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江许寒脑子有点麻, 手机「哗啦」一声直接扣在了地上,幸亏刚换的钢化膜比较坚固,否则, 屏幕此刻一定跟他的心一样, 碎成了五六七八瓣, 拼都拼不好的那种。

  白骨精竟然一个人跑去了那种地方?

  他堕落了!

  江许寒烦躁的捡起手机,挥手招来出租车,今天说什么都要把这人给带回来,顺便问问相亲的事。

  窗外霓虹闪烁, 夜风顺着丝丝缕缕的缝隙不断渗入,属于年轻人的时间才刚刚开始,京都的繁华喧嚣,也多半才在夜晚呈现出来。

  只是这夜美不美江许寒无暇关注,他整个人都陷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中抽离不出来。

  思绪嗡嗡乱, 数不清的问题同时挤压进大脑中, 让他有点分不清真实和虚幻,江许寒双目发直的盯着窗外,行人逐渐模糊成一片, 意识就快涣散时, 年轻的司机小哥就开始跟他搭讪。

  “帅哥, 去Heartbeat?一个人?”

  “干嘛?”江许寒眼皮抬了抬,不是很情愿看到司机小哥那张满载笑意的脸,毕竟这笑意中还透出一丝极为明显的「欲/望」。

  “聊聊么,我可是那儿的常客,吧台还存了瓶马天尼, 你要是去那里找乐子, 不如咱俩搭个伙?”

  还存酒了?那你指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许寒帽子往下拽了拽, 力气用得挺大,拒绝之意明显,“不用。”

  司机小哥或许是真挺欣赏他,也不管他爱不爱听,又继续叭叭叭道:“你……不是gay?你要不是的话,找乐子就不能去那了,我给你介绍两个我闺蜜吧,隔壁清吧跑场子唱歌的,长得那叫一个靓。”

  “为什么不是gay就不能去?”江许寒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

  在他的印象中,Heartbeat只是个能约的普通酒吧,从前他不了解,还是高中那会儿被那个人带去过一回,听酒保们私下里说的,因为在Heartbeat约成功率极高,最后传来传去就被称为圣地了。

  那个人……江许寒即便只是想起个大概轮廓,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司机小哥笑了两声,回道:“小弟弟你有点纯啊,因为Heartbeat是gay吧啊,HT的论坛你没上过吗?基圈唐长老听过不?”

  “你是——”江许寒吓得冷汗直冒,身子一斜,直接贴到车门上。

  要说别的他确实不知道,但是唐长老他熟啊,那家伙还给他做过好几次「心理疏导」呢。

  江许寒闻声心里就更急了,一急他就爱胡思乱想。

  这么乱的地方,傅微炀还敢往那里跑!不知道他长得——

  很好看么。

  可是……傅微炀为什么刚回家就又走了?听他妈妈的语气似乎有些疲惫,难不成白骨精是点燃了叛逆的小宇宙,和家里吵架了?

  傅微炀不是喜欢他吗?今晚老大老二都不在,这不是难得的独处时间,就算要走也该回宿舍。

  江许寒心不在焉的翻出手机,又打开那张充斥着酒色迷离的照片看了几眼,指腹贴在照片里男孩的耳垂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一片柔软。

  不对,这照片的角度……歪了?

  江许寒蹙紧眉头,暗暗展开分析,他妈怎么会这么巧忽然发消息管他要合影?会不会是跟傅微炀串通好的?

  事实就是……傅微炀早就知道相亲对象是他,搞不好他们几个都是共犯,就他一个被蒙在鼓里。

  江许寒越这么想就越觉得事情可疑,脑子转得奇快,思路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过,等他想明白了自以为是的真相,弟弟捏紧手机,脸顿时鼓成个包子样。

  这都联合家人一块忽悠他了,还说不爱他!

  傅微炀!

  我马上就去抓你!

  喜欢他还偷偷跑出去约,始乱终弃的渣男!讨伐渣男势在必行,他揉了揉鼓太久发酸的脸颊,义愤填膺道:“师傅,快点开,我很、急!”

