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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八 分节阅读 4

风吹灭了,但是他赶快又点起来,他看见这个访客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
  “你有这个人的长相资料吗,海德雷先生?”主教直催促他说。
  “并不多。这个人中等身材,年纪很轻,深色头发和胡子,穿着花俏,说话有美国口音。”
  主教拉直头部领门的摺痕,展现出一股冷冷的得意。他点点头:“请继续,海德雷先生。”
  “狄宾先生交代过他不见客,仆人准备关上门,而那人硬是一脚踏进门里。他说——”海德雷看他的笔记,“那个人说,‘他会见我的。你去问他看看。’莫区巡官对这段对话的内容没有交代得很清楚,那人似乎指的是用某种通话筒。”
  “我知道那玩意儿,”上校说,“你对着话筒吹声口哨,然后开始说话。狄宾只使用在两个房间,书房和卧房。他装了一个传声筒连结到书房。话筒的另一端就在大门旁。”
  “很好……来者态度坚决,施托尔只好跟楼上的狄宾先生通话。狄宾先生终于说,‘好吧,让他上来。’尽管这名男子根本没有通报姓名。狄宾要仆人留在附近,以便他有不时之需。施托尔还有其他的事要忙,他得去看看灯出了什么问题。狄宾叫他不用去管那些灯,他书房里的蜡烛很多,光线也够充足。无论如何,施托尔叫醒厨子,厨子叫艾胥利·乔治,派他冒着大雨拿手电筒到外面去——在强烈的抗议下——找找看是哪里的电缆断了。他这段期间去关楼上的窗户,听见狄宾和他的访客在书房里谈话的声音。他听不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他们的对话似乎还满友善的。厨子回来后,发誓说电缆都没有断。他们开始检查总开关,才发现是电线短路之类的问题,换新的保险丝后灯就亮了……”
  菲尔博士坐直身子,心不在焉填着烟斗,并转动大头看着探长,以一抹好奇的眼光斜睨着他,不以为然地说:“我说啊,海德雷,这实在太有意思了。这是你讲过的案情细节里,最有意思的一次。请继续,继续。”
  海德雷不以为杵,一脸狐疑瞄着菲尔博士,接着说:“时间大约在午夜,施托尔准备就寝。他敲敲书房的门告诉狄宾灯已经修好了,问他可否退下休息。狄宾说,‘好,好。’口气有点不耐烦。于是他回房。当时暴风雨仍在肆虐,让他辗转难眠……他事后回想,应该足在凌晨十二点一刻左右听到一声枪响;他看了一下时间,但他以为是雷声大作,就没有多加理会。莫区巡官说根据警方法医的报告,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二点一刻。隔天早上,施托尔下楼,透过门楣窗看到书房里灯还亮着。他敲了几次门,无人回应,门从屋里反锁。所以他拿了一把椅子,爬上去,从门楣窗窥视屋里的动静。狄宾趴在书桌上,后脑中枪,射穿的大洞淌着血。施托尔镇定推开门楣窗,慢慢爬进书房里。狄宾已经死了几个钟头,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武器。”
  小杜诺范发现自己因宿醉引起的头痛已经不药而愈。这段残酷、从容、骇人听闻的叙述唤醒了他的理智和想像力。从栏杆扶手上滑下来的荒诞之说目前只算得上是昨晚的睡前小酌。他第一次拥有人类狩猎的本能,领略到这种事的魅力所在。屋内鸦雀无声。他不安回神过来,发现主教以一种父亲以你为傲的眼神瞧着他。
  “海德雷先生,”主教开口说,“这件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我想让小犬见识一下,”他朝他儿子挥挥手,“海德雷先生,小犬跟我一样都是学犯罪学的,我应该现在就可以考验他究竟学得如何。”他态度—转,思付着说,“我有几点疑问,比方说——”
  “慢着!”上校出声抗议,擦去额前的汗水,“我说……”
  “——比方说,”主教不假辞色继续说下去,“你说书房的门是从里面反锁,这表示凶手是从窗户逃出去的吗?”
  “不。他是从另一道门出去的。楼上阳台延伸到屋子另一侧,那里的门开了。那扇门半开——据施托尔表示,它通常都是锁上的。”海德雷没有丝毫讽刺的意味看着他,心平气和,“现在,可否请您解释整个事件里,关于您的那部分?”
