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日子跟呼延牙师和虬须陀打交道比较频繁，对这两人有些了解，今日呼延牙师递交完国书后从九间殿出来，他的神色有些躲闪，而不是悲痛，老爷，您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不错，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呼延牙师今日神情确实不对劲，按理说他身为主使，把十三个郡都输给我们，应该很沮丧很自责才是，但其实没有。”
“老爷，在我之前跟他们的聊天中，他们极为自信，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试想，他们是这样的心态，怎会事先就准备好割地的国书呢？”
赵墨循循善诱，把尤浑引导到他想要的点上。看書喇
“你的意思是，那份割地的国书有问题？”
“应该两份都有问题，既然割地为假，和平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
尤浑跌坐在椅子上，狭长的眼睛眨巴眨巴，里面的眼神变幻不定。
赵墨说的这种可能性太令他震惊了，他事先完全没有想过对方会这样干。
不过，犬戎国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们干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完全有可能，不能以商朝人遵从道德礼仪的行事习惯来判断对方。
“老爷，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赵墨倒了一杯水，轻轻推到尤浑的面前。
“哦？”
“现在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人想到这一层，而老爷您想到了……”
尤浑瞬间秒懂。
他立刻精神一振，压低声音问道：“赵墨，我该怎么做？”
“老爷，你想想，如果有人要伪造一份国书出来，什么地方最容易看出破绽？”
“玉玺大印！”
尤浑立刻说出了答案。
不愧是是奸臣啊，一提造假的事，智商瞬间就飘到了天花板……赵墨在心里感慨。
“不错，犬戎国虽然与我大商交往不多，但过往的国书还是有几份的，把那上面的玉玺大印跟这两份国书的玉玺大印对比一下，是真是假，不是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么？”
“好，我这就去跟天子说。”
尤浑连茶都顾不上喝，马上要去寿仙宫找纣王，赵墨连忙拦住了他。
“老爷，丞相他们一向对你抱有成见，何不利用这次机会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呢？让他们知道你对大商也是有用的。”
尤浑略微转念，喜道：“不错，国书在商容的手里，他们商党一伙肯定都在谋划组建使团之事，我这就去丞相房找他们，让他们大吃一惊。”
“嗯。”
尤浑对着铜镜整理好衣冠，就带着赵墨，面色凝重地走向文书院的深处。
“老爷，您和丞相他们同朝为官，其实没必要弄得形同水火，从这段时间来看，你们很多时候想法都是一致的，完全可以改善关系。”
赵墨利用走路的时间，对尤浑进行开导。
按照赵墨的价值观，尤浑无疑是坏人，但客观上，尤浑却是赵墨在这个高武世界的保护伞，是他的恩人。
自己的恩人在道德上是个坏人，这很容易撕裂一个人的人格，因为你不知道是该喜欢他还是该憎恨他。
所以赵墨想把尤浑扳正，把他从奸臣的轨道上扳过来。
把他扳成忠臣？
赵墨不敢奢望，能把尤浑扳成普通人，赵墨就已经知足了。
“……”
尤浑没有出声。
“老爷你看，以前丞相他们还想杀我，但是我不计前嫌，救了苏侯爷、杜太师和梅大夫，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大为变化了。其实我们跟他们之间的分歧，并没有像我们以为的那么大，我们的诚意，对方是能够感受到的……”
赵墨跟尤浑灌输上辈子学来的心灵鸡汤，他相信不管尤浑表面上是否接受，他的内心多少会被感化一点。
“……”
尤浑还是没出声，也没有反驳自己的小厮。
赵墨说的这些东西，如果是放在以前，尤浑绝对会嗤之以鼻，因为这些东西跟他的观念相差太远，但现在的尤浑却不会。
因为马文龙说过，必须多听赵墨的话。
而且从这段时间以来周围人对赵墨的态度变化来看，尤浑也能看出，赵墨确实做得很成功。
这里所说的周围人，不仅仅是指商党成员，还包括其他大臣，宫里的侍卫和宫女，甚至天子和太子。
他们对赵墨都颇为欣赏。
要是在以前，尤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小厮能享受这样的待遇，不被人暗中一刀捅死就算不错了。
莫非赵墨走的这条路，我也能试试？
尤浑在心里开始有点犹豫了。
……
商容的文书房在文书院最里面，环境很幽静，但此时却很喧闹。
隔着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老头们的谈笑风生，显然都十分喜悦。
“赵墨！”
蒋常、宋明、陈梧等几个小厮正坐在树下聊天，看见赵墨来，远远地叫他。
“老爷，我去跟蒋常他们说会话，你有什么事就叫我哈。”
“嗯，好。”
尤浑马上明白了赵墨的用意。
等下是他在一帮商党骨干面前露脸的高光时刻，赵墨不想抢他的风头，想把功劳都让给他。
多懂事的孩子啊！……尤浑不禁在心里感叹，马文龙说他是我的贵人，太对了。
咚，咚，咚。
尤浑走到丞相房的门前，抬手敲门。
门开了，上大夫赵启站在尤浑面前。
“你怎么来了？”
上大夫赵启对尤浑一向很痛恨，见他无缘无故上门打扰大伙的雅兴，十分没有好气给他。
“赵大夫，我想跟丞相谈谈关于犬戎国国书的事。”
尤浑没有理会赵启的无礼，而是客气回答。
赵墨的话到底是起作用了，他想试试以德服人是什么滋味。
“尤浑，这件事不归你管，你少来掺和，陛下已经把它交给丞相全权安排了，没你什么事。”
赵启以为尤浑又想来摘桃子，更加恼火，说完这句话就要关门，尤浑赶紧说出真实的来意：
“赵大夫，我怀疑那份国书有可能是假的。”
什么，你竟敢说犬戎国的割地国书是假的？……赵启顿时大怒，骂道：
“尤浑，你这个怂货，看到天子把去犬戎国接受陈凉十三郡的美差交给丞相，你就嫉妒了是吧？你非要把真的说成假的，让大伙都不开心，你就满意了是吧？”
赵启越说越火，干脆伸手推搡尤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