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烈翻身下马，目光急切地看着李延龄。
李延龄想了想，也下了马，道：“您是贵人，我惹不起，只想如今顺了您的意您以后不要找我麻烦！”
朱云烈做了个请的动作。
冬夜的寒风吹得枯枝沙沙响动，空气中漂浮着火铳的芒硝味和血腥味。
每家每户的灯都是亮着的，可除了关卡别处出奇的宁静。
远远地看着经历了战火的徐家堡，朱云烈愧声道：“延延，对不起，是谁去世了？”
李延龄道：“是我外祖父！”
“您也不用说对不起，朝廷对不起我外祖父的可不止这一次，他年轻的时候是搭上身家和性命击退了海盗，但是最后功劳是别人的，他变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人。”
朱云烈一撩袍子，对着徐家的方向就跪下去，然后直接磕了三个响头。
他这认真祭拜的样子带着悲恸和忏悔，李延龄见了心中不仅没好受，反而越发觉得悲怆。
若是他能留下来亲自送葬何至于此？
分明是还要走，只能用这种默默无闻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哪怕再次回来，他也没想着带自己走。
朱云烈磕完头站起来，回过身道：“不用说，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心里恨死我了！”
李延龄笑了笑，语气故作轻松道，“可是，就算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朱云烈眼神无奈看着她的脸，“解释还有用吗？骗了就是骗了！”
“对于骗人这件事来说，解释固然显得虚伪无用，可是对于被骗的人来说，认真的解释代表着被尊重！”
李延龄心想或者他确实也没办法解释，就是想欺骗，哪有什么为什么？
一个不认真的开始，如何能解释出一个认真的过程？
自己可能强人所难。看書溂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偏执武断的人，张怀瑾害她一次她一辈子都不想搭理，却很想听这个人的解释。
她期待着，希冀着，他并不是想骗自己，他有自己的苦衷。
哪怕是为了除掉宁王，为了不想回家，随便什么烂借口都行啊。
难道烂借口都没有吗？
朱云烈上前轻轻摸了摸李延龄的头，笑道：“延延，你真傻啊，骗人的人还能有什么理由，就是想骗，觉得你知道不知道对于我来说都不是很重要，不知道更好我行事。”
“所以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李延龄眼睛酸涩地问。
朱云烈摇头，“也不是的，也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自然是放的，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可喜欢你也没必要一定让你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我喜欢你，就算我不是太子也很喜欢你！”
“喜欢？”李延龄冷笑，“喜欢我的身子吧？”
说完，她有些后悔，明明想听他说喜欢，听到了欣喜若狂，可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那种不满的情绪就脱口而出。
李延龄再次问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只注重我的色？”
“也有其他！”朱云烈很诚实的道：“不过最喜欢的当然还是你的色，没有色我干什么要喜欢你！”
“你真是……”
朱云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骂我了，也想打我，不然你就打吧！”
李延龄想着他以前跟她没脸没皮的样子，再想想他们此时的处境，甜蜜的回忆变成酸涩的针，扎在心头的那种隐痛很快蔓延到全身。
不动则已，一动则疼的窒息。
她逼着自己不要流泪，微笑道：“我舍不得打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抱住朱云烈大哭，“我真的很喜欢你，舍不得打你！”
“阿俊，我再也不打你了，你别抛弃我行吗？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哪怕没有名分也行，对你，我心甘情愿！”
朱云烈震惊地看着前方漆黑的天幕，抱着李延龄的手慢慢收紧了。
骄傲的李大小姐，张怀瑾几乎是低三下四来求她她都不肯松口的话，如今在面对即将离去的他的时候，竟然脱口而出。
他知道她是放弃了自尊和骄傲来求他的。
“延延！我带你走！”朱云烈脱口道，什么那些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管了，他们就要狠狠在一起。
可是话说完，看着不远处的属下，他推开李延龄浅浅一笑，道：“好，我带你走，但是你真的要跟我走吗？”
一开始的隐瞒不就是不想分别之后有纠缠吗？
跟他走能怎么样？
他是皇子，他的婚事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做主的。
她还真的能跟着他为奴为婢啊？
他定然是知道她死也不会跟他走，自然也没有想过要如何安排她，没有想过要给她一个交代，一个名分，所以此时答应起来才会如此的痛快。
李延龄擦了擦眼泪笑道，“抱歉，方才一时失控，我是胡说八道的，我还要留下来继承家业，还要照顾我娘，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跟别人走呢？”
如果明明白白就可以。
朱云烈听懂了李延龄的暗示，但也只是笑笑道：“我暂时什么都不能给你，也无法保证你任何事，因为我……”
“好了殿下不用说了！”李延龄已经知道答案，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不能带她走，也没安顿好她，可就是安耐不住地占有了她的身心。
这不是人渣是什么？
她不想再听那些无情的话，她转过身去道：“我还有重要的事，我先走了，后会无期！”
“延延！”朱云烈本能的伸出手抓住李延龄的手腕，感觉到他大手的冰冷，李延龄眼神充满不舍，无奈，甚至怨恨，五味陈杂地回过头，“殿下还想说什么？”
“保重！”朱云烈郑重地道。
“好！”李延龄笑了。
朱云烈没想到她如此从容，心头像是被刀子扎了一下，她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离和不原谅。
好像经此一别就是永远。
“延……”
“叫我李大小姐！”李延龄微微抬起头，傲然道，“从此以后我们路过路桥归桥，我是李大小姐，跟你毫无瓜葛！”
李延龄说完转过身，她走了两步回头，却发现朱云烈也转了身，根本没有回头看她。
他就真的一点也不解释，他就真的没有爱过她，不把她放在心上。
委屈，不平，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李延龄吼道：“朱云烈，你给我站住！”
朱云烈正舍不得离去，几乎是一瞬间就回过头，李延龄冲过去抬起拳头狠狠地打在他脸上。
朱云烈猝不及防，他吃痛地喊了一声。
那些侍卫就要冲过来。
朱云烈大怒道：“不要过来！”
说完目光复杂地看向李延龄，“你不是说舍不得打我吗？”
“你就是个败类！人渣！”李延龄道：“我凭什么不打你？凭什么？你明知道我只想过普通的日子，我甚至不奢求你能为我做什么，只要能做我的赘婿，剩下的有我，我只是想要个安慰的家！”
她只想有个正常的家庭！
“有自己的男人，生自己的孩子。家里有父母孩子，一样也不缺，我真的不要很多，只要这个就好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还毁掉我，我如今再次成了没人要的女人，我不能过正常女人改过的日子了，朱云烈我这辈子又被你毁掉了……”
说完，李延龄蹲下来抱膝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