  Heartbeat里音乐震耳欲聋,第一波「充话费送男友」的活动刚刚结束,满场小零依旧处在兴奋之中。

  傅微炀斜倚在吧台边缘,已是半醉状态,面前五颜六色的一排酒杯实则只被他喝掉两杯,可惜了,他酒量太差,两杯已经要到极限了。

  手机被他调成震动扔在桌面上,「嗡嗡」的响了很久。

  裴妮素确实忧愁,她不间断的给傅微炀打了十几通电话,但都是无人接听,她知道傅微炀一不高兴就会跑出去喝酒,却又从不会喝得烂醉,很懂得分寸。

  可那是原主,而不是此刻坐在酒吧里的傅微炀。

  傅微炀不爱喝酒,刚刚出门时脑子是乱的,情绪是糟的,一时间无处可去,又不想把满身的负能量带回给江许寒,至少江许寒在他眼里还挺乖的,乖小孩就该活的简简单单。

  他今晚本是赶回去给裴妮素庆祝生日,确切的说生日在明天,但傅微炀不想和傅晨硕撞上,这才提前回来。

  只是没想到,对方跟他想的一样,二人在傅家门口撞了个正着。

  傅晨硕手捧鲜花,原本脸上是挂着笑的,一看到他却马上冷下来,一如往常的拦住他的去路,奚落着阻拦他进门,“呦,看看这是谁来了啊,来我家干嘛?傅家不欢迎你。”

  “让开。”傅微炀懒得跟他废话,推门就要往里走。

  傅晨硕眼疾手快,忽然扔开鲜花猛推了他一下,直接撞掉了他刚去专柜取回来的香水,香味隔着盒子在水泥地上很快散开,傅微炀甚至已经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傅晨硕,这是我送给妈妈的礼物。”傅微炀叹声捏了捏眉心,往日无波无澜的一张脸上终于泛起点涟漪,他不是个爱炸毛的性子,哪怕此时足够愤怒,也做不出撸袖子干架这种事。

  何况,裴妮素该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生日宴上,两个儿子大打出手吧……

  傅晨硕见人还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当真以为傅微炀怕了他,扭着脖子故意气人,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你妈不是死了么?你管谁叫妈?屋里那个是我妈不是你妈,你爸你妈全都死了,你没人要了知道吗!你这个野种!”

  “啪——”

  傅晨硕脸颊重重挨了一下,整个人被打的直接扑在墙上,但这一下并非傅微炀打的,而是从屋里赶出来的裴妮素。

  “傅晨硕,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跟甜甜说这么难听的话!”裴妮素颤着手,眼角顿时就红了起来,他想过去安慰傅微炀,傅微炀却僵着身子飞快躲开了。

  傅晨硕当着傅微炀的面挨了打,顿时委屈的哭闹起来,“我说什么了!你们永远拿我当外人,只有傅微炀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连给他取小名都叫的那么好听,甜甜,甜甜!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

  傅微炀被傅晨硕的喊叫震得耳鼓闷痛,他肩膀微微垂下来,无力的抬起一只手揉揉耳廓,好吵……

  好想清净清净。

  他不想再留下来,一分钟都不想,于是,转身就踉跄着走掉了。

  手机还在继续震,傅微炀平复了一下酒气,按了接听,裴妮素在那边解释了很多但他却没怎么听进去,“我散个步,一会儿就回学校,您别担心,就这样。”

  他挂断电话,把头埋在臂弯里,再抬起时眼有些红,点点血丝映出的红令他视线有点模糊。

  傅微炀选了一杯蓝色的酒,端起,极浅的抻了下嘴角,在心中默念,“希望奶奶健康长寿,不要太想我,我过得很好。”然后,一饮而尽。

  剩下的那些酒他都不准备再喝了,按按发痛的太阳穴,晃荡着离开了酒吧。

  屋外凉风阵阵袭来,深秋的夜晚总是冷到骨子里,不吹风倒是没察觉什么,可一出来人就有些站不稳了,傅微炀一下一下呼着气,鼻息间皆是酒精的味道。

  江许寒从车上下来时,就看到几名传说中的「饿狼」正围在傅微炀身边,那人半眯着眼仿佛很不清醒,手指摸了裤兜几下都没找到口,猜想可能是要拿手机。

  “饿狼”兄弟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笑嘻嘻地看向了傅微炀。

  一人摸着下巴,舔着唇,说话拐声拐调,“这么一个大美人可不容易遇到,喝多了?想睡觉吗?哥哥带你去个舒服的地方怎么样?”

