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萝也不知道是如何在深渊海巫那冷冰冰的视线下说出那句话的。
她怎么敢的?!
是缠在海巫大人手指上“斯哈斯哈”也没有被甩出去的海星给了她勇气吗?
还是因为那水球里的小红鱼殿下望着这位冷艳美人的视线格外可怜?
红萝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让海底世界最恐怖的海巫孵化艾离王子……
就算是王子殿下的教父……
肯定会狠狠拒绝的吧!
呜……可怜的艾离王子，他最喜欢的教父是个情感淡漠的人鱼。
这个满身冰冷的深渊气息的海巫大人沉默太久了，让等待的人心焦难耐。
就在红萝急急忙忙要收回她的话的时候，听到身前传来一声迟来的、平淡无波的回应。
“好。”
“没关系大人，我们可以把殿下送到红叶海谷——诶?”红萝惊讶地抬起视线，“您答应了?”
原青默默垂眼看着她。
“我刚才在想……”他形状优美的薄唇轻缓地吐出清晰的字句，“我不太懂孵化的流程，或许，你们可以告诉我。”
原青捏起了乖乖立在摆件上的小水球，将视线移过来，和小红鱼对上。
小红鱼兴奋地游转一圈，将脸颊贴着原青的指腹捏着小水球的地方，认真地亲了一口，“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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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之卵的孵化并不难。
虽然是阴凉的生物，人鱼却向往热烈的阳光，就连卵的孵化都需要一定的温度效应。
除了温度，还需要有卵最亲近的人鱼的气息，这让它们有安全感。
每个人鱼的母体都是把卵“粘在”自己鱼尾上，随后升到阳光能够带着温度照下来的海峡岸边，静静等待孩子的出生。
温度越高，孵化地越快。
而艾离刚好就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地方。
红萝和绿萝带着原青来到了房屋的后门，绕着一条小道游过高大的海植物林，进入了一隐蔽而阴凉的地方，周围的植物虽然是透明的，却交织成网，将这里遮地严严实实。
穹顶如同带着花纹的玻璃，阳光依旧能够洒落进来，这里面的设施看起来比前方的房屋更加隐私。
绿萝小声解释，这里是艾离的密室，除了她们没人知道这里。
两条人鱼行礼后便离开了。
原青颔首，扫视着房间的同时，把又钻进他袍子里的小水球拿了出来。
突然，他的视线直直的看向墙壁某处。
在书柜和墙壁的夹角处，藏着一个话本……还是海报什么的。
里面的画面轮廓让他有些在意。
原青直接举起魔杖点了点，将墙壁上的纸张撕了下来，漂浮到手中。
然后耳鳍突兀地泛开粉色，原青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呵了声，展开海报，犀利地看着浮在面前的小红鱼。
拉着冷腔道，“解、释?”
纸上的画面是由画笔勾勒铺色而成的——色调明丽，人物熟悉，蚌壳上紫纱海带垂地，一尾漂亮至极的人鱼合着眼，安静地躺在上面，铂金色的长发半掩着身体，腰腹窄瘦，腹鳍花纹复杂高调，珍珠白的鱼尾鳞片细密紧致，尾鳍宽大而华丽，流转着夺人魂魄的清淡虹光。
这幅画绝就绝在，它没有那么认真地描绘人鱼的五官面容，但是谁看了都知道这画的是谁。
原青越看越觉得，这幅画表达出来的感觉带着一点并不单纯意味。
而那抹隐隐约约的意味，在注视中慢慢加强。
画面的色调越看越靡丽。
原青突然觉得整张纸都发烫，烫地他捏着画的指节开始发软。
他瞪向小红鱼，却见小红鱼已经呆住了。
它张大嘴巴看着画面，咽了好几口口水，鱼尾在身下不停地扑腾。
察觉到原青的注视后，小红鱼连忙比划着什么，指指画面，又指指原青，小手划拉划拉的，不知道在慌忙地解释什么。
他把画卷起来塞回原处，把小水球团吧团吧就裹进了一个黑色的绫绡绸布中，放在了房间中阳光最热烈的桌面上晒太阳。
小红鱼呜呜地拱着黑色绫绡。
久久等不来原青的回应，它在水球里偷偷抹泪，然后伤心地抱着尾巴落在了水球下方。
原青趴在桌子上看着小家伙不再动，指尖在绫绡团子上方，隔空点了点它。
“乖点儿……”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张了张嘴型。
不过十分钟，原青扫。黄。大队就从小人鱼的房屋犄角旮旯搜罗到了一摞画卷。
有只用简单线条勾勒的，有彩色画笔绘制的，原青作为画卷主角，除了鱼尾还有人类的双腿。
——都是白晃晃的肉。体。
