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娘的是谁，反正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横竖不是坏人。”苏启淮不耐烦地嚷着，“我瞧你们店里的衣服都是适合小姑娘或是新妇穿的，颜色也过于鲜亮了，小九，你给苏爷爷找件低调的，我带回去送给你苏奶奶。”
仲九辩扬着下巴，“合着您是借花献佛啊？不过……谁说我这儿的衣服都是小姑娘或是新妇穿的？合着年纪稍微大点儿就只能穿那些黯淡低调的衣服是吧？我们缊衣阁的理念是——女人，就应当鲜明亮眼！”
“胡说！”苏老将军摆着手，“女人家的，就应当在家相夫教子，好好待在屋里头不出门，一个妻子，越是不受人注意，越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您要这么说……我们缊衣阁就没您想要的衣服。说起来，苏爷爷，我从您这几句话就能听出来，您一点儿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苏奶奶，你们共同相处了这么多年，对于妻子的想法还是这么固执，估计……苏奶奶已经懒得同你争辩了，我该打赌，您这辈子就没送过苏奶奶真正喜欢的礼物，因为您连她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苏启淮嘴上还倔强着，心中已经开始思考她的话。
他算是个好丈夫吗？他了解自己的夫人吗？
他在心底这么问自己，问题一出来，自己立刻就给了否定的答案，显然不是。
年轻的时候，他刚将妻子娶进门就开始南征北战，将她撂在家里头一走短则就是半年，后来眷儿出生了，他就将眷儿带在身边，强硬地将其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她的意见，他从始至终问都没问。
再后来，眷儿没了，她也搬出了苏府，若不是渊儿出现，他们夫妻二人只怕是要越走越远。
他隐约记得，夫人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抗拒埋怨过的，怨他许久不回家，怨他不陪伴，怨他不懂她，这些抱怨的话，他从来没有听进心里去，久而久之，她也就不说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顺从听话的……
“咳，九丫头啊。”苏启淮红着一张老脸，“你就当苏爷爷我方才说的话是放屁！”
其余三人端在茶杯的手齐齐一顿，苏老将军不愧是苏老将军，能屈能伸。
“总而言之，你觉得你这成衣铺子里头，有没有适合你苏奶奶，你苏奶奶也会喜欢的衣裳，你找一件过来，我拿回去送给她。”
“倒确实是有一件。”
仲九辩起身，在铺子里挂着的一堆衣服里翻找着，从其中扯出一件姜黄色的丝织裙子来。
三个人好奇，都围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一件怎样的衣裳。
苏启淮指着这件剪裁款式都极为普通的衣裙，“就这个啊，还鲜明亮眼呢，洗洗歇着吧，看着跟普通成衣铺里头的衣裳也没什么差别，甚至人家还要绣花纹样你呢，你这啥也没有。”
冯初霁也凑了过来，一板一眼地说道，“我看着也是极为普通的。”
“你们懂不懂欣赏，我们家小九拿出来的，就一定是好的！”钟侯爷自然是自家闺女的脑残粉，她说什么好，那就是什么好。
苏启淮不乐意了，“我说小九，你是不是以为爷爷会白拿你的，就挑一件便宜的，你放心，尽管把你们镇店之宝拿出来看看，苏爷爷不会少了你的。”
仲九辩撑着下巴，“这件裙子虽然不是我们缊衣阁的镇店之宝，但价格起码在中上，我怎么会糊弄您呢。”
她说着，就开始模拟穿裙子的人转圈，将手中的衣裙拿着旋转。
这一旋转，就堵住了苏老将军想接着争辩的嘴。
原来，这件裙子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普通，里头还有一番天地。
裙摆的部分被做成千褶裙的样式，褶子却没千褶裙多，褶子没长开的时候就是一件普通的裙子，但随着人的走动或者起舞转圈，裙摆的褶子长开，就会露出里头轻软的渐变红色花纹图样，煞是好看。
里头的图样晕染得极为细致，想必下了不少功夫，人若是穿上这件裙子，走路的时候脚底便如同开出了一朵朵跃动的火花，衬托得那人就像是被火包围，浴火重生的火凰。
这样的设计巧思，谁看了不称一个“奇”字？
苏启淮眼睛一亮，当即拍板，就它了！
“小九啊，你这铺子里头的衣裳果然有点东西，怪不得会有人为之吵起来，你说个价，苏爷爷这就让人回去取银子，绝不还价！”
“不用了，说好了您帮我这一次，我送您一件衣裳，横竖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楼梯口，听到她这句“横竖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的吕庆云心都在滴血。看書溂
这件衣服他们原本打算定价一千二百两拍出去。
一千二百两啊，如何就不值钱了……
仲九辩让店里的伙计将这件衣裳好好包了起来，整了个花结在包装上，叫它看起来也有个礼物的样子。
苏启淮乐滋滋地结果包装好的衣裳，心里直说这一趟没白来。
钟侯爷在铺子里转着，边看着衣裳边想着自己的事。
王凤娇嫁给他这么多年，好像自己从来没送过她什么，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往日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钟灵幼用，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他得了什么好的又全都送到了小九这边来。
今日被小九一番话提醒，他倒是想了起来，自己好像也是默认了王凤娇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钟侯爷不再犹豫，在缊衣阁里挑了几件鲜亮的衣裳，付了银子让伙计包裹起来，打算带回家给自己夫人，买完他又担心当着小九的面给她后娘买东西是不是会让她伤感？是不是会让她想起自己娘亲？
他担心地回过头，张着嘴唇想解释着什么，转眼就看到仲九辩正捧着自己刚交付的银子数得正高兴。
这个见钱眼开的小家伙差点儿口水都没流出来，钟侯爷这厢也就放了心。
他和连娘的小九是个心大的。
心大好，心大活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