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人吗?”

  “爸?妈?”

  中年男人从前门走到后院, 从后山跑到前院。

  房子里空荡荡,前院后山也空无一人,连个过路的邻居都没有。

  来来回回跑了无数遍, 没有人,没有信号,仿佛这里是遗落在世界之外的孤岛,而他就被困在这个孤岛上, 中年男人站在房屋中间,听着堂屋四壁传来自己声音的回响,都快崩溃了。

  就在他即将抓狂的时候, 周围空间忽然一震,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样, 嚓嚓连片裂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多了两个人。

  现世。

  就在乐宁一行人无言沉默时, 堂屋中间忽然出现三人, 两男一女,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助理, 还有一个穿着围裙似乎是保姆的中年妇女。

  三人站在屋子中间,尽是一脸迷茫。

  “怎么回事?”

  “我出来了?”

  “天, 我出来了!”

  沈沅看到中年西装男人,赶忙跑过去,“老赵, 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眼中还有残留的迷茫, 指了指身边的年轻助理, “早上打电话给你, 没说几句就断了, 再打就不通了, 打小朱电话也不通,怕出什么事,我就赶回来了。”

  结果赶回来就撞进怨瘴里,差点儿永远困在里面。

  年轻助理和保姆也是一样,都是一脸茫然,尤其是保姆,看到外面的天光和周围的人,意识到自己终于出来了,差点儿当场崩溃。

  中年男人拉着沈沅,正要问她情况,抬眼看到房间里的棺材,呆了一瞬。

  这种事外人不好插手,乐宁和温先生一起去了后院。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呜呜的哭声。

  乐宁坐在高高的长凳上,他天性跳脱欢快,处在这种气氛中就像上了枷锁的野马,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望着满院子的花朵,他晃了晃腿,随便扯了个话题,“温先生,你看这些花,开得真好。”

  温先生行走人间,见过无数生离死别,虽然很难切身体会这种至痛的离别,但能感受到里面沉重的气氛。

  “嗯。”他垂手抚了抚小朋友后脑勺柔软的发丝。

  乐宁习惯性的昂头后蹭,跟被rua毛的猫猫似的,别说,被rua习惯了还挺舒服的,难怪每次抱住小仙猫,它都躺平任rua。

  看着已经习惯了甚至开始眯眼享受的小朋友,温行止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整个大手呼噜上去,乐宁立马被掀了个歪倒。

  “哇,温先生你变坏了,开始作弄我了!”乐小宁眼一睁,从高凳上跳下来,作势要扑到温先生身上去。

  两人正闹着,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转头看去,赵老先生扶着门框,愣愣的站在那里。

  温行止放下抓着的手,乐宁趁势收回手,咳了一声站好,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赵老先生周围。

  已经没有老太太半透明的影子了,看来已经往生去了。

  怨瘴是他们破的,乐宁心里不太好受,半安慰的开口,“老先生,你不看看里面吗……”

  “不了。”老先生摇摇头,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我们这个年纪,一应东西早就备好了,让孩子看看她吧。”

  老人家摇着头,有些悲哀,“是我看得不透,一辈子问心无愧,临老了差点儿做出伤人的事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老先生像失了魂似的,乐宁想起怨瘴里翻到的那些诗集和摘抄词句,几十年如一日的情深,随着一方的逝去而再没有回应,想想就很难受。

  他不擅长安慰人,只得悄摸摸去拉温行止。

Top

  老人现在只需要一个倾听者,恰好温先生又是顶有耐心的,慢慢聊了几句竟十分合适。

  两人坐在靠背椅上,从花卉聊到诗文,从两位老人相识聊到共渡的几十年时光。

  聊了一会儿,老人还翻出许多的书,温行止饱览诗书,老人提了前句他能接上后句。

  老人隐约有种得遇知己的感觉,弥漫心头的悲伤都消散了不少。

  这边有的没的聊着,旁边乐宁对诗词美文什么的兴趣不大,百无聊赖的看着风中招摇的大片花朵。

  看了片刻,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慢慢皱起,抬步过去,走到一口养着莲花的大缸前。

  看着盛开得尤其热烈的荷花,他细长的手指慢慢划过青花瓷缸子的边缘。

  “小宁?”