创作内容不仅仅只有静态画那么单调，还包括连环画，内容是原青和他相处的细节那一类的，可谓是究极大艺术家，涉猎广泛。
原青从前几张的脸红，到不可置信，到无话可说的疲惫，实在是经历了太多。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现实世界如此听话的小朋友，是不是也藏着掖着画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吧，好吧，也许是时候观光一下山瀚离的秘密画室了。
原青翘着鱼尾想。
他甩开一幅画，伸出魔杖往身后一指，画卷乖乖地卷起来，自己找了个角落塞了进去。
……
接下来的时日，小红鱼总喜欢在原青身上挨挨蹭蹭。
有的时候会费力地撬开一点点美人的腹鳞，好奇地看向湿乎乎的里面的时候，被醒来的原青垂着眼弹开。
……当然，最后小人鱼总会得偿所愿。
它甚至被宠到能够去更温暖的地方待上一晚上。
原青没有数过了多少天，他看着那枚水球里面的小红鱼一点点变大，变大，直到撑开水球的壁，一天一个样。
稚嫩的少年熔岩红的波浪长发垂在背后，在阳光的加持下，随着海水飘荡出绚丽的色泽。
艾离的记忆是随着生长一点点回来的，但他看向原青的眼神是从未变过的喜欢与痴迷。
他记得最牢的就是，眼前的人鱼是他的教父。
原青正看着从系统那里要来的漫画书，外皮包装一下就成为了符合他深渊海巫身份的高贵读物。
他眉目清冷，侧窝在蚌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着鱼尾，刚翻了一页，就听到一声嫩嫩的“教父。”
原青“唔?”了一声，放下漫画书，看着立在旁边的小人鱼。
“怎么了，艾离?”
小人鱼举着砖头大的海之国图志，腼腆地说他有个看不明白的图。
原青翻了个身，趴在蚌壳上，尾巴尖的透明白色的柔顺尾鳍尖尖翘起来，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招手的时候，神色慵懒而清淡，开口的唇色粉嫩，牙齿洁白，深粉色的舌尖舔过上齿，眼睫却垂着，丝毫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一样。
艾离过来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划过原青的鱼尾。
某处甚至还泛着红。
他是慢慢记起来，眼前的教父是如何出现在身边的。
那时候他费尽心思都要钻进教父黑色袍子，而现在，教父丝毫不设防地将一切都露在他的面前。
甚至只要哭一下，教父都会迟疑地抱住他，任他亲吻鱼尾。
真是——真是——让人无法逃离的美丽灵魂。
尊贵的深渊海巫，如此纵容他的教子，却总是无情无欲的模样，就不担心教子会想要禁锢他么?
想要更多，想要永远。
艾离痴痴沉溺在原青微凉的金色眼睛里。
……
两个侍女每过一段时间就来看她们的艾离王子什么样了。
“殿下不愧是王族人鱼，回源重生的速度好快……”
“记忆也在慢慢增长……殿下今天喊了我的名字!他认得我!”
“看来殿下很快就能掌管海之国了!”
这天，原青去王宫见了海王。
因为之前的逃跑事件，他早已失去了民心，贵族和海民们纷纷站在艾离这边，期望着他归来，接任海王。
而艾离的失踪并未引起轰动，这多亏了原青每天都阴森森地去王宫走一遭，说一些教子很快就回来的话。
今天原青也是例行去恐吓了一番。
随后便慢悠悠地往这边赶。
一进门，原青就敏锐地察觉到水中的气氛不一样了。
红发的人鱼背对着他，宽肩长尾，安静地立在卧室的蚌壳边，似乎成长为死亡前的模样了。
“教父?”艾离侧过脸，轻声喊道。
原青嗯了一声，正要问他是否全部都记起来了。
就听见艾离将身体全部转了过来，嘴角噙着单纯的上扬的笑，但因为雄健的身躯和充满侵略性的气质，让原青抓不住他和以往细微的差别。
“教父。”他又喊了一声。
原青疑惑地看着他。
艾离轻声说，“我有东西送给教父……”
他慢慢地后退，磁性的嗓音钻进原青的耳鳍，让人不可避免地眯起眼眸，心尖一阵酥麻。
艾离绿色的眸子中擦过一瞬幽暗的深沉色泽，然而没有被发现。
他嘴角扬着艾离特有的甜蜜，只丝丝缕缕夹杂着约莫的蛊惑。
原青立在他跟前，艾离大手揽住了他的腰背，唇靠近了那害羞微合的耳鳍，哑哑的声音像蛇一般嘶声，“您喜欢……黄金么?”
等原青被他压在柔软绫绡铺就的蚌壳上的一瞬间。
他的腰被一道金光灿灿的锁链一下子扣住了。
而他也终于发觉了艾离的不对劲，胳膊抵在两人胸前，原青和人鱼黑潭沼泽般的眼珠对上了视线——黑色的……眼睛?
深红色的眼睫粒粒分明，而里面的瞳孔却是能把所有光吸进去的黑色旋涡。
原青愣了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