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苒拦住了一个要去河边洗衣服孃孃,“请问这位婶婶,下柳村的村尾在哪个方向?村尾是不是有两间挨着的房子?”
“对啊,就在那前面,看见那个穿绿衣服的没?那是小九,她就住那儿。”
禾苒道了谢就冲着仲九辩走去。
仲九辩有些郁闷。
适才她忘了自己还瞒着沈驭安戏园子的事,就把禾县令带回去让他下厨。
她那小相公满脸问号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禾县令,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措辞解释怎么跟禾县令认识的。
家里,傅说是亲眼见到禾县令和仲九辩的相识过程的,因此对县令的到来并不意外。
爷爷刚到家里来,对这里还不熟悉,对家里突然多出个人也不意外。
狗蛋只关心晚饭什么时候好,对县令的突然出现也不意外。
算来算去好像就他沈驭安不知道家里为什么多了个人!
这个家里好像特么就他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
沈驭安自打禾县令进厨房就一直臭着脸,仲九辩不敢看他,偷偷摸了把扫帚出门,故作镇定地在门口扫地。
“喂,小丫头,你不会就是那个卖押题试卷的人吧?”
仲九辩抬起头,唔……这人是谁?有点眼熟。
“你谁啊?”
“我叫禾苒,你家里可有应天书院的学生……或是读过书的?”
喔,想起来了,禾苒啊,那个欺负相公和傅说的人。
手中的扫帚被捏得咔咔作响。
自己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找上门来了!
“有啊,我相公,就在应天书院念书。”
禾苒向屋子里面张望着,就见灶台旁有个系着围裙,忙忙碌碌的男人背影。
心下顿时生了两分不屑。
他那县令伯父跟他说过,男人,是要做大事业大学问的,绝不能被厅厨小事困住。
他住在县令府里,从没见他伯父进过一次厨房!
做饭这等事本该是女人做的,男人的手沾厨房水就没出息!看書喇
仲九辩早溜去翻找麻袋了,禾苒见没人注意他,就靠近门口躲着观察里面,想先看清楚售卖押题试卷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厨房里忙碌的男人终于炒好了两个菜,尝了一口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厨艺很满意。
他放下锅铲,端起两个菜想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他要转身了!
禾苒盯着他,心里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厨房里的男人美滋滋地端着两个菜,转身露了脸。
禾苒在看到他脸后如遭五雷轰顶。
伯伯伯伯……伯父!
不可能,伯父是县令,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小地方,还下厨了。
这个人只是长得像他伯父的普通男人而已……
打里屋突然走出个人,“禾县令手艺真好,饭菜好香啊!”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向禾苒。看書溂
这人真特么是他伯父!
等等,走出来的那人是……自己总是欺负的傅说!
禾苒仿佛能听见自己世界观破碎的声音。
只见他伯父放下两盘菜,冲傅说得意地笑着——他还从未在伯父的脸上见过如此和蔼的笑容!
“青菜和黄花都洗好了,可以炒了。”又一个人走了出来。
沈驭安!
禾苒的头上直冒冷汗。
他开始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沈驭安和傅说两人中,必有一个是售卖他押题试卷那人!
他在书院一次次欺负他们,他一次次让人偷走他们作业,他一次次让人往他们水壶里“加料”……
他在害他们的同时,也亲手将自己推向了火坑!
此时,在屋子里到处乱翻的仲九辩终于停下了自己罪恶的双手。
找到了!
她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院子里原地石化的禾苒头上突然被套上了个麻袋,眼前一黑,脖子一酸,人就晕过去了……
屋子里的六菜一汤全上齐了。
四个男人轮流对禾县令提出表扬。
禾县令眼里闪着泪花,想想自己当县令十多年政绩平平,有多久没被夸过了?猛地被人围着称赞,心情多少有些澎湃。
狗蛋跑到门口扯着嗓子喊:“小九,吃饭啦!”
一个黑影突然蹿了出来。
仲九辩抖了抖身上沾满的草叶树叶,牵着狗蛋进了屋。
“哟,禾大人,手艺不错啊。”
禾县令得了小神仙的夸奖,更是觉得脸上有光,“小意思,小意思。”
沈驭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着仲九辩。
“你看着我作甚?”
他默不作声地从仲九辩头上摘下一片虎耳草。
这种草村里没有,村后头那片老坟山上倒是生着一大片。
她去那里做什么?
“唔……谢谢啊。”仲九辩又像小狮子狗般抖了抖身上的东西。
一顿饭吃得人人舒畅。
饭毕,县令躺在门口的躺椅上,半眯着眼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大山。
夕阳西下,晚霞把天空染成彩色。
习习晚风吹着,这日子过得端的是舒坦……禾县令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小神仙家的老头儿踢着他的脚,“你们当县令的这么闲吗?”
都特么占着爷爷我的躺椅两三个时辰了!
禾县令不知怎的,从他这句问话中听出了巨大的威严和压迫力,吓得一骨碌从躺椅上爬起来,“我这就走,我这就走。来福!”
禾县令吭哧吭哧爬上了马车,跟仲九辩打了声招呼就上了回镇上的路。
老坟山。
禾苒悠悠转醒。
脸上似乎贴着一个木牌?
“先妣吴老太君之墓……”
“啊!!!!”
禾苒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
哪个缺德玩意给他套麻袋运到了坟山上!
他几乎是滚着下了坡。
刚下坡,就见面前站着个黑着眼眶、白脸红腮,举着灯笼的男童正冲他笑。
“鬼啊!!!”
另一边,仲九辩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
咦,她的木簪子呢,好像掉在老坟山那儿了。
算了,明天再回去捡。
禾苒踉跄着滚下山,好不容易爬到了主干道。
“驾!”
有人?
一辆宽敞的马车驶过了他。
这是禾府的马车,是他伯父!有救了!
“救救我!伯父!带我一起回去!”
禾苒披散着头发,衣服也破烂了。
“老爷,后面好像有个疯子叫我们带他一起。”
“呸!晦气!我们走快些!”
禾苒提着衣服卖力地追赶着,可越赶前面的马车越快。
他委屈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呜呜呜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