  傅微炀单手撑了下墙,视野一片模糊,低低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虽迷糊,却也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所以才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去找手机,可是该打给谁求助呢?

  不知为何,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那个臭弟弟江许寒。

  “不知道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吗!叫你喝酒,哼!”傅微炀晃晃头,属于江许寒独特的嗓音就粘在他耳旁,别扭又带着点愠怒,亦真亦幻。

  他呼出一口热气,真的喝多了,都出幻觉了。

  手指在裤兜上连着划拉几下,可惜手机没掏出来,只摸到了寝室钥匙,钥匙圈上挂着一个小巧的指甲刀,他取出来握在手中,用拇指推开边缘,紧紧攥了下。

  尽管「武器」不那么好用,但总归也算个「武器」吧。

  几名作死的男人听到他的声音,非但没听话的滚开,反而愈加的精神抖擞,“啧啧啧,这小声音软乎乎的可真磨人,你说让我滚我就滚,我偏不,跟哥哥们回家,来。”

  “滚!”

  又一声「滚」从傅微炀口中脱出,他目光迷离,却还不忘抓紧了指甲刀,样子有些狼狈,可并不难看,反而孤独得让人心疼。

  江许寒跑过来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男人们听到脚步声,警惕地回过头,来人虽身形瘦弱,但个子却足足高出他们一头。

  几人互看一眼,为首的迈开一步,态度嚣张,“干什么的?别在这儿片晃悠,这片我是老大,识相的赶紧——”离开。

  “我管你老大老二。”江许寒倔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他都不怕。

  那男人嚣张,他帽子往后一拉,样子比这群杂碎更豪横,江少爷几步冲过来厌恶的推开他们,伸手指指傅微炀,瞪着眼昂着头,掷地有声道:“他,归我了!”

  “哈?啥玩意?”头头见江许寒就一个人,势单力薄,压根没放在心上,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瞧着众人乐开了,“这儿来个截胡的,你们听到了吗?”

  「饿狼」们自然跟着乐,七嘴八舌附和「听到了」,态度敷衍的就像是在逗小孩。

  “我说小朋友,混过江湖么还敢抢人,知道我们强哥是什么人么?”

  “强哥?哪位?”江许寒挡在傅微炀身侧,抱着双臂歪头看他们,围在身边这几个发型飞扬,颜色估计是比着杂毛山鸡染的,灰中带着白,红中透着绿,要多土鳖有多土鳖,他看的都脑壳痛。

  强哥身侧的仁兄一步迈出,呲着牙,竖着大拇哥,响亮有声介绍道:“江南刘大强!”

  “江南开锁王我倒是听过。”江许寒撇撇嘴。

  强哥可能是被江许寒给刺激到了,嗷的一声就喊开了,“侮辱,人格侮辱!你们这群玩意还不上,给我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乱出来学人家凹凸曼英雄救美!”

  江许寒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啧啧道:“不只土鳖,还文盲。”

  傅微炀在弟弟的保护下似乎还睡了一小会儿,奈何这洋酒上头得厉害,待他睁开眼时,不仅没有恢复点清醒,反而看东西更朦胧了。

  “不知道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吗!叫你喝酒,哼!”江许寒打发走那群土鳖,转身就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傅微炀使劲搓搓脸和耳朵,哎,又出幻觉了。

  傅微炀肤色又白又透亮,哪怕在太阳底下跑上几圈,脸上的汗意都是清清爽爽的,不会像那些体育生们,热出一脸的油光。

  他微微闭着眼,鸦羽似的长睫细细密密,脸蛋被搓的有些发粉,和被酒精晕染出的粉不同,似乎还要更粉一点。

  江许寒见他不说话又是一阵气闷,傅微炀舌尖掠过温热的唇,喷薄而出的气息却带着点舒爽的凉,丝丝缕缕的,一点点的缠/绕住某人,搞得某人想气都气不起来了。

  江许寒才歇过一会儿,忽的记起相亲的事,刚消下去的情绪又冒了出来,“你个骗子,大骗子。”

  傅微炀已经完全的闭上了眼,任由他说什么,意识也还是清醒不过来。

  江许寒动了动脚,伸出手笨拙的做了个姿势。

  是背着还是抱着?

