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幽暗的空间里，张友凉只能够嗅到空气中浓郁的御蝉香味道，御蝉香又名“活死人香”，其中的效果出神入化，即使是嗅到了这股香味，也能够让伤势有了短暂的恢复，甚至传说中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不过眼下御蝉香对于张友凉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因为张友凉仅剩下一个头颅，放在一个坛子里，身体所有的器官几乎都被融化在坛子里。
换句通俗的话来说，目前的张友凉就是依靠坛子里的积液来生存，坛子里的积液提供了张友凉赖以生存的营养，眼下张友凉几乎感应不到任何净蚀的力量，这让他不由地松了口气，但依旧感到有些落寞，现在的状态让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微弱的光亮下，照应出一个娇俏的面孔，这是一个身着一袭黑色长裙的女子，发髻上插着一把玉簪，昏暗的灯光掩映不了女子惊艳的面孔，不过看来脸色有些惨白，像是那种病态的白。
这张面孔张友凉很熟悉，几乎是刻在骨子里，他相信自己即使是被磨灭了肉体和灵魂，也无法忘记眼前这名女子，关蝶儿。
“天字一号，关蝶儿。”张友凉看向关蝶儿，脸上露出了意味莫名的表情。
“呵呵，没有了净蚀，你依旧能够窥视到人心。”关蝶儿此刻的装束和之前有了明显的改变，如果说之前的关蝶儿是小家碧玉的邻家姑娘，那么现在的关蝶儿更像是饱经风霜的深闺怨妇，一颦一笑之间都透露着诡谲。
“不，我还是觉得一句话说得好，人心和太阳都是不可直视的，你的内心我猜不透，也不愿意再猜，我只是觉得你每一次的动作都有自己的意图，并非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张友凉叹了口气，他知道眼前的关蝶儿不再像以前那么单纯，完全是改换了一个面貌。
“时过境迁，事情会改变，人也会变，这是万古不变的定律。”关蝶儿收敛了情绪，随后说道，“好了，我不想和你多说这些惆怅毫无意义的话，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呵呵，这副模样？”张友凉摇了摇头，不免脸上有些惨笑，“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虑了，早已经进入了濒死的境地，我不想想那么多，也许我可以希望你给我一刀，这样我可以死的平静些，我不用想这么多的事情。”
“我记得最早时候我碰到你时，你还哄骗我你只是一个平民，当时的我也没有料想，但是后来你的身份被逐步暴露出来时，我却深感意外，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关蝶儿苦笑了一声，这一刻像是回到了原来，不过只是稍纵即逝，“正是因为你不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们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如果没有你，我想一切都会好的多。”
“看来和我想的如出一辙，你把所有的罪责都放在我的身上了。”张友凉自嘲式地笑了笑。
“放心吧，我没有想要杀掉你的念头，甚至可以说我救了你，如果没有我，现在的你早已经被净蚀的力量完全腐蚀，你恐怕不能像现在这样和我对话了。”关蝶儿看了眼张友凉，扬手一挥，空气中顿时溢满了御蝉香的味道，“知道我为何在这里铺满了御蝉香吗？”
张友凉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放弃了思考的欲望。
“现在的你并不等同与一个废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把，当然这是有条件的，如果······”
关蝶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友凉打断了，“你说的这种话我很早时候就听过，我听很多人提起，他们都寻求我的帮助，但是我最后都没有帮到他们，我希望你做出这种决定之前先好好思考一番。”
关蝶儿听到张友凉的话不由地笑了笑，“那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你的价值，认为你能够瞒过守门人的审视。”
张友凉苦笑了一声，他想到了在大梁京城，在那扇光门背后的可怕眼睛，那只竖目就代表着守门人的审视吗？来自守门人冰冷的目光曾经穿透过他的身躯，确实是没有留下任何。
“所以呢，你想要让我帮你做什么，也成为你的‘容器’吗？”张友凉嘲讽一声，目光甚至都没有看向关蝶儿。
关蝶儿却没有直接回应张友凉，而是告诉了张友凉他眼下的处境，“你知道你现在所处的状态吗？”
张友凉不在说话，他保持沉默，以一种低落的状态试图反抗。
