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一位身穿藏青色长袍，头发虚白，一绺长胡的番僧，举手投足之间带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看到邪公子的时候双手合十笑着打了声招呼，“公子好，贫僧这厢有礼了。”
“利空法师，你怎么会亲自到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邪公子急忙上前回礼。
张友凉看着眼前这位被邪公子称为利空大师的番僧，除了对这位番僧轩昂自若的气度感叹外，更存有一分忌惮，第一眼看上去利空法师的眼睛略显浑浊，但是在利空法师扫过来他的眼神时却看到了一些清澈。
这让张友凉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利空法师此番前来有可能就是为了他，利空法师接下来所说的话也正是印证了张友凉的猜测。
“贫僧此番前来却有两个目的，一个目的是为了商讨明日进入百花郡事宜，另一个目的则是为了这位禅者而来。”利空法师目光灼灼地望向张友凉，这一刻他的目光更像是穿破乌云的阳光，驱散一切雾霭。
“禅者？”邪公子疑惑地看了眼张友凉，他注意到了利空法师的关注点在张友凉的身上。
张友凉倒是没有感到疑惑，他知道眼前这位利空法师和仁波切有着莫大的关联，所谓禅者仁波切之前在落魄山大墓中也曾提及，不过当时只是说出了“禅”一字。
而且张友凉更多的将禅者二字和胸腔里的净蚀联系了起来，不过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利空法师究竟找他有什么目的。
“法师是来找先生的？你们两人认识？”邪公子有些干瞪眼，他本来还想要多做介绍。
不过利空法师却是合十笑道，“我与禅者并不认识，只是从接引者那里得到了消息，于是便亲自到访，想要一窥禅者真貌。”
邪公子听了利空法师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给隐藏了下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简单做一下介绍，先生，这位是西域有名得道高人利空法师。”
张友凉闻言跟着行礼，邪公子跟着又向利空法师介绍了下张友凉，利空法师听了邪公子的介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从先生的身上贫僧的确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同的气息，像是在万千诸佛拱卫的圣殿，传来的悠远梵音。”
张友凉瞪了瞪眼，对利空法师的拍马屁功夫赞叹不已，不过他知道利空法师来这里找他的目的绝非那么简单。
“那大师，我们到正屋详谈？”邪公子似乎是有意想要避开张友凉。
不过利空法师倒是摇了摇头说道，“此处也可商谈。”
邪公子看了一眼张友凉没有多说话，不知何时，他对张友凉似乎也多了一层防备。
“明日一早，贫僧将携吐蕃使团进入百花郡，到时候公子可与禅者扮作使团番僧共同进入，只是到时候需要多做一些防备。”利空法师先行说道。
邪公子颔首道，“不错，那百花郡明日斗花魁之际，必然会戒备森严，诸多势力都会掺杂其中，我们必须确保身份不被暴露，我担心就是我和先生身上的气息会被察觉。”
邪公子的话张友凉自然也是明白，那百花郡明日斗花魁之际，定有不少暗中势力潜入其中，执掌聚香阁的官府也不会多做干涉，而且背后的那五位香主也不是凡辈，一旦身份暴露，行动自然会落入被动。
最关键的是，除了张友凉之外，这位邪公子的身份更加惹人瞩目，毕竟是未来的储君，当今的太子，众目睽睽之下，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要遮掩住各位的气息，才能保证各位进入城中安然无事。”利空法师点头。
张友凉倒是没有说话，这件事上他谈不上看法，他的身上没有遮掩气息的手段，而且若是扮作西域使团，那必然要有西域番僧的气息，仅仅是普通装扮自然会被察觉出来。
“不止大师有何妙计？”邪公子望向利空法师，知道利空法师既然提到这个问题，定然是有备而来。
利空法师笑了笑，细长的手掌摊开，上面呈现出来的是一根香，利空法师也不多言语，随即将香点燃，点燃之后，房间里沁满了特殊的味道，这中间最有感触的当属张友凉，他屏住心神，胸腔里的净蚀像是受到了刺激，拼命地跳动着，像是在敲鼓一般，甚至震得张友凉耳膜轰隆。
“这是？”邪公子嗅到这股味道也觉得四肢慵懒，全身通泰，甚至想要伸出懒腰，发出呻吟，不过好在是忍住了。
利空法师双手合十，笑了笑说道，“此为戒香，西域有佛碑记载，烧此戒香，令熏佛慧。”