  主教点点头,礼貌地向史坦第绪微笑:“乐意之至。很幸运的,海德雷先生,我可以告诉你昨晚拜访狄宾先生的那位人士是谁。事实上,我可以给你看他的照片。”
  上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主教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张纸,纸上用小写字体作了几行注记,里面夹着两张照片,他将照片交给海德雷。现在他可以证明所言不假,主教的幽默感似乎重申了这一点。
  “他叫做路易·史宾利。海德雷先生,要是你想不起来的话,下面几行注记可能会唤起你的记忆。”
  “史宾利——”海德雷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他眯起眼睛,“史宾利——我想起来了!勒索。这个家伙是梅菲帮的人,去年想尽办法要混进英国。”
  主教纠正他说:“他也是唯一混进英国的人。这个人哪,海德雷,聪明到用本名就可以大摇大摆混进英国,容我为大家解释一下。”
  小杜诺范想到,他曾在英国教堂里听主教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宣道。最奇怪的是,这个老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发了这个场面。他连平时说话的语气也像在讲道坛上布道一样。他儿子从来没有习惯过。
  “警察博物馆就在中央大街上,和你们这栋黑色博物馆很相似,他们展出的方式是将各种形式的犯罪分门别类,海德雷先生。该处的馆长允许我带走一些有趣的资料。这名叫做史宾利的男子以专门勒索别人维生,单人作案,他作案有些奇癖,所以引起警方注意,盯他盯很久了。他是个年轻的意裔美国人,三十岁左右,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受过良好教育。就我所知,他文质彬彬,因此无论出现任何场合部不会引人质疑,仅除了一项一般人难以想像的弱点,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去穿时髦服饰,打扮前卫大胆,还惯于披挂各式戒指与珠宝。从照片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二十三岁时被抓,关进纽约新星监狱十年。”主教停顿下来,严厉的眼神扫视众人,“他于三个月前逃狱,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成功逃脱的。根据我的推测,他意识到单打独斗风险太高,便勾搭上了势力庞大的梅菲帮,从此没人动得了他。然后——”
  菲尔嗤之以鼻:“听我说,”他抗议,“奉上帝和酒神之名,我希望这个小案子到最后不会演变成帮派纠纷。我最不乐于见到的,就是这种传统的命案模式沦为单调无趣的繁文缛节。我只是对这些显著的问题感兴趣……”
  主教不以为然摇摇头:“你不用担心,亲爱的菲尔博士,请相信我,史宾利回来是重使他单枪匹马的勒索伎俩。梅菲帮早就分崩离析,没有人知道原因何在,这也让那馆长感到迷惑。他们的势力已经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没落。帮派里的老大都争相逃离美国;有的到意大利,有的来英国,还有一些到德国去。他们都遭到拒绝入境。但是,为了赶上这个风潮,史宾利也选择出走……”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海德雷对着电话简短讲了几句,卡答挂断。他注视着主教,语气唐突,“你一定很清楚,你说的纯粹是个人臆测。我敢说你从来没有跟史宾利打过照面?”
  主教镇定地说:“我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中央大街警察指认嫌犯的列队中,当时找不出任何不利于他的证据,这就是我为何知道他前科累累的缘故。另一次是在昨晚。他从离庄园不远的酒馆走出来,我隔了一段距离才看到他,在月光下,在——气氛有点诡异的庄园里。”主教咳了两声,“是他的穿着提醒了我,我觉得他的面孔有点眼熟。而且昨晚我看到他的距离跟现在离你是一样近。”
  “老天!”上校说,以全新的眼光注视着他,“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大早就落跑的原因吗?”
  “我不相信这位警察总长会把我的话听进去,”主教口气冷淡,“各位,我发现了其中一件事,问题出在——”
  海德雷闷闷不乐坐在桌边敲着膝盖关节,盯着迟迟不响的电话:“问题在于,”他说,“我们必须非常谨慎看待这件事,我认为是有人搞错了。美国黑帮份子射杀隐居在格鲁司特郡的老仕绅……鬼才相信,真是搞不清楚。所以还是——”
  “我不认为如此,”主教不疾不徐地说,“就是路易·史宾利杀了狄宾。我还没有时间去证实我的推论。我或许应该先请教一下,海德雷探长,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海德雷直言:“这是史坦第绪上校的案子,他是他郡里的警察总长。如果他需要苏格兰场的协助,他可以提出要求。要是他宁愿自己来侦办这个案子,我没有意见。你意下如何,上校?就个人而言,”他一边留意主教,一边以慎重的口吻说,“我非常荣幸在这个案子里尽我棉薄之力提供警方任何协助。”他大气不喘一口气说完,严肃的面孔鼓起来,一抹被催眠的眼神闪现。
  “有了!”史坦第绪突发奇想地大叫。他冲口直言,继续说,“天哪,有了!是我们自己有人,就是菲尔。老朋友,你答应我到庄园里做客几天,不是吗?你不会让一个该死的外围人到来,趁黎明干掉我的朋友,是吧?”他转向主教,“这位先生是菲尔博士,你知道吗。他就是逮到克利斯和罗根瑞的人,也是善于伪装成别人的大师。怎么样?”