“阴蚀你应该听说过吧？黑旗卫的手段，在你被净蚀几近腐蚀后，我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拯救你，好在你的头颅没有被净蚀入侵，成了一片净土，权衡之下，我只能采用了阴蚀的手段，借用阴蚀将你豢养如此。”关蝶儿显得很坦诚，将张友凉为何会变成这般景象说了出来。
“阴蚀吗？”张友凉终于想到了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副模样，之前所见到黑旗卫中人他们所运用的豢养阴蚀手段就是这般，不过他们都是以死去的童男童女作为媒介，眼下关蝶儿是将张友凉作为了豢养阴蚀的媒介，通过御蝉香的恢复功效，属于走了偏门，没想到确实是拯救了张友凉的性命。
“简单说来，你的头颅是用御蝉香维系，而你的躯壳则是用‘九色魂香’熬成的积液来维持。”关蝶儿紧接着补充道，“这是为了祛除你体内的净蚀，不过我发现你体内的净蚀似乎不那么容易清除，在你的体内它一直有残留，甚至我一遍一遍将你刮骨，都没有找到它藏身的地方。”
“这么说来，你做的这些不过还是给我留了一个空壳而已，等着我长出剩余的躯壳，最终的结局还会呈现出那般濒死的状态。”张友凉摇了摇头，他已经对生还不报什么希望了，甚至产生了一些绝望。
“我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你的命硬的很，不应该殒命在这里，懂吗？”关蝶儿目光炯炯地望向张友凉。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不要在我身上寻求什么帮助，我无法完成你们的要求，都走，快点走······”张友凉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忍不住大骂道。
“你好自为之。”关蝶儿冷冷地看了眼张友凉，也不再多说什么，身影逐渐消散在微弱的灯光中。
张友凉深呼了一口气，他感知着体内的变化，知道关蝶儿的所言非虚，眼下的他状况不容乐观，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其余的躯壳即便是在御蝉香的加持下能够生长出来，那也有净蚀的残存，以前的时候，张友凉还认为得到净蚀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利好，而现在张友凉则觉得这是一个悲哀。
“她对你其实够好了。”黑暗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友凉瞪大了眼睛，他朝着声音来源方向望过去，阴影中逐渐浮现出一张精致的面孔，不是杨翌还能有谁。
“只是她的目的不单纯。”张友凉摇了摇头，对于杨翌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惊讶，在他意识逐渐复苏的时候，杨翌也就跟着苏醒过来。
“走到这一步，我能看得出她的无奈。”杨翌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她站在了对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和过往，但是她通过与张友凉的共情，能够明白张友凉和对方有着一些解不开的羁绊。
“不说了，我想我可能还有一丝生存的希望，但我可能得需要冒一次险。”张友凉沉声说道，一改之前的颓废模样。
杨翌目光炯炯地看向张友凉，有些诧异张友凉的表现，“你这？”
“相信我，没有十足的演技，你活不长久。”张友凉笑了笑，他说的话很模糊，但是杨翌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
“你们这些人，活得真累。”杨翌不由地吐槽了一声。
“说吧，你接下来怎么打算？”随后杨翌紧跟着问道。
“我想她还会回来的，我要让她帮我塑形，让我摆脱这该死的坛子，至少行动自如后我就能依靠阴蚀的力量激发占卜花朵，我想看看我的命运，或许就藏在这里面。”张友凉深呼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杨翌点点头，想到了这的确是一个冒险的办法，其中的凶险在于若是张友凉被豢养成阴蚀之后很有可能会被对方一直控制无法摆脱，另外利用阴蚀的力量激发占卜花朵，那就是以走偏门的手段去打开正门，很有可能会遭受反噬，到时候张友凉的境况可能会更加危险。
“她来了。”杨翌用眼神示意了下，随后消失在张友凉的阴影中。
正如张友凉猜测这般，关蝶儿去而复还，这次她的脸上带了一些诡异的笑容，在看到张友凉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确定想要寻死？”
张友凉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了眼关蝶儿说道，“我想了解关于阴蚀的来历。”
“可以。”在微光的掩映下，关蝶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读懂了张友凉的话里意思。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