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黄乔东困惑地看着黑窝头。
“窝窝头。”魏和尚嘲笑他道：“你连窝头都不认识？”
“我当然认识窝窝头。”黄乔东有些不耐烦，轻轻掰下一块窝头，用手指磨成粉末。“我是在问，这是什么窝头？”他修正问题。看書喇
“黑窝头。”魏和尚回答。br>
“磨碎的麦麸和谷壳。”徐凡打断驴头不对马嘴的两人。“你只有这个吃。”
“我不挑食。”黄乔东不屑地咬下一大口黑窝头，又差点吐出去。
徐凡等他费力咽下，然后向他宣布：“你今晚和魏和尚睡一起，明天我找人带你去团部。”
“先谢过徐排长了。”黄乔东哑着嗓子，“劳烦再指给我澡堂在哪里。”
“没有。”徐凡答道。
“没有？”黄乔东重复。
“没有。”徐凡跟着重复。
黄乔东疑惑道：“没有澡堂，那你们在哪里洗澡？”
“俺不洗澡。”魏和尚颇有些自豪。
黄乔东仿佛忽然拥有嗅觉，不自觉向后挪动椅子。
徐凡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这位公子哥昨晚恐怕还在豪华澡堂泡澡，今天就坠入泥塘沦为土八路待遇。
黄乔东的适应速度超出徐凡意料。
徐凡再看到时，他已经被一群战士围成一圈，飞行服在蓝布装里很显眼。
“柳线摇风晓气清，频频吹送机声……”
黄乔东唱歌很好听，嗓音柔滑如丝绸。
“春光旖旎不胜情……”
观众席也听得入迷。战士们多生在北方，头一次听江南小调。
“我如小燕……”
“君便似飞鹰……徐排长！”
黄乔东瞥见徐凡，连忙起身。
“徐排长！能给我换张床睡觉吗？”
黄乔东苦笑道：“魏和尚的脚实在太臭了。”
一旁魏大勇不乐意了，嘲讽道：“你香，比人家小姑娘还香。”
“黄上尉抱歉，军务繁忙，你们自己商量。”
徐凡懒得理两人，视线扫过人群：“邓班长、何班长跟我来，团部来了传令员。”
一班长邓明智看了一眼二班长何洪伟，两人站起身。
黄乔东和魏大勇也不要脸地跟了上来。
团部传令员等在房内。
“徐排长。”传令兵朝徐凡敬礼，“李团长派我向你传达情报。”
传令员瞥了一眼黄乔东，欲言又止。飞行服上旗帜醒目。
“没关系。”徐凡点了点头，同意道：“可以让他听。”
黄乔东身上情报也不少，徐凡想先取得信任。
“是。”
传令兵没纸质情报，全凭记忆口述：“上月，一批运输贵重药品的运输机被日机拦截。根据最新情报运输机成功迫降，飞行员牺牲，药品被日军缴获。”
一声呻吟打断传令兵。
黄乔东脸色煞白，无力呢喃：“盘尼西林……”
“啥玩意儿？”魏大勇皱眉。
“盘尼西林。”徐凡替黄乔东回答，盘尼西林就是青霉素。“你说药品是盘尼西林？”
黄乔东点头，眼神暗淡：“运输机里是一批援华药品，全部是盘尼西林，上个月失踪。”
“盘……”传令兵咳咳嗓子，“情报说这批药品能救上万名伤员。”
房间里陷入片刻沉默。
“必须得抢回来。”二班长何洪伟坚定道：“那是上万伤员的命啊！”
邓明智点头同意。
他们目睹过许多战友因为感染牺牲，记得病床上那些不甘的眼睛。
很多战士不是死于枪伤刀伤，而是死于伤口感染。徐凡心想。如果有足够的青霉素，的确能救下上万人性命。
传令兵继续说：“根据情报，这批药品就在阳朔地区。师部接到命令，坚决不能让药品被转移。”
“怪不得团部命令不放鬼子路过。”邓明智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我们拦截药品。”
“是的。”传令员确认道：“现在情报无法确定药品的准确位置，师部要求对主要道路严防死守，不让日军通过铁路转移药品。”
“阳朔地区的鬼子头头叫桐谷祯丞，狡猾得很。”
“根据线人情报，桐谷祯丞即将对阳朔地区发起一次扫荡，趁机将药品运出去。”
传令兵再次敬礼：“李团长命令各营连排坚决出击，粉碎日军扫荡。”
徐凡立正敬礼，目送传令兵离开。
“生存还是毁灭……”黄乔东拉长腔调，半晌才说出下句。“这是个问题！”
魏和尚眨了眨眼，疑惑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黄小爷决定跟你们八路了！”
魏和尚撇起嘴巴：“谁稀罕你一个哭唧唧的娘炮。”
魏大勇做出一个哭脸，模仿黄乔东在机舱的模样。
“咳咳。”黄乔东尴尬咳嗽几声，“过去的事情就……”
徐凡皱起眉头，向黄乔东确认：“你想好了？”
比起待在自己部队，徐凡觉得他回去开飞机作用更大。
黄乔东垂下眼角，似乎有些悲伤。转而又抬起头，嬉笑道：“我决定好了，小爷打枪不比开飞机差。”
“也好，我们正是缺人的时候。”徐凡不再追问，“何班长，枪支统计得怎么样了？”
“我都被吓倒了。”何洪伟喜笑颜开，“全排足足有两百杆枪！”
“多少？”一旁黄乔东瞪大眼追问，
“两百！”何洪伟美滋滋举起两根手指。
“徐排长！你这哪里是一个排啊？”黄乔东分析道：“一个班满编是十二个人，你们的枪能装备十六、七个班！”
徐凡扬起嘴角，向邓明智和何洪伟说道：“邓班长、何班长，我现在任命你们为小排长，每个小排负责三个班。”
何洪伟和邓明智对视一眼，大喜道：“保证一定带好队伍！请徐排长放心！不对，应该说请徐连长放心！”
徐凡严肃打断道：“请称呼我排长，我们的队伍番号仍是三排，不要犯错误。”
“好好好。”何洪伟讪讪一笑，“不过我们三排下编的班有点多，再不久恐怕要任命十六班班长喽！”
黄乔东瞠目结舌，一个连不过才九个班，你们都整出十六个班了。依黄乔东看，叫徐凡营长都不过分。
“正好，新来的小黄是老兵，十六班班长就他来吧。”徐凡拍拍黄乔东僵硬的肩膀，“上尉军衔当班长委屈你了。”
黄乔东谄笑几声，被门外急促的跑步声打断。
“班长，又有乡亲来参军了！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听说万家镇八路有枪，都想来参军打鬼子！”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