  菲尔博士终于把烟斗点着了,绷着脸,嘴里不知犯什么嘀咕,一手执手杖戳着地板。他满腹牢骚:“长久以来,我非常抗拒参与这种平淡乏味的案子。这件案子不但缺乏特色,也没有不寻常之处。它的戏剧性在哪里?它的——”
  海德雷一本正经看着他,隐隐称快:“没错,没错,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他表示赞同,“一般来说,那些光怪离奇的案子得等个十二年才会碰上一桩,在伦敦塔上射箭或深陷牢狱的囚犯从阳台越狱。平淡无奇的案子又怎么样呢?简单的案子最久不超过一个星期就能破案,何必担心会平白浪费心力呢。我不认为你回家会找到更多的乐趣……恕我直言,先生,这仅是一桩小小的私人恩怨。”他犹豫片刻,继续说,“很不幸的,我还要告诉你们其他的事。莫区巡官提到一件小事可一点都不平凡,也许那不代表什么,也许那只是狄宾的东西,反正不寻常就是了。”
  “整个案子里有许多地方不寻常,”菲尔说,“你是不是要我非说出口不可,嗯?”
  海德雷搓揉着他僵硬的脸颊:“狄宾先生的手里,”他继续说,盯着他的笔记,“握着一张纸牌……对,这就是我要说的:一张纸牌。形状大小跟一般我们玩的纸牌一样,但据说是张特别设计,上面以水彩绘着精美的图案。图案看起来像是八朵鸢尾剑状叶草,又似星号,水的符号从中间穿过。就是这样。现在,你可以开始建构整个故事。”他将笔记丢在桌上。
  菲尔博士握着烟斗的手悬在半空,徐徐喷出一口浓烟,烟从他的胡子前冉冉腾起、他的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笔记:“八只宝剑——”他说,“八只宝剑:两只在水面,三只在上,三只在下……天哪!喔,我的酒神!喔,老天!听我说,海德雷,不会吧。”他目不转睛盯着总探长。
  “哦,是吗,”总探长不耐烦的,“你又有理由了。我猜你八成想到神秘组织?黑手党之类的,对吧?复仇的印记?哼!”
  “不,”博士慢条斯理说,“跟神秘组织一点也没有关系,我倒宁愿这事有这么单纯。它比较像是中世纪邪恶的象徵,更富想像力……是的,没错。我走一趟格鲁司特郡。那里一定是个奇特的地方。我会不遗余力找出知道宝剑八的凶手。”
  他站起身,像流氓要酷似将斗篷一甩,披在肩上,推开窗户,眺望堤岸的车流,他毛白膨松的头发乱翘,鼻梁上的眼镜斜歪一边。 



第四章 寻找那枚纽扣钩
 
  修葛在当天傍晚首次造访“庄园”。
  他先与主教、菲尔博士及史坦第绪上校在夫利特街古鲁餐厅共进午餐,并听他们商讨计划。主教的态度友善。他知道这名身穿斗蓬戴铲形帽、在海德雷办公室里不时幽默对众人挤眉弄眼的彪形大汉,是位著名学者。涂邵德夫人举办的宴会上,他温和的眼神竟一眼就能识破在场半打以上聪明狡诈的凶手。主教不肯落于人后。他开始借题发挥,将对话转移到犯罪学者身上。而博士对当代犯罪和最新科学办案程序一问三不知及兴趣缺缺的态度,令主教感到讶异。
  幸好,他没有拖他儿子下水加入这场舌战。而后者闷闷不乐地意识到,他已经错失了扳回面子的良机。假如他在船上就结识菲尔博士,大可向这个老怪物解释他的难处,老怪物也许会伸出援手。他只听见菲尔博士一直嘟嚷个没完,不时咯咯窃笑,他高声宣称没有什么能比这场游戏更让他觉得愉快了。若真是这样的话,还不算太迟。
  修葛·杜诺范心里稍事宽慰。他现在无疑是获准进入圣殿,在众多虚情假意的优秀人士面前,看着最高阶神职人员如何在真实的俗世里变把戏。他一直都想参与这样的盛会。主教却只在他赴美前对他耳提面命一番,要他管好自己,从事一些无伤大雅的娱乐活动。现在,他理论上熟知什么叫做弹道、缩影照片、化学分析、毒物学和种种用来侦办案情的那些枯燥乏味的学科。从教科书上瞄的那几眼内容叫他有气,觉得自己上了大当。那些内容根本是个幌子,非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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