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起床吃饭了,吃完待会儿送你回家。”
桃桃听她这么说立刻翻转着身子趴着,把肉呼呼的小脸埋到被子里去,也不知道是抗拒起床还是抗拒回家。
门“吱啦”一声开了,又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外面下雪了,桃桃。”狗蛋喊道,手里还拿着一个喷香的烤红薯,“你不出来玩吗?”
桃桃脑袋一下子弹起来,果见外头白茫茫的一大片。
“姐姐!”
仲九辩知道她是想穿衣服,叫狗蛋回避,套上她昨日来时穿的衣服,最后为了御寒,给她戴上了一定有两只熊耳朵的绒帽。
一出房门钟觉浅就献宝似的把自己刚烤好的一枚小红薯递了过来,紫皮红薯在炭盆里煨了一会儿,内里就呈现出好看的蛋黄色。
手上这枚烤红薯的火候正好,外皮带着焦香,蜜汁顺着开裂的缝隙流了出来。
仲九辩将红薯皮剥了去,裹在糯米纸上,让桃桃拿着,就着白粥和萝卜丝慢慢啃。
“姐,那是我给你烤的,你怎么给她了。”钟觉浅抱怨道。
狗蛋不慌不忙地将一个两人拳头那么大的红薯递给仲九辩,“瞧不起谁呢!我们家小九吃得比牛还多,你那个小的还不够她塞牙缝。”
钟觉浅吃惊地看着她手中的红薯,“这么大?姑娘家的居然可以吃这么多?”
“你懂什么!”狗蛋满脸自豪,“周奶奶说了,能吃是福,越是能吃就越是有福气,我们家小九,比村头郑三叔家养的老公猪还有福呢!”
“咳咳咳。”仲九辩猛地呛了几下,“可以了可以了,快吃饭吧,吃完饭我送桃桃回家,你小沈舅舅和小傅舅舅带你去看看附近的蒙学。”
“怎么又要上学?桃桃以后也要去学堂吗?”
“当然啦。”
“好吧。”
“对了,九爷爷去哪儿了?”仲九辩从碗里抬起脸。
傅说指了指对面,“对面住着一老爷爷,从前是开棋社的,九爷爷听说了之后一大早就背着个棋盘过去了。”
“他吃过早饭了没有?”
“他你还不知道,到处要激人家跟他打赌,输了就要请他吃一顿,九爷爷那棋艺,谁能赢得了他呀,现在准是已经在隔壁吃上了。”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吆喝声,胡同的生活气息尤为浓厚。
早饭过后,仲九辩本打算自己将钟觉浅和桃桃送回去,但周管家恰巧带着车夫过来接他们,倒省得她再去跑一趟。
沈驭安和傅说也双双出了门,带着林渊考察蒙学。
听说国子监附近有家蒙学是一位从翰林院辞官的老先生开的,他不满官场上的腐败现状,坚决辞官在京城建了一个学风清雅单纯的蒙学,沈驭安和傅说此次出门主要就是探听如何入学这家蒙学。
仲九辩也没有闲着,将大门落了锁,便往西市去了,西市有间成衣铺子铺面大,二楼三楼有不少空处,正好供她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吕庆云这会儿已经在出发上京了,两人之前商量过,五龙镇的乘鹤归云馆他们打算在京城也开一家,西郊有个荒废的小湖面,已经被他们盘下来了,就等着清扫重建。
唉,年后有的忙了。
慈宁宫。
宫门口的侍卫看到钟月格轿子,令牌都不看就让她进去了。
由门口到慈宁宫的这段路需要步行,钟月格连步调十分欢快。
大房那个傲气的养女在受封宴上狠狠栽了跟斗,眼下她“第一才女”的名号是守不住了,“京城第一笑话”还差不多。
名声和荣誉这种东西,来得越快越轻易,消散得就越快越轻易。
穿行过御花园的小道,钟月格在一个三等宫女的带领下到达慈宁宫的宫门口。
以往都是由太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姑姑紫嫣在皇宫大门口等着接应她,今日却只来了一个三等宫女……难不成太后那边还有别的客人?
钟月格猜的不错,太后这会儿确实在见其他人,紫嫣正陪在她身边。
领着钟月格的三等宫女央她客人再进去,钟月格自然是一口答应。
她老老实实地在慈宁宫殿的台阶下站着,蓦然抬头,看见台阶上候着的眼熟小厮,心中已经大概猜出太后的客人是谁,心不由自主地扑通跳了起来。
“吱啦——”
大殿门开了,走出来一名身着灰色劲装的男子,那男子身上有着浓厚的书卷气,却不似普通白面书生那般单薄瘦弱,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这道伤疤不仅没使他可怖,反而给他深邃的五官增添了一丝战损之美。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已故章太妃的亲孙儿,贤亲王之子沈奉祐。
先帝爷在时,章太妃还是章嫔,这个老是本分的女人一辈子都依靠顺从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
先帝死后,她儿子贤亲王的亲王之位是由当今圣上封的,贤亲王性格严苛板正,对待后背极其严厉,沈奉祐十五岁的时候就被他扔到军中,二十三岁归京时,满身的功勋与顽疾,被皇上封为奕郡王。看書喇
沈奉祐大腿一处旧疾每至阴雨天气就疼痛难忍,因此不适合再回到军中,在这种情况下,贤亲王仍不许给他开后门,叫他自行读书考取功名。看書溂
他才学本就是京中少有的,是当之无愧的白衣儒将,此番回到京城参加科举,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前途无量。
钟月格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乖巧地行了一礼,“奕郡王。”
“钟二小姐是来陪伴皇祖母的吧,免礼。”外表看起来顶粗的人,说话的语气却相当温柔。
“奕郡王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我本来也是个闲人,许久没看皇祖母了,今日来给她请个安,钟二姑娘进去吧,皇祖母在里头等着你呢。”
他说罢就迈着长腿走了,不再多看钟月格一眼。
钟月格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就只跟他说了这么两句话……
她刚要转身进大殿,突然瞥见方才奕郡王站着的地方,有一个闪闪亮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