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年的磨炼，凤鸣行事也越发稳重，做事滴水不漏，很难再让人挑出错来。
最近的一次被人挑错还是去岁。那一次的挑错，差点搭上凤鸣的半条命。
去岁，因为一个乞丐的死，她被凤于飞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吊起来鞭打了一顿。自此往后，这对原本亲密如普通人家的母女渐行渐远。
凤鸣不再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往凤于飞怀里扑向凤于飞撒娇。她与凤于飞之间的相处，越来越像君臣，不像母女。
而面对父亲日辰，凤鸣也鲜少与他撒娇，一是自己年岁渐长也不好意思再跟父亲撒娇了，二是不想面对父亲的担忧。
不过，在面对云破月时，凤鸣还是会不经意地露出些孩子气来。
因为云破月对她来说是不同的，不同于爹娘，不同于任何人。她可以在云破月面前放下所有的戒心，甚至可以在云破月的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看書溂
甚至云破月还包容了自己的坏脾气……
凤鸣也曾想过，若无云破月，这几年自己又该如何坚持？
后来一想，若无云破月的话，自己怕还是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哪会遇到这些糟心事？
凤鸣见云破月沉默地看着自己，便问他：“先生这般看着我作甚？可是舍不得我？”她顿了顿又促狭道：“若真舍不得，先生不若与我一同去赈灾？”
云破月轻笑了一声道：“我已许久未回空山，趁着你不在京中这段日子，回空山看一看。”
“那请代我向爷爷问声好。”凤鸣道。
这些年，凤鸣和玄明混得熟了，这一老一少俩亲昵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二人是亲祖孙呢。
这一老一少曾手拉着手，将整个京城都祸害了一遍。当然，他们祸害的还全都是地痞流氓、纨绔子弟……
“空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凤鸣问云破月。
她虽对所谓的江湖不太了解，可这并不妨碍她对空山的向往以及好奇。
那是先生的师门，她很想知道先生的师门是何样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如先生这般。
云破月只是道：“是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地方，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凤鸣朝云破月伸出了一根小指头笑嘻嘻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先生可不许耍赖。”
云破月愣了一下，才如凤鸣那般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与她的小手指，低声道了句：“嗯，说定了，不耍赖的。”
凤鸣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眼珠滴溜一转笑眯眯地说：“先生，你看明日我便要离京南下赈灾了，你就没什么要送我的吗？”
“你且说你想要什么。”云破月摇摇头神情颇为无奈。
“都行。”凤鸣抱着茶杯乐呵呵道：“只要是先生送的，我都喜欢。”
云破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把手伸出来，闭上眼睛。”
凤鸣便听话地伸出手，闭上眼。
她感觉到云破月好像将什么东西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她不禁猜测：莫不是手链、手镯之类的？
当云破月说：“可以睁眼了。”时，她连忙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腕。
等看清手腕上系着的东西时，她的神情出现了龟裂。只见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还穿了一串银铃。
凤鸣晃了晃手腕，那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向云破月，一脸的：“就这？”
“挺好的。”云破月微微一笑道：“原是要送给亲戚家孩子的，未曾想戴在啾啾手腕上也挺合适的。”
凤鸣：“……”
合适个屁！
虽说凤鸣对这串铃铛是满心嫌弃，可她并未将它摘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它，让它发出声音来。
就在凤鸣闷闷不乐之时，云破月又递来一样东西。凤鸣定睛一看，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是一枚铜钱大小的玉币，很是精美。而那条从玉币中间穿过的红绳，一看就是后加上的。
云破月道：“这是我从小佩戴之物，赠与你，南下赈灾望你平安归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原先的那根绳子旧了，我便换了根新的。”
凤鸣看着那块玉币，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才将那玉币拿过来，不确定地问云破月：“这真的要送给我？”
云破月又从她手中将玉币拿过来，直接将它戴在凤鸣的颈间：“嗯，就当平安福待着吧。”
凤鸣别提有多开心了，她抓着那枚垂下的玉璧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那我就收下啦，以后你就算想要回去我也不会还的。”
云破月轻笑了一声道：“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之礼？”
“嘿嘿。”凤鸣开始捧着水杯傻笑。
“啾啾。”云破月正色提醒她：“万事都要留个心眼，账目什么的定要记清楚，最好两手准备。”
朝中有人想要啾啾死，根本就不容啾啾出任何差池。云破月是真怕有人会借着赈灾之事置啾啾于万劫不复之中。
云破月所担心之事，凤鸣自是明白。她点点头又低声道：“先生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凤鸣便起身离开了。
云破月送她至府门，目送凤鸣上马车。
凤鸣却在要上马车之际，一个箭步冲了下来，在云破月疑惑地目光中，抱了他一下，然后快速返回马车，一个劲地催促驾车的影卫让他赶紧走。
云破月被凤鸣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凤鸣的马车渐行渐远……
凤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直观地面对天灾。她这才惊觉，人在天灾面前何其渺小。
洪水过境，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万亩良田毁于一旦……
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凤鸣只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很沉很沉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当地官府欺她年少，对她阳奉阴违，甚至有人将手伸向了她带来的赈灾款。
临行前，凤于飞曾给过她一块虎符。那块虎符将可调动当地驻军。
如今，这块虎符派上了用场。凤鸣拿着这块虎符带着兵亲自接管了州府。又在那些贪官污吏高呼着：“你无权问罪！”时，她又拿出了凤于飞的圣旨。
这是一道让凤鸣先斩后奏的圣旨，圣旨上明确写着：若有不从者，罪加一等。
凤于飞终究还是舍不得凤鸣受委屈，所以才会特意给了她圣旨和虎符，让她在赈灾时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
此番南下赈灾，朝中有多少人等着看凤鸣的笑话？可终究要让他们失望了，凤鸣不仅没有笑话让他们看，甚至在百姓中树起了口碑和威望……
神龙二十二年秋末
云破月站在院中，背着手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