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央吓得花容失色，乞求地看向远处的郑克均。
郑克均向吕布使了个眼色。
吕布带着几个并州兵过去，三两下就把贞央救了出来。
此时贞央已经衣衫破碎，全身都是污垢。
“现在你明白了？大人为什么不让贞德，去帮那几个抢野菜的孩子？
你是深居豪宅大院的八旗大小姐，了解什么民间疾苦？
你以为百姓遭灾，是给几个馒头就能解决的？
你以为你大发善心，那两对夫妻就有活路了？
今天吃了你的干粮，明天怎么办？
还不是得卖儿鬻女。”
陈梦纬抓住时机挖苦贞央。
郑克均却摇头：“我没他说的那么多意思。
我带你出来，是想让你看看，你们满清治理的天下，长什么样。
你们满清的兵，把百姓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贞央看着满目疮痍的江阴城，笑了一下。
“是，我承认，江阴城是清兵毁的。
这几十万灾民，是清军大将陈世凯造成的。
甚至江淮地区马上出现的几百万灾民，也是我大清造成的。
但那又怎样？
郑克均，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如果不是三藩作乱，你父王郑经袭击大陆。
我大清会不赈灾吗？
去年江淮地区大旱，我就在宫中，亲眼看到康熙皇帝心急如焚。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南征军几十万人要吃饭，哪里来的粮食赈灾？”
“强词夺理，你满清不赈灾还有理了？”
“笑话，康熙会在意百姓死活？我死都不信。”
众将立刻驳斥贞央。
郑克均摆手阻止众将。
“让她说下去。”
贞央哼了一声，继续道：“拿陈世凯来说，他的暴行令人发指。
可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兵者，诡道也’。
虽然残暴，但却是对付你们新北军的最佳策略。
若不是你们偷袭南京，康亲王岂会出此下策？
归根到底，我大清无可奈何而已。
难不成让康熙帝拿出军粮赈灾，然后被你们郑家军、三藩军击败。
我们满族人落得个兵败族灭的下场么？
我告诉你郑克均，你没有我了解康熙皇帝。
我敢保证，一旦没有了战乱，他一定会尽全力恢复民生。
大清百姓会过得比你明朝百姓，好一千倍，一万倍。
老百姓才不在乎皇帝是谁，他们只想要吃饱饭。
你们这些残明势力，打着匡扶明室，拯救汉民的旗号，其实是在祸国殃民。”
“你放屁，你鞑清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天下人人共知。”
“丧心病狂的女鞑子，我宰了你。”
英布，魏延，陈梦纬等一众文武，勃然大怒，就要冲上去殴打贞央。
贞央毫无惧色。
“你们真的问过汉族百姓，他们希望你们来拯救他们吗？
你们不过在自作多情，打着为他们好的幌子，夺取自己的权力江山。”
“郑克均，你要是真为百姓，就率军归顺我大清。
康熙皇帝一向仁慈宽厚，他必定会善待于你。”
英布等将领被贞央气疯了，拔出腰刀，恨不得将贞央剁成肉泥。
就在这时，“啪啪”的掌声突然响起。
“说得好。”
郑克均鼓起掌来。
“说得好，百姓只是想要吃饱饭，谁在乎皇帝是谁？”
“叶赫那拉·贞央，我相信你说的话。
等到战乱结束，如果依然是满清的天下，康熙一定会努力恢复民生。”
众人全都愕然地看向郑克均，包括贞央。
她说这些话，都以为自己必死了。
任何一个反清统帅，岂能容她说这些。
“但是贞央小姐，我问你几个问题。
战场对决，生死由天。
满清入关，战场杀死百万大明军民，无可厚非。
可是战场之外，屠杀八百万百姓，怎么解释？
顺治之后，康熙还进行了十四次屠杀，总计两百多万人殒命。
他们全都手无寸铁。
这就是你口中仁慈爱民的康熙？
康熙十四年，岳乐攻入湖北，以‘民贼相混，玉石难分’为由，屠空四个城池。
至少四十万男人被杀。
女人全部被你们充作奴仆玩物。
难道岳乐没得到你家仁慈康熙的授意？
那康熙为何现在还让这个刽子手，领军平藩？”
“这……”
贞央一时找不到词辩驳。
“你们清廷没有水军，为了防备我郑家水军，实行迁海政策。
康熙诏曰：‘上自辽东，下至广东，皆迁徙，筑短墙，立界碑，拨兵戍守，出界者死’。
沿海船只和界外房屋，全部烧毁，城堡全数拆除。
越界者不论远近，立斩不赦。
百姓流离失所死亡者以亿万计。
这难道是我郑克均，冤枉你家仁慈康熙不成？”
“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这不就是为了平乱吗？
要是三藩不作乱，岂有贼民不分，‘被迫’屠杀？
要是我郑家献土纳降，岂有迁海之策？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们这些残明余孽造成的，与你伟大圣明的仁慈康熙无关。
那请问，你满清八旗的圈地政策又怎么解释？
三藩之乱前，除了台湾，满清已经一统天下。
可就是在这段时间，鳌拜，索尼，苏克萨哈大肆圈地。
光是山东，圈地范围就达到二十八万公顷。
你仁慈康熙执掌的上三旗，只一个镶黄旗，就在黄河流域圈地三十几万公顷。
被夺取土地的农民，要么流亡，饿死道途。
要么沦为八旗子弟奴隶。
姐妹妻女被迫贱卖给你们八旗子弟，充当丫鬟侍妾。
祸害百姓何止千万？”
“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你没想到你的父亲纳兰明珠，也圈地数万亩吧？
要不然你哪来的锦衣玉食？
你被养得白白净净，倾国倾城。
可是多少百姓因为失去土地，骨瘦如柴，冻饿而死？”
“就像他们……还有他们……”
郑克均抓住贞央的头，让她看向四周流离失所的江阴灾民。
“你刚才见到那几个抢野菜根的孩子。
那两对易子而食的夫妻。
可是因为圈地运动，这样的难民，何止千万？”
“你可以给那两对夫妻几个馒头，可这千万难民谁管？
你挨个给馒头，还是指望你口中仁慈圣明的康熙？”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