张友凉暗自点头，他在那半部《香乘》中也看到过此香的记载，不过与利空法师的讲述有所不同，属于引申含义，“烧此戒香，令熏佛慧，又：戒香恒馥，法轮常转。”
利空法师所言又引起了张友凉的一段猜测，他怀疑《香乘》的作者曾经到过西域，又或是曾有来到过大梁的西域番僧目睹过这半部《香乘》，不过看起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香乘》属于养蚀人不外传的宝典。
“哦，味道果真不同，闻之全身通泰，舒服异常。”邪公子闭上眼睛细细地品鉴了一番，不由地感叹了一句。
“这是需要我们在此香中浸润许久？”张友凉猜到了利空法师的意思。
利空法师点头，“不愧是养蚀前辈，此香为西域僧人入门必闻之香，通常需要经历过九九八十一天方能戒除身上杂味，成为佛门弟子。”
张友凉闻言笑了笑。
“此番需要公子和禅者在戒香中浸润一夜，明早起身之际便可通体呈香，届时，还得委屈两位扮作佛门买香弟子。”利空法师进一步解释道。
邪公子颔首，“无妨，只是有劳法师亲自到访。”
利空法师双手合十微笑以作回应，接着目光灼灼地望向张友凉，“禅者，贫僧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想要询问。”
张友凉察觉到利空法师望过来的目光，暗自琢磨这就开始了，当下恭声说道，“法师谦虚了，有何问题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禅者可知一位西域僧人仁波切？”
张友凉没想到，利空法师这一问就问道禁忌，无奈之下他只能朝着邪公子望了一眼，邪公子倒是没有回应，脸上依旧是平淡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法师，不好意思，这所遇之人太多，可能没有太多印象······”张友凉无奈只能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这个答案让利空法师不由地蹙起了眉头，追问了一句，“禅者当真不知道吗？”
张友凉正欲说话，一旁的邪公子开口说道，“先生，法师既然如此说了，你便仔细想想，可曾见过那位仁波切大师。”
张友凉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了名堂，点头说道，“曾在距离此地不远处的十里坡遇到一位西域僧人，不过当时已经是面目全非，不好辨认，后来才看的出来是一位西域僧人。”
利空法师闻言脸上风淡云轻的表情却是骤然一变，“禅者这话是指？”
张友凉便将初到百花郡遇到黄袍老道与后续在十里坡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不过其中一些关键细节被隐去。
不过利空法师和邪公子听到张友凉的话脸色都显得凝重起来，尤其是利空法师的脸上更是陷入了悲痛，“如此说来，仁波切已是圆寂了？”
张友凉点了点头，想到了仁波切，心中也是一阵悲痛，到底说来，仁波切也是救了他一命。
“可悲，可叹啊，唉······”利空法师长叹许久，随后又跟着问了张友凉一句，“禅者可知仁波切可曾留下尸身？”
张友凉摇了摇头，仁波切遭受到诅咒侵袭早已没了模样，在经过一番缠斗之后化为乌有。
“唉，虽然仁波切肉身寂灭，但是魂魄却已朝圣而去，不枉一件幸事。”利空法师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张友凉说道，“禅者，贫僧还有一个请求，务必请禅者答应。”
张友凉还没说话，利空法师跟着就跪倒下来要行大礼，张友凉见状急忙扶起利空法师，察觉到利空法师的身子却有些颤抖，看来仁波切寂灭的消息对他的打击不小。
“法师切莫行此大礼，请说。”
“此间事了之后，还请禅者随我前往西域一趟，西域诸邦恭请禅者。”利空法师悲声道。
张友凉不明所以，感到有些疑惑。
利空法师紧跟着解释道，“禅者和公子有所不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仅是大梁受到黑暗侵袭，那西域诸邦也是岌岌可危，我等已是感受到了可怕的威胁，故而请求活佛预言，堪破一丝天机，得到箴言，安排仁波切作为接引者来到大梁寻觅那一线生机，不久前，仁波切传信回去，暗示天机所指为禅。”
利空法师的这一番话更验证了张友凉先前的猜测，撰写《香乘》的执笔者定是来到过西域，不过在张友凉的心头更是埋了一层消散不去的迷雾。
随后利空法师的一番话更是让张友凉瞪大了瞳孔，“后续活佛又做了一次预言，仅仅是留下了五个字之后便黯然离世，那五个字便是‘有仙种遗存’。”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