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的话，在他看来，已经是最后的让步了。
殊不知，却让余彦辰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考上了端城一中，然后呢，你就会要求我考上海市高中，再接着就是京市大学。这是你早就给我编排好了的人生道路。我活着就是一个傀儡，任由你各种摆布，一旦我成为不了你炫耀的资本，你就会打我骂我。与其活着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如现在一了百了。”
余晖被说得一噎。
的确，余彦辰说的这些，都是他心中所想。
他可以退步，但绝不可以退到他的底线之外。
看到余晖沉默了，余彦辰忽地又笑了，只是那笑无比的凄凉。
他笑着扫了一圈顶楼上的众人，当视线掠过那些与他同龄的孩子身上时，他停了几秒，眼中涌现的，是别人无法理解的艳羡。
转过身，楼下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唏嘘，几个穿着消防员制服的男人，已经铺好了气垫，迅速地往里面冲着气。
“余彦辰，你连死都不怕，这世上就不该有什么是你抵抗不了的。你若不想考端城一中，那咱就不考，不想去上海市高中，咱就不去。人生的路在你自己的脚下，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就像你每次语文考试的成绩一样，还不都是操控在你自己的手上。”
离余彦辰最近的丁柏萱，察觉到了他脸上的决绝，连忙又开口劝慰。
哪怕他们劝说不了他，能给消防员们争取一点营救的时间，也是好的。
余彦辰咬着后槽牙，缓缓地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准备数到三的时候，就往下跳。
结果，刚数到二的时候就被丁柏萱的话给打断了。
在听到她抖出自己操控语文成绩的事时，余彦辰的脸刷地就白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丁柏萱。
“你……你怎么知道的？”余彦辰声音颤抖着问。
这是他唯一可以报复他父亲的方式，他谁都没有告诉过，怎么会被她知晓？
那一瞬，丁柏萱在心里深深吐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猜对了。
紧盯着余彦辰的丁柏萱，余光中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闪动，她嘴角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假装神秘地笑了笑。
“我看过你前几次的语文试卷，你很聪明，每次错的题目都很有技巧，不往那方面去想，根本就洞察不出端倪来。一开始，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才知道，你应该是想气气余老师的。”
“既然你连操控分数这么难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到，那么你未来的人生，又哪里不能自己做主呢？余彦辰，你看看身后的这些小伙伴们，他们的成绩都不及你好，也没有你聪明，可他们依然很努力。努力地学习，努力地活着。你已经比他们拥有得多，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比他们拥有的多？”余彦辰神情有些恍惚，楼下人头攒动，他什么也看不清，就看到许多人影在那里飘来飘去。
“他们的父亲会像恶魔一样，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吗？吃饭催，写作业催，睡觉催，连上厕所都会变态地给我一个计时器，假若我超时了，就会用戒尺狠狠抽我一顿。这些，他们也有吗？”
“余彦辰，你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控分，看我不撕了你。”余晖气急败坏地吼道。
愤怒促使着他忘记了，此刻他的儿子正摇摇欲坠地站在顶楼的边缘上，也许他的这一声怒吼，会激发了他求死的决心。
然而这些，在得知了儿子每次语文考试不理想的真相后，余晖全然不再顾忌了。
余晖气愤得就想往前冲，被刚冲上楼来的两个消防员一把拉住。
而余彦辰这边，来自恐惧的本能，身体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他的身后是顶楼的平地，如果真的退下来，便是皆大欢喜。
偏偏，他的脚刚一抬，就踩了空，突如其来的失重，让他整个身子直直地往楼下坠去。
在丁柏萱第一次给秦淮投来眼神里，他就会意了。
趁着丁柏萱劝说余彦辰的空隙，他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他的身边靠近。
不过咫尺之间，他就要抓住余彦辰被风扬起的衣摆，却因为余晖的一句话，错过了最佳的营救。
在余彦辰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之际，秦淮不顾自身安危冲了上去，仍是没能抱住余彦辰。
他手到之处只是抓住了余彦辰的一只鞋。
又因为惯性，他脚下没有收住力，随着坠下的余彦辰之后，也跟着一起坠下了楼。
“余彦辰……”
“秦老师……”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