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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八 分节阅读 8

利出去后,在大雨中,看到狄宾先生和美国人在这里聊天、打开所有的窗户。他说他们似乎还摇扯窗帘。”
  菲尔博士眯眼看着他:“打开所有的窗户?摇窗帘?——这事是不是有点非同小可?”
  男仆再度思考这个世界上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丝毫不引以为怪。他面无表情地说:“先生,狄宾先生是个相当情绪化的人。”
  博士说:“哦!”
  曼坡汉王教此时已经恢复镇定,以庄重沉稳的口吻发言:“我们现在要开始彻底调查,”他提议,“喔,我可以请问——莫区巡官已经采过指纹了吗?我们在搜查的过程中是不是不可以扰乱现场的任何东西?”
  “不,先生。这里没有指纹。”施托尔说。他望着尸体,就像是个熟知侦查工作的好手,然后盯着窗外。
  “首先,”主教说,“彻底搜查现场一遍……”他挨近桌子,他儿子紧跟着他,绕到桌边,端详死者的脸。死者无疑是瞬间死亡。狄宾的脸上洋溢着满意的表情,贴在记事簿上的脸朝着窗户僵硬微笑。这张乾枯的长脸原本是能承载生活中的各种表情。双眼半睁,前额突出,嘴唇紧皱;无框夹鼻眼镜仍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主教从死者手指下拉出那张纸牌。那是张会反光的白色卡纸,任何一家文具行都买得到这样的纸张自行裁切。八枝用墨水绘制、剑身用水彩描上灰影的小宝剑,沿着一道边缘点缀着星号的蓝线排列,这道蓝线的象徵意义显然是水。主教不假思索对他儿子说:“菲尔博士可能已经知道这张牌的含意……”
  菲尔博士没有回应,迳自拉开桌几晚餐上覆盖的白布。主教不耐烦地用手指拨弄那张纸牌,在书桌旁徘徊,凝望,打开右手边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珍珠柄史密斯威森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他嗅嗅枪管,彷如这辈子第一次接触枪械般小心翼翼打开弹匣。接着又把枪放旧原处,碰一声关上抽屉。修葛从来没看过他这种怅然若失的神情。
  “两发,”他说,“另一枚子弹找不到……”
  “不,先生。”男仆得意地说,“巡官和摩根先生在搜查现场的时候准许我在场,先生。他们猜测,子弹可能是飞到窗外去了,他们搜索过房间所有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出子弹的方向。不过,摩根先生——摩根先生指出,子弹射出窗外却没有触及任何一根栏杆的状况实在太罕见了,因为栏杆间的距离不超过半寸。这种情况很怪,先生。”施托尔夸张地说,撅起鼻翼试着将这个字说得更准确,“很奇怪,抱歉。”
  “他真是个足智多谋的年轻人,”主教语气冰冷,“但是我们要的是事实。我们要开始搜证。”他心情沉重,光线照在他尖翘下颚上。他拍了拍背在身后的手,用催眠的眼神直注视着男仆,“你跟着狄宾先生多久了?”
  “五年了,先生。从他住在这里开始。”
  “他是怎么雇用你的?”
  “透过伦敦一家仲介公司,先生,我不是本地人。”施托尔态度慎重。
  “你对他的过去了解多少——他雇用你之前的生活?”
  “一无所知。我今天早晨已经跟警察说过了。”
  他耐性将案情的来龙去脉重述一次。狄宾先生是个脾气暴躁的人,难以取悦,常为一些鸡毛蒜皮小事跳脚,要是他的厨子那天的厨艺不合他挑剔的味觉,他便会大发雷霆。他甚爱引述布里亚·萨瓦兰的话。(棒槌学堂注:Brillat-Savarin,1755-1826,为法国美食家及律师。撰有《美馐生理学》La physiologie du gout,1825,即一本关于烹调艺术之美的摘要式着作。)他无疑是个学识渊博之士,却不是个绅士。施托尔以他拙劣的推论做出下列声明:
  (一)狄宾先生喝醉的时候,喜欢直呼仆人的名字,提起他的种种成就;
  (二)他会说美国腔;
  (三)他毫无节制,常常——据施托尔的说法是——挥霍他的财产。有一次(几杯威士忌下肚之后)他曾说,他之所以雇用施托尔的唯一理由是,这名男仆看起来十分正派;他用艾胥利·乔治的唯一理由是,这个涵养丰富的人对世上美酒和佳肴的品味甚高。
  “他当初就是这么说的,”施托尔断言,尽量不使他忧郁的脸看起来滑稽。他用鼻音哼道,“‘这世界上到处都是愚蠢的人,查理,’”他对我说——我并不叫查理——‘唯有对煎蛋卷难以忘情的人,或告诉你哪里喝得到上等葡萄酒的人,才称得上是人上之人。’然后,他凝望眼前的半杯酒,抓起威士忌酒瓶彷佛要砸了它。”
  男仆眼睛在自己的高鼻子上打转:“但我得说句公道话,他说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住艾胥利,就为了他做的汤。他做的汤实在美味极了。”施托尔不得不同意,“狄宾先生还喜欢——”
  “我的好先生,”主教失去耐性,“我对狄宾先生的饮食品味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倒挺感兴趣的,”菲尔博士突然说,他示意要男仆继续说下去,“他是不是很爱喝螯虾汤,我随便猜的?”