  乐宁本能回头,“咩啊?”

  “在看什么?”

  乐宁噔噔蹬的跑回来,“感觉很奇怪。”

  “奇怪?”温行止几步过去,指节扣了扣缸壁,又看了眼亭亭盛开的荷花,还有旁边的菊花,也意识到问题了。

  “老先生,您这些花养得真好。”

  说了会儿话,老先生精神好了许多,看着盛开的花朵怀念的点头,“是啊,这边的土地很好,养啥长啥,以前种葡萄能结一连串,现在养花也好。”

  温行止和乐宁对视一眼,养得好归养得好,但是荷花花期是六月到九月,而菊花花期是九月到十一月。

  现在是九月末,这边又没有大棚和特殊培育,按理说荷花该谢得差不多了,而菊花开得也没有这么早才对。

  乐宁手按在缸子边缘,明显能感觉到一股熟悉又亲切的感觉。

  之前他还在想赵老先生一个活人,不修术法又没什么法器,怎么会结出这么强的怨瘴,只是一时间不好问,现在倒是有点儿明白了。

  “老先生,我们可以把这个缸子挪一挪吗?想找一件东西。”

  “当然没问题。”虽然心底里不愿破开怨瘴,但赵老先生对真正破开怨瘴的乐宁两人还是很感谢的,他左右看了看缸子,

  “你们等等,我去找个杠子,方便挪些。”

  “不必。”温先生手落在缸沿上,拦了赵老先生的动作,只询问乐宁,“真有?”

  乐宁挠了挠耳朵,“真有,就是不知道是在里面还是外面。”

  在缸壁外面还好,要在里面,还得把整个缸清空才能找到。

  赵老先生眼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着实听不懂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乐先生啊,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真有?”

  “一件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马上就见分晓。”

  说着话的同时,乐宁和温行止对视一眼,然后拉着老先生后退一步。

  温行止一手扣着缸沿,一手扣着缸肚下半截,抬手一托,半人高百来斤的瓷缸瞬间离地而起。

  荷花摇动,整个缸子被轻飘飘的端到长凳上。

  赵老先生目瞪口呆,要不是听到长凳不堪重负的嘎吱响声,他都以为这是个假缸子了。

  这力气,是人能有的吗?

  早就见识过温先生力量的乐宁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瓷缸一放好他立马蹲过去,从缸底往上看。

  缸里荷花养那么好,缸子显然已经在地面上放了不短时间,然而让人意外的是缸子底部竟然没有沾多少土,不像其他器皿随便在地上放几天,草根青苔就长满了。

  拍了拍缸底的三两土屑,乐宁扣着关节,一点点顺着缸底慢慢敲过去。

  温行止稳稳扶着缸沿,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才问:“有吗?”

  话刚落音,缸底就传来轻微咔的一声。

  乐宁扣下严丝合缝嵌在底部的一片,高兴得跳起来,

  “有!找到了!”

  只见乐宁细长白嫩的手上,正攥着一片瓷片,白润的瓷片几乎和手一个颜色,三面弧形,一面笔直,正是和之前三片一样的圆弧片。

  赵老先生看着那瓷片,莫名觉得眼熟,恍惚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是它呢。”

  温行止将青瓷缸子还回去,闻言看过来,“老先生见过这个?”

  “算是吧。”老先生脸上浮出回忆之色,“梦里见过。”

  隐约记得那天雨很大,他冒着大雨给所有花盖了布,赶着要回去时,却被大缸绊了一下,手在大缸粗糙边缘划了一手的血。

  “竟然是这样?”

  听完老人的叙述,乐宁了然的点点头,大概赵老先生让夫人复活的愿望太强烈,所以感受到强烈意念的瓷片回应了他的祈愿。

  瓷片无法让人死而复生,所以只能借给老人力量,构筑了怨瘴。

  怨瘴已解,甚至还收获了一片圆弧片,赵家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待客,两人留了一上午便告辞了。

  沈沅处事周到,想派人送他们回去,奈何人手实在抽不出来,想了想干脆把车借给他们了。

  小几百万的车说借就借,相当的大气。

  临走时沈沅还封了个红封,不过乐宁没收,因为他们已经收到了最需要的报酬。

  乐宁乖乖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温先生和赵老先生在说话。

  两人虽然认识没多久,却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赵老先生不知道说了什么,温先生还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Top

