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意瞪了李正源一眼，用手捋了一下西服的领子：“你别以为我不反对就什么事都没有，嫁进苏家可没那么容易。”
面对这人不屑的语气，李正源甚至表情都没有变一分，他冷笑：“泥奇怪了，江寒声姓江，光你苏嘎什么似。”
本来很有气势的一番话，因为李正源现在都拐不过弯来的舌头连续发出了好几个奇怪的音，四个人都一脸严肃，明明心里都在偷笑，还要保持冷酷的模样。
路人抱着公文包走过的时候，看着这四个人，投以奇怪的目光。
“抢保洁工作的吗，这年头保洁都内卷啊？生活真难。”
四个人：“……”
不，不是的，他们只是在杂物间门口躲了一会儿。
临近下班的时间，可惜大部分打工人还要加班，过道里竟然没有几个人，多的还是下楼取外卖的人。保洁阿姨换上了工作服，正准备来杂物间拿东西，就看到杂物间敞开的大门，以及在门口对峙的两队人。
高特助和许特助看着就是不到三十的模样，有一股精气神在，唯独两位商界巨鳄，他们紧缩的眉头，剑拔弩张的气势，看着就饱经风霜。
保洁阿姨心中警铃大作，她前几天扫厕所的时候就听见有员工说，谁谁想要把自己一个乡下亲戚安排来做保洁，在这个写字楼的价钱比其他地方高。
看到面前的人，她突然就悟了，这就是来抢饭碗的？
箭步过去，和平时那个走路慢腾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扯开嗓子一声：“干啥呢！还没上岗就想先邀功？领导看得见你们吗你们就这么积极，工作不知道个先来后到，扫哪你晓得么嘞！”
几个人被这一声吼硬生生吓了一跳，想要解释，阿姨那嗓子叭叭的根本不给机会，“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不想着打工来抢我这老太婆的工作，楼下保卫科不知道去面试吗？瞧着没二两肉的身板，你当保安跑不过小偷。”
久坐办公室，出门就是汽车的两位特助被猝不及防一骂，却找不到反驳，对视一眼，两眼都是“弱鸡”二字，用眼神互撕。
苏承意笑，他放松下来，原来不是说自己啊……等等，意思是他不年轻吗，如果不年轻了又靠什么去挽回老婆？
李正源看到苏承意脸上的风云变幻，用嘴型比划：老男人不配有老婆。
阿姨看着自己作为前辈的训斥不仅没有得到正向回馈，还被无视地彻底，特别是那两个年纪大的，怎么还在笑呢，立马发话：“那两个大哥，要来就来，穿成这样你拖什么地，你以为别人介绍你来是当老板啊，扫地就扫地，还搞的那么花。”
两个大哥：“……”
最后他们虽然解释了，但顶着阿姨一副不相信的目光，怎么想都觉得难受，脚指头都抠起来了。
别问，问就是脚背拱起抠三室一厅的感觉。
李正源回到家之后就想给李闻川打电话，要他这个好儿子自己来解决这些事情。现在每天不少拉媒的就是推销亲儿子的，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长脑子的。
电话拨过去，许久，那边没接。再拨一个，还是没接。
重复了几次，还是一样。
“怎么跟个老小孩一样。”李闻川坐在沙发上，仰头玩手机，对自己老爸的行为很无语。
又事直接发信息多好，电话不一定接不到，比如他的微信，现在全都是顾染秋的咆哮。
——“你别演戏了，息影吧，我都快被这群人烦死了！烦死了！”
——“他们不知道我平时跟你关系不咋地吗，要拉媒找李正源啊，关我什么事！”
——“宝贝，亲亲儿子，你们快公开好不，不行我帮你们去国外领证，以后谁都没办法打你们的主意。”
……
诸如此类，每天都发。
李闻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江寒声这事，私以为挺严重的，也就打算冷处理，何萌杨轩那边看着网上的言论，删凭控评，对过分的发律师函警告，觉得过一阵就好了。
没想到就是，那群平时衣冠楚楚的豪门怎么都那么不挑嘴，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嘲讽，而是各个想着鱼跃龙门，把自家的孩子送过来捞金。
江寒声拿着水果坐过来：“吃点，这美人指比较甜。”
他正在处理苏猷望这个家伙，这货就是不嫌事大，微信一长串一长串地发，里里外外一股陈年绿茶的芬芳。
“看什么呢？”李闻川给江寒声喂了一颗葡萄，看向微信界面，“……你这个弟弟，蛮特殊。”
——“其实我对哥哥你的私事完全没有什么意见，可是有时候吧，特别是我也身为苏家的一份子，还是觉得你现在的舆论不太好，做的一些事很伤害我们的形象，我们也都觉得需要控制一下，不过还是看你个人的意思，毕竟大伯平时都干涉不了你的，大哥如果平时也能想想苏氏就好了。”
绿茶第一要义，但凡大事不说“我”，要用“我们”，凸显的自己是无奈被带动的一方。
李闻川看完都觉得没什么胃口了，甩甩手上的水：“这说话，和以前父皇的几个美人有些像。”
“嗯，”江寒声点头，“我平时也不太管他，苏晓阳单纯没主见，他有些主见，就是都用到了歪处。”
若是看外表，苏猷望是标志不过的人，可是不知道小时候耳濡目染了些什么，实际上做事总会在背地里玩上一些手段。这一次风波后面，江寒声不信没有苏猷望的手笔。
不过也顶多是个挑事者，真正下场的人才是巴不得他和李闻川双双掉下去给他们腾位置。
“别管这些，帮我对戏。”李闻川拿起剧本。
《春江月夜》这部剧，是李青鸾导演耗费大半生琢磨出来的一个剧本，说巧也巧，李闻川总感觉这段时间以来前尘往事纷纷在身边徘徊，一幕幕的，似乎是要让他览尽当年的所有事。
就连梦里，关于回到江寒声身边的回忆都多了不少，玄之又玄，找不到原因。