  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只醉猫运回宿舍去?

  傅微炀感受到他的动作,还以为他要走,于是咕哝一声,嗓音黏黏的说了句「别走」,而后,修长的手指就抓上了他的衣袖,第一声才收住,第二声紧随其来,带着小心翼翼和满身的孤寂,“别丢下我一个人……”

  江许寒:要命了。

  喝过酒的傅微炀,声音似乎更加的软,就像是……那晚二人在墙头下抱在一起的感觉。

  江许寒手指不自觉地划了下衣襟,想说一句「男男授受不亲」,可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字。

  江许寒:完球了。

  傅微炀靠过来时江许寒整个人就僵成了木头,他保证,标杆溜直的电线杆子都没他站的直,而对方靠得不太舒服,就开始不老实的乱动,猛地一歪,就被江许寒伸手揽住了。

  弟弟吓得不敢说话,整个人想往后躲,但怎么都躲不开,甚至固定在傅微炀腰上的那只手,也不敢放开。

  他脑子里像有个挖土机在施工,轰隆轰隆地没完没了,吵得他都思考不清楚问题了。

  江许寒不是不想靠近傅微炀,他是不敢,因为靠得太近,他可能要立刻去找个洗冷水澡的地方才能抚平某处不安的躁动。

  果然,再深呼吸过几次之后,他放弃挣扎了,因为抚不平了,已经彻底躁动了。

  弟弟强忍着心里那点念头,郑重警告醉猫,“我我我告诉你,你不要再靠过来啊,否则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你追悔莫及!”

  “唔,吵……”醉猫似乎没怎么听他说什么,又难受地动了两下。

  江许寒猛提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气血上涌,血脉贲张如万里江河,翻滚得他脑子混沌不清,忽然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心间蔓延开来,他目光向下,居高临下盯着傅微炀看。

  傅微炀的唇色已经消退了不少,醉猫正仰着头,侧靠在他肩上,垂落的眼睫像羽毛,忽闪忽闪,每一下都像是扫在他心里似的。

  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相亲对象,是喜欢他的人。

  还恐同吗?

  恐。

  但是不恐傅微炀。

  江许寒缓缓低下头,将身后的霓虹遮住,周围暗下来之后,心中的悸动似乎更明显了,他指尖抓着傅微炀的腰不断收紧,自己用了多大的力自己都没有察觉。

  傅微炀被抓的痛,无意识地皱起眉头,明明看上去有些可怜,但江许寒却莫名控制不住情绪,压不住心头被烧起来的那团火。

  弟弟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像是想要跟他坦诚相对,主动开口,轻声说道:“你赢了相亲对象,我跟你奔现了……”

  江许寒难得深情又大胆,他想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正经过,激动过。

  原来人在最激动的时候并非会疯狂呐喊,反而会哽咽的说不出话,一个恐同的人对着另一个同性,表白表的如此艰难,江许寒却还有点自豪。

  傅微炀得到他了,傅微炀该会感动到泪流满面吧——

  没关系,反正哭也是哭给他一个人看,不丢人,他喜欢看——

  喜欢看这个人在他面前呈现出来的每一面。

  江许寒自我感动了半天,发现傅微炀好像没什么反应,傅微炀只皱了两下眉就很快放松了神情,然后,又皱了两下。

  “?”

  就在弟弟一头雾水,耐心渐消时,该另一位表白心意的人终于开口了。

  傅微炀说话慢吞吞,美眸迷蒙,似乎堆了满脸的表情包问号,张了张口,只吐出一句疑问,“什么、相亲对象?”

  江许寒听到这小没良心的如此说话,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热血冲头,呼吸逐渐急促,情绪逐渐败坏,一口小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并且还又羞又怒。

  岂有此理,居然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江许寒气的四下乱看,扶着傅微炀的一只手都气得发颤,搞了半天傅微炀也不知道他们是相亲对象的关系么?

  那他也太丢人了吧!

  江许寒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恼羞成怒,怒急攻心,心脏巨震,震得他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理智。

  弟弟恶狠狠地看着表情无辜的傅微炀,空出的那只手迅速捏住了他的下巴,凶巴巴道:“傅微炀!你气死我了!我我、我亲死你,看你还知道不知道!”