  赵老先生看看笑意灿烂的乐宁,又看了看眉眼柔和如水的温行止,目露了然之色,

  “先生,有缘既是有缘,我有几本很喜欢的书,送给你吧。”说着去屋子里拿出书来。

  只剩一层皮的枯瘦手掌怀念着抚了扶书皮,赵老先生将书递给温行止,

  “这是我和我家老婆子认识的时候买的,现在送给先生你吧,先生,人生短短百年,相知已经是有缘了,珍惜眼前人啊。”

  温行止神色一动,深邃的眼眸抬起,老人脸上全是皱纹,眼中却闪动着独有的光。

  那是独属于几十年阅览沉淀下来的宽和与睿智。

  收了书,温行止转身回车,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乐宁好奇的歪头,“温先生你怎么了?一脸严肃的模样,赵老先生和你说什么了?”

  温行止看了旁边的眼前人,默了片刻,摇摇头发动车,“没什么。”

  “嗷。”

  SUV顺着屋前的大道下去,这是和来时相反的方向,可以看到房子的另外一面。

  只见一整面雪白的墙上,竟然枝枝缠缠的爬了一藤不知名的紫色花,配上黑瓦白墙颇有古意,像一副传承几十年的古画,一扫来时的沉郁。

  车一路直下,顺着大道往前,这一片地界都是藕田,翠绿的圆叶挤挤挨挨,一眼望不到头,跟着风晃晃摇动,清凉妖娆。

  大概是这边莲花特别多,景色也好,时不时有许多人来参观,所以路边竖了牌子,

  “禁止折叶,否则罚款一百。”

  看到一个牌牌也就罢了,一路上接连看到三个牌子,乐宁忍不住了,

  “温先生,你看那个牌牌,罚款一百,意思是不是我们付一百块,可以多摘两支?”

  ……

  即使已经相处不短时间,温行止还是没能习惯小朋友的奇思妙想,他默了片刻,“我想那些牌子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说是说,乐宁也没真的去摘,莲藕花叶漂亮但脆弱,他们回去要半天,带回去说不定就已经枯萎了。

  一路景色飞快往后退,后座一排书被半开窗的风吹得书页翻起。

  闲着也是闲着,乐宁反手抽了一册过来,随便翻开。

  不知道是命定的缘分还是什么的,恰巧就翻到中间一页,乐宁打眼一扫,扫到几个熟悉的字眼。

  乐宁顺势大略扫过全文,有些疑惑的眨眨眼。

  有些奇怪,再看一眼。

  细致的再通读一遍。

  连看了三遍,终于将每个字连起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乐宁小角度看了眼旁边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种感觉,像是仰望明月,撩归撩,谁会白日做梦去想皎洁的大月亮真落进自己怀里。

  温先生肩背笔直,专注的目视前方开车,感觉到小朋友会儿看自己一眼,一会儿又看自己一眼,不禁有些莫名,

  “怎么了?”

  猜测小朋友可能在书上看了什么,不禁柔声开口。

  “看到了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这个,乐宁像是做贼被捉了似的,嗒一声把书啪上。

  温行止不由眉头微动,这么心虚?

  等反应过来,乐宁也发现自己有些激动过度了,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来随便敷衍一句就过去了,这下温先生回去定要翻他看了什么。

  眼睛左左右右瞟了一圈,乐宁干巴巴的,“那什么,我忽然对阅读纸质书有兴趣,温先生你把这书借我几天吧。”

  如果可以,他更想把这书毁尸灭迹,可惜这不是温先生买的,是别人送的。

  小朋友古古怪怪的模样,很是可疑,但温行止惯来少有拒绝他的,“行,想看便拿去看。”

  接下来一路乐小宁都安静如鸡,以前小嘴特别能叭叭的他像被封印了一样,一直到家下车都没再多蹦出一个字来。

  以往到了这种时候,乐宁会想方设法的让他留下来,但这次竟一个字没说,实在叫人不习惯。

  温行止握着圆弧瓷片,看着乐宁神思飘忽的背影,深邃的眸子浮上淡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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