  “没错,先生。”施托尔冷静答覆,“那是他的最爱。艾胥利经常在晚上做这道汤。”
  菲尔博士再度掀起昨晚晚餐托盘上的布,朝着里面点点头,“有意思的是,”他说,“餐盘中的螯虾汤几乎一口都没有碰过。非但如此,他似乎对那盘凤梨沙拉特别感兴趣。所有的餐点都吃完了,唯独那道汤……没有关系,请继续说下去。”
  曼坡汉主教对此毫无兴趣,急于给他的儿子机会教育:“有一件事是很明显的,”他宣称,“我们现在听到的每一个重点都是证据,我不希望诽谤各位印象中的死者形象,但是这个叫做狄宾的人似乎不是他本人。他晚年生活——他令人无法理解的晚年生活——他的行为举止、自相矛盾之处,处处显示出这名男子是在假冒……”
  “你说得对,”菲尔博士语气坚决,“有太多证据显示这种迹象。但是,是谁享用了他的晚餐?”
  “大啖他的晚餐!”主教大喊,第一次发泄出他的积怨,“你知道内情,施托尔。我想你也知道,莫利……”
  他上下打量站在门口、两手插在口袋里的小史坦第绪。莫利扬起他的眼睛,语气平静:“抱歉,先生。我真的不知道。”
  “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主教继续说,“狄宾先生搞不好有犯罪前科。他过去可能是个罪犯,住在这里假冒成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认识路易·史宾利。路易·史宾利一路追踪他到这里来,借机勒索他……狄宾过去的“职业”是什么?有没有人略有耳闻?”
  “抱歉,先生,”男仆说,“他曾经偷偷告诉我,他持有史坦第绪暨柏克出版社大半股份。但是,当我今天早上告诉巡官的时候,他却试图摆脱这层利害关系。你们知道吗,这些事都是他在世的时候告诉我的。”
  “我指的是,他五年前从事什么行业,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敢说没有……”主教重新找回自信。一只手在他厚重的黑色外套翻领里掏上掏下,“现在,我们来重建昨晚所发生的事,尽我们所知的。在暴风雨来袭后没多久,大约十一点左右,这名陌生男子——我是指那个美国人,我们现在知道他名叫史宾利——按门铃,请求见狄宾先生一面。到此为止都没错吧,施托尔?谢谢……现在我得要求你指认他。我这里有两张照片,”他从口袋里掏出照片交给男仆,“这位就是来拜访狄宾先生的人,是吗?”
  施托尔谨慎端详快照。他将照片交还:“不是,先生。”他感到抱歉地说。
  预知有人就要发火了,修葛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的脸。现场静悄悄一片,大家只听得见菲尔博士站在死者椅背后方,无意识用手杖戳壁炉。菲尔博士像只红脸海象般从椅背后浮出来,笑容满面挤弄他的八字胡,又再度沉下去。主教瞪视着,一头雾水。
  “但是,这……”他说,费力咽了咽口水。他一副想说服对方的样子,“来来来,就是现在!这实在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你知道。这就是那个人。你再看看。”
  “不,先生,这不是同一个人。”施托尔很遗憾地表示,“我只匆匆瞥见这人一眼,我知道,在烛光下我有可能看不清楚。甚至我再见到他时,可能根本指认不出他来……但是——请恕我直言——这的确不是同一个人。他们长得完全不同,除了胡子之外。这个人的脸既宽又平、眉毛浓密。一点都不像我见到的那个人。不但如此,我见到的人有对招风耳,相当引人注目呢,先生。”
  主教看着菲尔博士。博士正在拨弄着壁炉里一大团黑色灰烬,一只眼迎视主教的求助。
  “是的,”他说,“恐怕是这样。”
  有人从杜诺范旁边挤过去。莫利·史坦第绪踱到书桌边,他沉重地说:“他当时要不是就这样趴着,就是在跟史宾利谈什么事。凶手一定是史宾利。主教说得对,没有其他的人——”
  “啧啧!”菲尔博士暴躁地说,“你们能不能给我安静一会儿,我再问一个问题,就可以告诉你们一些线索。我要说的是,施托尔,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你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他指着通往阳台的那扇门,“是关于这扇门。这扇门通常都打开,还是锁上?”