  说着,小奶狗就变身成了小狼狗,完完全全的把醉猫圈在了怀中。

  傅微炀「嘶」的一声蹙紧了眉头,江许寒哪里会亲人,简直就是在咬人,而且还咬的又急又凶,他实在承受不住,疼痛马上就让他短暂的清醒了一点。

  但也还是没完全醒。

  傅微炀不知抱着他的人是谁,但也知道这个人正在对他做什么,他推开不开江许寒,情急之下便想起手中握着的指甲刀。

  于是,就在江许寒吻的来劲时,腰侧就被傅微炀狠狠扎了一下,但指甲刀锋利的那边不是朝外的,所以就算傅微炀用的力气再大,好像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顶多是有点痛。

  江许寒被忽然袭击了之后,整个人都要气蒙了,他短暂地放开人,恼怒又委屈的投诉,“我好心来救你,你还戳我,你好过分!”

  他说完这句就停在那不动,脸又鼓成了包子样,仿佛被欺负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傅微炀听到这句话后倏然松了手,指甲刀啪嗒掉在地上,他眼睫眨了两下,微微睁开了一点,从天旋地转的视野里大抵描绘出一个轮廓,这个人……有些像是臭弟弟的样子,声音也像。

  果然,幻觉出多了,都开始做梦了。

  傅微炀忽然懒懒的勾了下唇,无论是在现实生活还是在梦里,见到江许寒,他的情绪就会变得很放松,心情也会变好。

  既然是在梦里,那应该可以随心所欲一下吧?

  反正弟弟不是gay,幻想一下总是可以的。

  他手指够到弟弟后颈,轻轻摩挲两下,低低缓缓喷出一个伴着热气儿的字,“亲。”

  “你、说什么?”江许寒发现自己像个大傻子,和傅微炀对话总是会先紧张一下,卡壳一下才能完整的说完这句话。

  傅微炀半闭着眼,微微仰起头,露出有些发红发肿的唇,唇轻轻翘起,“不是想亲我么……”

  “想!”江许寒飞快答应,而后又贴了上来。

  ——

  傅微炀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宿舍里,也没有躺在傅家自己的房间,而是躺在一张梦幻旖旎的大圆床上,厚重的窗帘透着点光,却不太晃人。

  这是在哪?

  宿醉带来的后遗症有些难熬,他刚坐起就发现脑子一阵阵的麻,手臂似乎还有些酸涩,尤其是手腕。

  他狐疑着拉上去一点袖子,手腕上几个指印红红的,像是被人抓出来似的。

  他努力回忆着昨晚断片之前发生的一切,该不会是被那群人给带来酒店了吧?!

  傅微炀虽面上一片平静,可眼帘眨动得飞快,他闭眼感受了一下,身上好像也没有哪里是痛的,该痛的地方并没有痛。

  不对,好像腰有点痛。

  他飞快掀起衣襟看向自己的腰,右侧似乎也有几个和手腕上一样的红印,谁给他弄出来的?做什么弄出来的??

  傅微炀眼前不断滚动的弹幕问号正一句句无声地拷问自己,只是才往深处想了想,头就像是被拽着痛一样,搞得他很是辛苦。

  江许寒没用傅微炀发给他的照片P图,而是在昨晚扶着人来酒店之后,直接合照了一张交差。

  似乎是昨天发照片太晚,卓菲雅已经睡下了。

  江许寒下楼点个早餐的功夫,卓菲雅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臭儿子,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傅了?为什么这张照片上,小傅是闭着眼睛的?”

