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微微一笑，“好。”
他朝原青伸出手，嘴角忽然弯起堪称甜蜜的弧度，在渐暗的夜色下，眼珠好似窜过一点诡异的荧光。
原青微顿，大脑中好似突然响起嗡鸣的警报声。
可他还未作出反应。
原青：!!!
他下意识想向外抽，可男孩却像蛇一样冰冷地滑行在他的手上，转瞬间就半包住了四根手指。
原青抬眸和他对上视线，看着那双不含情绪的眼睛，心神狂震，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他的指尖还是不受控制地在那抓握的施力下微微颤抖。
布鲁斯的视线在他们的交握处看了一眼。
轻飘飘地问，“怎么了，老师?”
原青避开他的视线，哪怕心中有什么存在在挣扎地逃跑，面上也只是将指尖微微收紧，握住了那冰凉的手掌。
原青转身，牵着他往回走，听到下方传来一声短而喟叹的喘息。
布鲁斯发出一声轻笑，有意思地看着两人交握的地方。
然后缓缓抬高视线，看到浓烈夕阳光下，美人流畅的下颌骨，微抿的薄唇，以及那纤长的、颤抖着的眼睫。
他能感受到这个“老师”的害怕，可是害怕也要靠近自己的他真没见过。
这样逗起来更有意思了。
——新玩具。 。
原青把他领到那群小孩子围着的桌边，看着他们吃足喝饱后被自家的仆人一个个接上马车，这才到了和布鲁斯分开的时候。
此时天空早已被深蓝席卷，星河在天空上贯出美丽的银带。
领头的女仆打着灯笼走过来，向他行礼，“夫人想见您一面。”
原青点了点头，这是他们下午就说好的事情。
可当他要离开时，坐在桌边的男孩却叫了原青一声，“老师。”
原青：……
他转过身，看着烛火下像个黑暗精灵一样的怪男孩，用轻柔的声音无奈道，“怎么了?”
又怎么了?
来到这儿吃东西也不安分，一直攥着原青的手指尖，好声好气的说自己要整理一下衣襟也不让抽出来，身边的女仆也很有眼色地上前要帮忙整理。
布鲁斯什么都不说，就是盯着原青看，女仆走到一半打道就回去了，根本不敢上来动他一下。
最后还是原青看着布鲁斯不吃也不喝，说老师喂你好不好，作为交换我们把手放开好不好?
布鲁斯这才将手放开。
原青只能任劳任怨地投喂冷酷的小屁孩，还总是因为他盯着自己看忘了张嘴，要提醒一下“张嘴呀……”
被唤回神的人掀起眼皮就回应他，回应的内容就是嫩生生地一声“老师”。
其实根本不用回应的，但布鲁斯好像得了乐趣，就爱这样唤他，原青被那寒璨璨的眼珠盯着，也很耐心地一遍遍地低声应他。
这会儿，叫老师游戏应该还没结束。
不得不说，这样什么奇怪的话都不说，只是喊人的布鲁斯乖的离谱，想到马上离开，原青的心情放松下来，也乐意多和他说两句：
“要去睡觉了知道吗?”
别缠着老师了，老师也要回家的。
他抬起指尖轻轻点在布鲁斯的发顶，落下绵柔的力道。
旁边的女仆和夜侍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敢的!
前几个老师被请来和布鲁斯先生相处没多少时间就惨白着脸去找夫人离职了，还有直接吓跑的，这次的老师居然敢摸他的头……
原青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要是知道，也只能叹息，心想你当我不怕?
