时间。等候已久的海商们一拥而入。

  明远向戴朋兴点点头,表示他可以先去忙了,不用招呼自己。

  等到戴朋兴那边和海商们热烈地聊起来,明远才悠闲地开始品茶。

  个头尚小的阿宝从后厨拿了一份澄沙团子和一碟乳糖浇出来,踮着脚将碟子放在明远桌上,细声细气地告诉明远,这是阿娘送给郎君品尝的。

  明远认真道谢之后,阿宝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回后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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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理论上讲:他给屈察理赔,是出于他个人同情心的“圣父”行为,不符合“等价交换”的基本原则。

  但他也可以强词夺理狡辩为:这是为了保险行业的长远发展,在海商中树立一个信誉卓著的“典型”。

  三万二千贯,不是一个小数目。因此明远才会特别关心,试验方对他这次略微“出格”的做法,会不会有所反对。

  谁知1127回答:“亲爱的宿主,这是您自己的生意哦!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您合理合法地做生意,试验方是不会对您的正常商业行为有所干涉的。”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明远却从1127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丝帮忙掩饰的味道。

  明远打着官腔应道:“很好!”

  心里悄悄地回应:谢谢你,1127。

  至此,需要他做的重大决定都已经做完,之后的日常事务都交给戴朋兴就好。

  他尝过澄沙团子和乳糖浇,便写信给远在南方的史尚,告诉自己准备在广州设立办理保险业务的办事处“分号”,请他帮忙留意。

  做完这件事,他便离开了海事茶馆,出门吩咐自己的两名伴当:“去北高峰下山坳。”

  现在出发,赶去北高峰下山坳,抵达时大约就要傍晚了。

  但好在军器监南方作坊那里,已经为他预留了住所,明远也留了一些日常物品在那里。明远可以随时前往。

  北高峰下山坳,冬日里的景象与汴京一带冬令时的萧瑟气象截然不同。这里翠竹丛生,天气虽冷,但依旧是满眼翠绿,生机勃勃。

  明远抵达北高峰下的时候,沈括也正在那里。

  这位在世界科技史上都留下了重要一笔的人物,刚刚巡视了一圈两浙路的农田水利,就先忙不迭地回到了军器监作坊——可见他的两份工作,哪个是本职,哪个是兼职,沈括自己分得很清。

  见到明远时,沈括与吴坚都露出笑容。

  “就知道远之会赶着过来。”

  吴坚说:“明顾问来得正好,我与沈存中公正在谈论火铳!”

  明远兴奋地一挑眉,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沈括:“存中公这里是有眉目了?”

  “嗯,”沈括从袖中取出了一叠稿纸,一张一张地铺开给明远看。上面是用类似“界画”的法子,按照1比1的比例,绘制出的某种机械的草图。

  明远挑出几张,凝神看了看,问沈括:“存中公的灵感来自于……自鸣钟?”

  他早先送了一盏自鸣钟给沈括,但因为知道这位肯定不可能老老实实把这种钟表放在家里,所以没有送“钟芯一体化”的那种,而是送了一份易于拆卸的。

  只见沈括点点头。

  明远:果然……

  他仔细看看设计图,突然双眼一亮,道:“所以存中公的意思是,用这种转轮结构击打燧石,打出火花点燃枪械?”

  沈括矜持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是这样设想的,但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制出之后具体效果如何。”

  明远便道:“这可巧了……”

  他赶紧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份用油纸密密包着的手稿,递给沈括,道:“我刚刚接到苏子容公的信件,他与存中公的想法如出一辙,也是想到用燧石点火。”

  沈括的眼神亮了亮,随即流露出几分紧张,赶紧低头去看明远递来的那份图纸。

  看了片刻,沈括便指着其中的一枚零件道:“这是什么?”

  明远一拍后脑:糟糕,早先竟然忘记把工匠发明出来的弹簧和簧片拿给沈括看了。

  早先他拿到了凤翔府郑铁匠发明的弹簧与簧片时,当时就赶着送了一份给苏颂。

  沈括那时刚刚除孝入京,没赶上。

  而此次苏颂送来的图纸,正是画了一件用扳机和弹簧共同作用,让燧石打击火门点火的设备。

  沈括一听明远解释了弹簧和簧片,他虽然连实物都还没看到,就已经下了断语:“苏子容公的这个比较好。”

  明远是个剧透党,不方便直接评价,但他知道,后来正式登上各国军备大舞台的,正是和苏颂这个版本比较接近的“燧发枪”。

  但此时此刻,吴坚还是有些疑问,他开口问明远:“明顾问,日前工匠们已经制出的那一种……实战真的不行吗?”

  明远摇头道:“不是不行,而是……有局限。”

  沈括差点就伸出拇指夸了:这位真是会说话啊!

  “之前制出的‘火绳枪’威力巨大,但是发射时操作繁琐,且最紧要的一项——受天气的影响太大。”

  明远向沈、吴两人解释。

  “如果我等向军中提供一件用时极其不便,甚至让军中将校觉得‘用了还不如不用’的火器,那么我可以断言,军器监此次投入巨大的火器项目,很快就会走到尽头。”

  沈括与吴坚对视一眼,他们都感觉自己完全被明远说服了。

  毕竟他们都是一脚踏进了官场的人,功名与前途是他们最为热衷的。虽然明远所建议开发的“新型”火器可能需要多花一些时间,但是收获最好的成果,能够让自己加官进爵,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如果将之前制成的“火绳枪”马上报上去,眼前的功绩看似有了,但到时西军觉得不好用——那他们可能就真的没法儿从官家那里再得到想要的资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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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要的是大步前行,一步到位。

  *

  “1127,有没有关于‘时间’的道具?”

  讨论间歇,明远召唤1127上线,问他这“金牌系统”这样的问题。

  他记得当初1127向他介绍道具的时候是这么说的——道具能给的,都是钱买不来的东西。

  那么,道具能不能为大宋的火器研发买来“时间”。

  1127听明远将他的要求形容了一遍,有些支吾地开口:“啊……这个,亲爱的宿主,您说的这种道具,有是有……但是您现在还没有达到使用条件……”

  明远:啊……怎么还有使用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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