  江许寒坐在酒店的二楼等餐,服务生提示过他可以等下送过去,但他当着傅微炀的面和卓菲雅聊这事,还是有点难为情,就索性坐下来等着打包好直接拎上去。

  “我哪有欺负他,他害羞,已经睡觉了。”

  “那你这不是偷拍么?哎不对!”卓菲雅刚听出话里的重点,语调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升高了好几个度,“睡觉?你跟人家小傅发展得这么快了么?竟然都已经……”

  “想什么呢。”江许寒骨子里纯洁透了,这种事情如果真要做,他怕是要沐浴焚香,斋戒一番才敢做,“他昨天不太开心,喝了点酒,我就带他来酒店休息一晚,他睡床我睡沙发来着。”

  本以为实话实说,卓菲雅一定会夸他讲文明懂礼貌,知道要相敬如宾不能急躁。

  没想到,对方运气似的平静了两秒,然后说变脸就变脸,吼了他一句「你就是个棒槌,笨死你算了」,然后就「咚」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什么啊……”江许寒没得到表扬,反而迎来一句骂,也赌气的把手机往桌上一摔,撑着下巴看窗外。

  昨晚他和傅微炀一共亲了两次,第一次是他主动的,第二次是傅微炀主动的……

  江许寒骨节弯着,细长的手指一下下往桌面上敲,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甘心,他和傅微炀谈恋爱,他是「夫」,待会回去还得再补一次才行。

  男人嘛,主动一下怎么了!

  江许寒一早点了好多吃的,这家酒店背后的投资商是他老爸,昨晚就连开房间都没用身份证,这酒店里没谁不认得他的。

  餐厅经理一早过来上班看到江许寒,便亲自接过打包盒,拎了过来,“江少爷,这蟹黄汤包要不要蘸醋?或者配些芥末?”

  芥末?

  绿色的?

  江许寒斜眼瞥他,有点忌讳,“不要芥末不要醋,就要原汁原味的。”

  “好好,”经理压根没想明白江许寒不要芥末是另有原因,还以为是个人口味不同,这小少爷不爱吃这口,“不如在来两杯饮料吧?我们这新上的饮料,您男朋友应该会喜欢的。”

  江许寒听得舒服得眯起眼睛,难得露出点笑模样,“男朋友?对对,就是我男朋友。”

  经理为能讨得他的欢心也更加卖力地介绍,“我们这有绿野仙踪,绿色心情,或者尝尝樱桃味的爱你在心口难开?”

  江许寒听得眉毛一竖,这几个破名字一个比一个晦气,他才刚和傅微炀谈恋爱,怎么就跟「绿」字挂上钩了?怎么就爱你在心口难开了?

  昨天不是已经开过了吗?他直接挥挥手,“谢谢,给我两杯白开水。”

  “啊,好的。”这次马屁没拍好,拍在马腿上了,经理心情复杂,但也不敢在推荐招牌饮料了。

  卓菲雅捧着双人合照左看右看,一脸的高兴劲,先是跑出门去追晨跑的江昱泽,显摆地拿给他看,“我就说儿子喜欢男人吧,你看看人家小傅长得多好看,这长开了简直比小时候还要帅,绝配!”

  “要不,改天让儿子把小傅带回来吃个饭?给妈也看看。”江昱泽放慢跑步速度,建议道。

  卓菲雅跟着跑了两步,谨慎的摇了摇头,“先不要搞这个,热恋中的小情侣让他们多相处相处,咱们不要过多去打扰他们,吃饭的事情以后再说。”

  卓菲雅跟他显摆够了,又跑回楼上,看到李氏起来了,就笑着把照片拿给她看,“妈,你看看他们两个多般配啊!”

  李氏最疼小孙子,知道儿子儿媳惦记着孙子的人生大事,自然也跟着高兴,“你别光顾着给我们看呀,素素他们两口子看到了吗?”

  “小傅应该能发给他们吧?”

  卓菲雅说完,这才记起江许寒告诉他,昨天傅微炀好像有点不高兴,裴妮素跟她念叨过傅晨硕和傅微炀的矛盾,再加上昨天是裴妮素的生日宴,她觉得这事不对,便马上给裴妮素打了通电话。

  裴妮素听到卓菲雅说起傅微炀和江许寒在一起,又跟她要了照片,悬着的心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傅微炀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才准备起来洗个澡。

  现在时间还早,学校大门也还没开,他连自己是跟谁来的酒店都没搞明白,情绪未免有些低落。

  进浴室前,他看了眼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等下还得打电话让他们送个充电器来,顺便问一句开房间的人是谁才行。

  傅微炀没进浴室不知道,一进来简直吓一跳,他头发蓬乱,目光迷茫,眼尾处透着点红,尤其嘴唇,已经完全肿起来了,他就说,为什么总是觉得火辣辣的。

  他迅速脱下衣服,对着盥洗台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有点羞耻,不过还好,身上倒是没什么不好的痕迹,除了腰上那一点。

  虽然他满心都是疑惑,毕竟被捡/尸这种事,怎么可能完好无损一点感觉都没有呢,但证据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只不过……

  傅微炀不是十五六岁的纯洁小男生,嘴巴是怎么肿起来的他心里有数,不过是忘了对方是谁而已。

  想来那个人是有贼心没贼胆,匆匆忙忙亲了他就跑路了吧?