怕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反抗不成。
青青大美人深知自己只能躺平享受这个恐怖的门内怪物所献上的所有情景。
怪物分化出来的情景人物之一·布鲁斯安静地被原青摸了摸脑袋。
原青手指伸向他的发顶，眼睛和男孩望来的目光一撞。
那是一种意味很深的目光，仿佛心脏都被这双眼睛窥探。
他指尖抖了下，想要将手收回来。
布鲁斯扶住了原青的手腕，没有用多大力气，却桎梏住了他的动作。
冰冷的指腹贴在原青的手腕上，引得白皙肌肤轻微战栗。
“我会睡不着的……”
他轻合了下眼眸，带着略微伤感的音色这样说着，情绪上应该是挽留与遗憾。
而原青却看到他嘴角勾起。
他再次展露出那罕见的甜蜜的笑容，笑意加大地望着原青，情绪突兀的转变令人产生一种极为违和的可怖感。
原青感到后脊一震，被冰住一样的阵阵发麻。
布鲁斯笑着道，“下次见了，老师……我会想你的。”
原青被他吓住了，一时没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
布鲁斯朝女仆点了点头，让她领人走吧。
在原青看不到的地方，笑容立时收了起来，神情淡漠，目光虚无，像是精神分裂成两个人一般。
只是黏着原青后背的目光越加深邃。
那是狩猎手产生的浓郁的愉悦。
……
原青在一阵眩晕中转身，随女仆走向了城堡的一个门，她带着他拐弯，上楼梯，而原青进入寂静灰暗的楼道里才恍惚回过神来。
墙壁上燃着火把。
他真不该去碰他……
那双眼睛中仿佛藏匿着人类情感的所有情绪，而布鲁斯随时随地都能抛出一个情感来应付任何人。
这样精准的控制力在一个几岁小孩身上体现，仿佛与肉体无关，是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对抗，足以让与之面对的人产生难以言喻的恐惧。
……布鲁斯果真是个小变态吗。
而他被那乖巧的面皮给骗了，并且还不是一次。
原青攥紧裙摆的下摆，有种对未知的东西呈现出的冰山一角的后怕与后悔。
前方带路的领头女仆已经拐过了楼梯的弯，楼道的灯火辉煌起来，最后登上的走廊也十分亮堂，女仆敲了敲一间装饰讲究的房门。
“夫人，原青老师带到了。”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女仆低声说了“是，是，很融洽”之后，便叫原青进门，转身下了楼。
门被闪着一条缝，原青轻敲两下房门，走了进去。
这里的装潢十分复古，深红木色家具上铺着欧式的纹绣布垫，雕花灯罩旁边，公爵夫人正喝着茶，见到原青进来，她将小杯子放在了旁边女仆的托盘上，面上带着喜色。
“原青……”她念着这个名字，很满意的扫视着原青的样子，目光在他白皙的颈侧和漂亮的狭长金眸上流连时间最长。
哪怕在不算很亮的室内的光源下，这个老师也如此貌美……
完美啊。
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礼，突然道，“请坐，请坐…先生。”
原青坐在她对面，女仆给他上了茶。
公爵夫人沉吟了会儿，笑容亲和地问道，“今天接触到的孩子们……一天下来感受如何?”
原青敛下眼眸，礼貌笑着，“孩子们很可爱。”
美人眼睫轻轻下垂，灯光在眼睑打下睫毛的深灰色阴影，衬地肌肤越发白皙，嘴唇也粉地诱人。
公爵夫人咽了咽口水。
她顾左右而言它，“是的……孩子们都是我找来陪布鲁斯玩的，毕竟一个孩子太孤僻了也不好，对吗?”
原青轻眨了下眼睫，略显迷茫地点了点头，“是的。”
而公爵夫人只顾得看原青指尖穿过茶杯的把手，纤细的指节曲起，略显紧张地摩挲着。
原青沉默了会儿，说，“您的做法很好，布鲁斯的确需要玩伴们陪他学习。”
公爵夫人眼看着原青的指尖快要在她的视线下缩起来了，这才慢慢地抬起视线，她朝原青笑了下，带着一丝期待地问：
“你觉得布鲁斯怎么样?可以长期带着他教习一些课程吗?”
真是个大美人啊……而且据女仆说他和布鲁斯相处挺不错的!
必须给儿子留下来!
原青这下意识到公爵夫人想问什么了，真是图穷匕见。
他抿了抿薄唇，声音很轻，“……带着布鲁斯一个孩子吗?”
会不会太可怕了呀……
公爵夫人顿了下，以为他嫌钱少，总归不是嫌弃他儿子吧，“是不满意我们开出的薪资吗?三倍也无妨，主要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老师来教习他。”
美人面上露出一点为难。
夫人是真的不知道他儿子有多吓人吗?
起码得…………继续加钱吧。
他无意识地轻敲杯壁，发出悦耳的清音，公爵夫人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双修长如玉的手上。
她再次咽了咽口水。
“十倍薪资，”夫人的声音严肃起来，“但是你要住在这里。”
原青一怔。
说加就加啊?
公爵夫人声音低下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也看到了，布鲁斯不像个小孩儿，身边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我就是希望有人能够陪在他身边陪伴他教导他，这样布鲁斯才不会被别的小孩欺负……”
她拿过女仆送上来的手绢，发出擤鼻子的声音。
原青：……
“可以。”他犹豫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