  “这扇门……为什么这么问,它一向锁着的。我敢肯定。从来就没人用过这扇门。”
  菲尔点点头:“还有这个锁,”他若有所思,“不是弹簧锁。你们看到了,是旧式的锁。钥匙在哪里?”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先生,我想应该是挂在餐具室的钩子上,和其他房间用不上的钥匙挂在一起。”
  “你现在先去拿那副钥匙。我敢跟你打赌,钥匙已经不在那里了。但无论如何,你还是去看一下。”他神色肃穆看着男仆,直到对方离开房间。他接着说,“我们等一下再确认昨晚夜访狄宾那名男子的身分。我们先假设有人到这里来的目的是杀了狄宾,而并非勒索他,从这一点开始推论。可否请各位到这里来?”他走近窗户前的壁灯,众人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这个房间里的电器设备都是旧式的,”他说,“你们可以看到沿墙边护壁板的插座?这个插头——”他从灯上拉出一条电线,“这个被拔掉的插头,原来是插在插座里的。现代的新插头只有两个叉,能刚好插进插座里,又不至于让碰到的人触电或因被电到而吓一大跳;你们看到了吗?”
  “没错,”主教说,“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我发现那枚钮扣钩。”
  “你说什么?”
  施托尔匆忙赶回房间,菲尔博士抬手示意大家保持沉默:“钥匙已经不在那里了,先生。”他回报。
  “嗯,如我所料。现在,我再问你一两个问题,你就可以离开了。昨晚风雨在十一点来袭以前,你都没有和狄宾先生说话,他也没有再跟你交谈。你准备下楼关窗,等你到楼下以后,灯就灭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翻出蜡烛重新回楼下,花了多少时间?”
  “先生,大约五分钟左右。”
  “很好。接着你又上楼,想问问看你的主人需不需要蜡烛。这时有人来敲门,你看到一名操着美国口音的神秘男子。他没有报上姓名,仅指着通话筒,要你问狄宾先生能不能让他上楼。你照做了,访客如愿上楼去。我说的这些都没有错吧?这是我们听来的。”
  “是的,没错,先生。”
  “可以了。现在请你下楼去吧。”菲尔博上展开他的斗篷,坐进灯座旁的安乐椅上。他看出他的听众眼中的疑惑,于是说,“我要确定这一点,各位。我今天早晨听到时,十分震惊,这件事听起来相当可疑。看看这里。你们站在狄宾的位置看一看。你们想像自己某天晚上坐在这里,看书或做别的事,忽然间——没有丝毫预警——屋内所有的灯部灭了。这时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主教重复他的话,紧皱眉头,“为什么这么问,我想我应该会先出房门,一探究竟——”
  “正是如此!”菲尔博士大喝,手杖重重往地上一蹬,“这才是自然反应。你甚至于火冒三丈;遇到这种突发事件时,一般人都会这样。你会走到门外,挨着栏杆大吼,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像狄宾这种常常因琐事而发怒的人,绝对会这么做。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他没有。他甚至没有对楼下大喊,问问看是出了什么状况。非但如此,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追问灯灭的理由,还有心情点一两支蜡烛接待来访者——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访客。你们应该记得,他吩咐施托尔不必费事去查灯修好了没。这实在不合理。事实上,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保险丝烧断了吗?我认为这个问题值得去找答案。答案已经找到了。”
  菲尔博士从椅子边的地上拾起一枚不锈钢的长钮扣钩,现在已经受损变黑了。他把它放在掌中翻过面,陷入沉思。
  “你们看到电源插座了吗?有人故意把钮扣钩插进插座里,造成电线短路。诸位只要看到钮扣钩,就明白了。我发现这只钮扣钩掉在空的插座附近。换句话说,停电的肇因正始于这间房间……诸位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第七章 谁坐在我的椅子上?
 
  主教表现出绅士及运动家的风度,搔乱大脑勺上卷翘的鸟巢发型,他微笑着说:“我亲爱的菲尔博士,这已经超过我的能力所及,我想我最好还是少说话为妙。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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