  算了,就当是被狗啃了。

  傅微炀表面淡定如常,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他有精神洁癖,哪怕不准备谈恋爱,也不允许别人随随便便的侵/犯他,热水从头顶喷洒下来,他闭着眼靠在墙上,一脸愁闷。

  不该喝酒的,这下把自己扔进去了吧!

  傅微炀,你有点活该。

  傅微炀眯着眼,温热的水流从额顶一路流淌到下颌骨,然后串成一串,又顺着肩侧滑落下去。

  细密的热度侵占大脑,恍惚间,一张皱成包子样的脸就从思绪中挤了进来,那人个子高高,样子有些拽,跟他多说两句话偶尔还会结巴一下。

  傅微炀想到臭弟弟难得笑了下,随即又立刻站直,双目发直地盯着脚下不停流走的热水。

  最近这个臭弟弟仿佛占据他的精力有些多。

  他慢慢蹲下来,背影萧瑟寂寥,傅晨硕辱骂他的那些话其实给他带来的冲击不算大,他毕竟不是原主,而且就算是原主,从没和生身父母相处过,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他只是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孤单,傅焰和裴妮素对他很好,但在他心里这对夫妇也还是陌生的。

  从前,傅微炀有奶奶陪着,哪怕亲妈亲爸不要他,他也丝毫不会有什么触动。

  因为该有的爱他都得到了,他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奶奶会经常在他放假的时候给他做好吃的,而他也会抽空带奶奶出去逛公园,听京剧。

  可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仿佛一切都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还有那个随时随地会充满战火的傅家。

  傅晨硕说的没错,傅焰和裴妮素是他的爸妈,不是自己的,如果傅家夫妇知道他只是个冒名顶替的赝品,那么从前给他的那些关爱和呵护,可能都会无情地收回去,并且还要讨伐他占据了他们儿子的身体。

  所以,傅微炀深知这一点,他不想和傅家走得太近,他很想独立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从他穿书过来的开始,原有的世界就抛弃了他,他再也见不到奶奶,只能自己一个人艰难的在这世间漫无目的的前行。

  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除了眼前这个傅微炀。

  傅微炀在花洒下蹲了许久,双腿有些酸,后背也被水流给冲麻了,他重新站起身,快速打了沐浴露,又洗了头,然后才关了水阀。

  傅微炀伸手去够挂在墙壁上的睡衣和浴巾,手指却蓦地停在了半空中。

  两套本该是完整干净的睡衣和浴巾,其中一套有明显被使用过的痕迹,浴巾被胡乱的丢在一角,睡衣也被穿过了,随便团了个团塞在那。

  他神情怔了怔,表情微微变了下。

  不是说没有进一步的身体接触么?不是只有一个简单的吻么?那为什么这个天杀的还要留下来洗澡?

  傅微炀的心跳不自觉加速,血液似乎凉透了似的,整个人都跟着不好了。

  他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但偶尔也泡个论坛看过一些有经验人士的解答,听说如果发生过什么,尤其是第一次,是一定会痛的,搞不好还会流血。

  但他确确实实没有任何感觉,可对方总不会是因为亲了自己,所以心生愧疚,本着负责的态度把他送来酒店,扶着醉鬼过来又累出了汗,顺便洗个澡再跑掉吧?

  与此同时,正拿着早餐往回走的江许寒心里却开始紧张起来了。

  然后扶着醉鬼回来累出了一身的汗,自己忍不了一身汗味,就颠颠地跑去洗澡澡了。

  江许寒推门进来,傅微炀听到声音心脏就开始狂跳起来,大胆狂徒,还敢回来!

  傅微炀顺手抄了个拖布头,推门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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