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这句的意思是，我父亲前半生的路坎坷难行，一件大事都做不成？就算是拼尽全力，想尽办法，也会在事情将要成功的时候，前功尽弃……”
公羊采生低头思量着没说话，他从年轻的时候步入谨文政坛开始，一直到现在跨入中年，确确实实是没做成一件值得夸耀的大事，虽因为件件小事混得了个“妙算”的名头，却仍得不到新王的看重，好容易想推行变法，为百姓真正做一件有益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还是棋差一招，被势力庞大的保守派踢出了棋局，现今有国不能回国，有家不能归家。
时间，的确是像流水一般飞逝啊，他竟就这么浑浑噩噩了半辈子。
“不过没关系，上天是公平的，玉皇大帝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仲九辩正儿八经地说着，“正如称骨歌所述，先生您是有后来运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说年轻时候时运差点儿，但中晚年的时候，家里遍地是黄金，先生届时也能做成想做的事情。”
公羊宇兴奋地晃着公羊采生的胳膊，“您听到了么父亲？九姑娘说您晚年的时候运气就会好起来了，到时候您的才情一定能得到赏识。”
公羊采生的神色却仍是不见轻松，“我要拿黄金有何用？自古以来，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我个人兴衰如何，国家兴衰如何，百姓都是苦的，若是不能保护自己国家的百姓，我要那遍地的黄金又有何用？”
“先生不必忧心。”仲九辩劝慰道，“这里的黄金只是一种隐喻，先生运气旺的时候，自然是能够自由些，想做的事情也会顺利完成，先生所愿为百姓，那必然会带着百姓一起安稳顺遂。”
公羊采生望着远方，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么？挫折受阻了大半辈子，九姑娘所描绘的美景，下愚已是想都不敢想了。”
“再说那宝丰国，是万万不可去的，先生的命中带贵人也带小人，贵人地处东南，与那宝丰国八杆子打不着，而这小人嘛……先生的命中的头号灾星，就在正北方向，而正北方向，就是宝丰国所在的位置了。”
公羊宇若有所思，“贵人……地处东南……那不就是大历！爹爹，我们的贵人莫不就是岳先生？九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仲九辩神秘一笑，“道不可说，说者未得之，得之者不说。”
公羊采生听完她的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宝丰国本就尚武，与他们谨文国的关系还不好，他之前也是昏了心了，一心想要去宝丰国找出路回谨文，恐怕到了那里，不仅找不到回家的方法，他这等文弱的读书人还会受尽耻笑和白眼。
这宝丰，不去也罢，就留在大历吧，起码还能有机会发挥余热，静静等待时机。
“请问九姑娘，下愚这残生，若是待在大历，还会有机会回到谨文么？”公羊采生郑重地问道。
仲九辩搓着指头，“我曾夜观天象，西南方向白虎七宿当中，奎宿旁边一颗亮眼的紫薇帝星，应当是代表着西南方谨文之君主，这颗紫薇帝星虽然亮，但却被周围星垣牵制影响着，有时还会被周围的星垣盖去光芒，可见这皇帝位置坐的，并不很稳。”
“客星倍明，主星昏暗，相辅列曜，其光昏暗。”公羊采生默默地接着她的话。看書喇
“先生这话只对了一半，这是诸葛先生病死五丈原前，曾看到过‘客星倍明，主星昏暗’的天象，其他星辰明朗，独独代表着主君的星辰暗淡，其中含义，不言而喻，诸葛先生当初看见代表着相辅——也就是他自己的星宿随着主君星一起暗淡，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果真在五丈原病逝。然而这次一次的情况，却有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还请九姑娘赐教。”
“这一次，西南方向的相辅星，非但没有暗淡，反而愈发地亮堂了，呈现出与周边星宿敌对的姿态，它起先只有萤火般的微光，近两年却逐渐散出夺目的耀光。”仲九辩无比严肃地看着公羊采生，“公羊先生，西南将要出现一位手握权势的摄政国相啊，西南，将有大变，而先生作为谨文人，要趁着这场大变做什么事情，全在您自己考量了。”
公羊采生的心中激动不已，手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不怕谨文生变，他就怕谨文不变。
谨文只有“变”了，才能将腐朽的保守势力连根拔起；谨文只有“变”了，他才能有机会回去，为正确的人效力，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今日九姑娘过来，下愚收获颇丰，多谢姑娘，我今后就考虑留在大历，宇儿，你今天就跟岳先生说，爹同意做他幕僚了。”
公羊采生此刻的目光虽然还带着惆怅，但比之前借酒消愁颓靡无神的状态好多了，眼神中带着了悟的淡然，显然是想明白了。
公羊宇对于自家父亲终于能想开，自然是欣喜万分，“宇儿记住了，宇儿先送九姑娘出门，等岳先生回来就去告知他！”
“公羊先生既然决定在大历有个新的开始，也须得好好整顿整顿自己才行，换一个全新的面膜啊，莫要再以满面胡须的粗野面貌示人了。”仲九辩打趣儿道。
公羊采生朗笑两声，“姑娘说的对，我是该去照照镜子，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了，宇儿，去把你房间的铜镜拿给爹。”
“不必麻烦，我今日带的有。”
仲九辩聪怀里拿出一面鎏金铜镜，正是自己在荆州义卖会上拍得得那件。
今日她出门的时候偶然瞥见，鬼使神差地带在身上，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公羊采生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胡乱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有些紧张地接过仲九辩手中的铜镜。
“九姑娘这镜子做工看起来倒是精巧，该是有些年头的古物吧？真是个好……”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巴愈张愈大，双眼当中黑色的瞳仁明显在急剧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