而电影的入手，就是李闻川去世后的那段时间，英宗在丞相江砚的辅佐下开辟的天元盛世，而当时四海升平，一片和乐之景，朝堂却是风起云涌。
与此同时，灵异之事升腾而起，宫中杨太后突然疯怔，说入夜之时，先帝便会现身。
夜晚值班的宫人们也看到了一些鬼魅的影子，一时人心惶惶。
英宗不堪其扰，在亲眼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之后，托人自青城山请来仙长看探一番。
来的是掌座坐下大弟子，年岁轻轻，道心超绝的一生道人——唐若柳。
李闻川要扮演的就是唐若柳的角色，他是二十年前被师父带回门内的弃婴，在当时的乱世之下，能有一隅之地立足已难得可贵，拜入山门之后更是以卓绝的天资，有望成为下一届掌座。
就是这样一个二十年不染凡尘世俗的人，被师父亲点下山历练，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掀开了大庆王朝暗中的疮疤。
里面还有江砚和杨太后的角色，李闻川在阅读剧本的时候，虽不知真假，却总有遥遥相望的感觉。
特别是导演对于唐若柳身份若有若无的安排，卡住的时间点也特别巧合，有些往李尧的身份上靠的感觉。总觉得导演藏着几分遗憾，特别是对于李尧，于是乎给他安排了一个转世的身份，丢却前尘，来还因果。
和江寒声对戏最舒服的一点就是，他不仅自己在状态，还能准确把握对手的状态。
“这个点不对，唐若柳是从未下山的少年，他对于这一切都是新奇的，他的内心不会想太多，”江寒声点出李闻川适才不合适的地方，“予安你可以想想，就像当年外出游学的你，而且要忘掉在皇城的感觉，你是没有历经过脏污的少年。”
李闻川默默点头，等到他再抬头的时候，气质为之一变。
长安城的街道车水马龙，唐若柳漫无目的行走，到了一处小宅院，里面的人穿着褐色常服，拿着花洒浇花，少年璀然一笑：“叔，这里是哪，我未曾来过长安，想独自逛一逛，不料迷路了。”
暗处的暗卫蓄势待发，江砚偏头，撞进了一双毫无阴翳的眸子，他没有面对少年的右手挥动，暗卫蛰伏下去，他停下手中浇花的动作，只是开口：“你走之不看地图吗，长安城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随意进入的。”
少年知道自己犯了事，比划了一个道家手势躬身道歉：“是小辈鲁莽，不过……”
江砚手微微一顿，淡然的神色突然多出一丝裂痕，也是很多年前，有人看着他，说：“我不知道呀，我迷路了。”
原本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语气更和缓了些：“我让家仆送公子回去，不过，下次不要乱走了，否则可没有今天这般简单。”
丞相府总是有人登门拜访，江砚不堪其扰在长安城内的安定坊购置了一处小宅院，这边多是王孙贵族，空闲房屋亦是不少，用来休憩的也多，江砚悄声安置并且刻意不说的情况下，能知道的人甚少。
如此戒备森严的地方，却被一个小小少年混入其中，一直到他开口说话暗卫才发现这个人的存在……江砚看唐若柳的目光顿时就变了。
唐若柳只觉得有视线胶在自己身上，发觉是面前的大叔，立马换上了一个干净又讨喜的笑容，就是这样，无论他小时候怎么顽劣，师父都会不忍心下狠手。
江砚确实沉默了一段时间，结合这段时间的琐碎事务，大致推出了一个方向，他向来判断准确，便开口：“你是，青城山来的一生道人？”
“大叔知道我？我初次下山，竟有人能知我姓名，妙哉。”
唐若柳一开口就有滔滔不绝之势，江砚年纪上来后及其喜静，本应该觉得烦躁，连暗卫都在心里紧张了起来，觉得这个少年今日怕是逃不过一劫，没想到江砚只是随着对方的话语点头，偶尔还能接上一两句，实属罕见。
……
“状态可以，还需要收敛几分。”江寒声很中肯地说。
这段时间以来不难发现，李闻川接到的角色多半是具有攻击性的，《太子罢工》里面的太子，看着毫无斗志，却心机缜密，《山河赋》中的神尊，无情无欲，却职掌天规律列。
可唐若柳不同，他像是一滴坠入墨水中的清澈水滴，明明应该相融，却因为一些特质保持着自己的纯澈。
李闻川也知道自己需要去琢磨这种感觉，这比之前的角色更有挑战。唐若柳的锋芒是在后期慢慢展现的，懵懂的少年终究会成长，李闻川需要演绎出这一个过程。
最近在吃饭的时候，江寒声都能明确感觉李闻川有“换人”了。
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江寒声：“一起吃吗？”
江寒声感觉心脏一突，这样的陛下……唔，是不是还会有别的声音。
李闻川不知道江寒声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把手里的饭扣到江寒声的脑门上，让他一个人去畅想夜生活。
试戏之前，李闻川接到了一条来自导演的短信，要他在规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就可以。
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仅在末尾有一句客套的祝福话语。
“李青鸾。”李闻川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他没有接触过，此刻却能估计得出对方是怎样的态度，想要怎样试戏。
抵达别墅的时候其实还有一段距离，李闻川示意江寒声停车。
“在这里就可以了？”江寒声问。
“嗯，我走过去，等我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